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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各怀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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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到了辰时末,这个点儿正是各家各户出门采买的黄金时段,一眼望去,就算是江家所在的这个有些萧条的街道,其街头巷尾也已经聚集了不少男女老幼,他们在摊位和店铺里挑来选去的,显然是在采办过年所需的物品。
早间的一场闹架来得凶去得也快,但江月夜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尤其是对隔壁那个粗鄙泼辣的女人,张氏经此一事之后直接被江月夜拉入了黑名单,她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她懂得什么叫“痛的领悟”。
“老庄布铺”门前,张氏胖得压根看不出眉眼的脸儿皱了皱,表情狐疑的盯着江月夜看了又看,半响才惊呼一声问道:“什么?你要帮我们家卖头巾?”
哟呵,她没听错吧,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个小贱人刚才才摆了她一道,这会又眉开眼笑的找上门来,她的话能信?
“没错。”江月夜脸上挂着任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微笑,话语十分诚挚,听起来没有半分虚假与不愿。
她站在庄家门前与张氏商量:“张婶子您头前儿也是看见了的,我家的棚子又重新搭了起来,可是我们手上没有能卖的东西,进的那些布匹全都被大火烧了一个精光,而这年关生意最是红火,爹娘想着反正摊位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帮着您卖卖,若是赚的银子多,张婶子您又是个好心的,到时候肯分我们几文钱的辛苦费我们就赚了。这样一来您也赚了银子,我们也不算荒废了自家的铺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月夜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其目的就是想让张氏批点儿头巾给她,至于赚钱啥的,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哟呵,我还以为你们一家人突然就转性子了呢,感情是想从我这里赚工钱呀?”
张氏唾弃着一张脸,不要命似的大声吆喝起来,扯着她那杀猪似的大嗓门朝来来往往的街坊叫嚷:“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但是我们庄家可没那些个闲钱,养不起你们一家子娇贵的主。”
话里话外还是一股酸气,旁人听了倒只认为她还在因早晨的事情怄气,但是明白人就晓得张氏是心尖眼利,既爱眼红又爱嫉妒,做惯了捧高踩低的事情,这番损人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拐着弯儿说江家人是废物,眼下不就穷到了向她伸手的境地?
切,也真是好意思!
张氏早上才被江月夜指名道姓的整治了一回,她再没脑子也不会因为江月夜说了几句软话,然后就断定江月夜来这一趟是带了好心还是恶意,只不过她一向轻视江家尤其是江宋氏,所以听江月夜这么一说便更将江家一家当成了杂碎看待,从头到脚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很轻蔑。
她肯定不知道,她这样的反应恰恰给了江月夜钻空子的机会,一个利欲熏心、喜形于色的女人还不至于让江月夜感到棘手。
江月夜假装听不懂张氏一番明褒暗贬的话,面上一直淡淡的,没有发火也没有出言顶撞。
她缓步上前拉了拉张氏的衣袖,等张氏离她近了点,才覆在她耳边轻声的说:“张婶子先不要口头上给说死了,也不要因为早间的事情恼火,爹娘让我来与张婶子说这事,其实也是仔细斟酌过的,大家都是街坊领居,有个吵闹争执实属正常,但婶子家是讲道理上得了台面的大商户,哪能因为这个就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张婶子,您说是也不是?”
经过早上的事情,江月夜对这张二妹的性子不说了解十分,但是起码也清楚了七八分,对于这种虚荣心强盛的女人来说,你只要多说她的好话故意抬高她,她就会被迷惑得晕头转向,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会简单得多。
张氏一听,面上虽然未马上显出什么来,但是心里却忍不住窃喜。
这小贱人嘴巴倒是甜得像蜜儿一样,难道江家人真的是这么看她们家的?
江月夜挑眉看着庄张氏,直到她的表情有所松动,这才继续劝道:“张婶子您若是非要拒绝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也可以去找别家,这条街上少说也有四五家买布的店铺,手上有这种头巾的人家也不少,何况我们只是打算借铺子空余之便赚点儿小钱,卖什么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您这头巾……”
江月夜一面说一面伸出头去朝张氏身后打量,就在张氏身后不远处堆着小山一般多的头巾,看那灰扑扑的色泽就知道已经挤压了许久。
江月夜看了看也不再多言,只是回视张氏的目光中少不了带着几丝……忧伤?
亲呐,您就别清高啦,赶紧拿来我帮你处理处理吧,卖一条少一条,除非您老还想把这些残羹剩货留着给您女儿做嫁妆……
张氏绷了几秒钟终于没绷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夜丫头就是会说话,哄得婶子一愣一愣的,让我不借你头巾卖都不行喽?而且夜丫头有一句话婶子最是爱听,我庄家本就是大户人家,自然胸襟宽、气量大,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就置气。”
切,要不是你丫头提醒了我,这些旧货早一天处理早一天省心,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们家嘞!
如果当初我没有对丈夫死求赖求,头脑一热进了这么多货,也不至于今天还有这般多,白白给你们捡了个大便宜!
张氏绝不是个眼界高的女人,遇到点蝇头小利都不会放过,所以才被江月夜三两句话给改变了初衷。
“可不是!”江月夜胃里一阵翻涌,这张二妹的脸皮绝不是一般的厚,面上却更加认真的评说起来:“街坊都道婶子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庄家能攀上这门亲是庄家八百年修来的福气,这些年庄家一步步发达起来,靠得可不就是婶子的精明么!”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张二妹的功劳,不过是坑蒙拐骗胡搅蛮缠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而已。
“哎哟,大家真这么说?”张氏捂着嘴,嘴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一脸的眉飞色舞:“这话可算是句良心话,想我张二妹嫁过来以后每天劳前劳后的,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么?再说我这聪明的脑子啊,还真是不虚的,这条街上,算起埋在地底下的,也没有一个女人能比过我张二妹的哟!”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把死了的那些女人算上,也没有一个有她聪明。
江月夜觉得自己快吐出来了,深呼吸一口极力的压制住想喷她一脸唾沫的冲动,继续捡那些张氏爱听的话说,刚才她夸张氏聪慧又说她持家有方,让张氏涨了不少面子,只要忍耐着再说上几句,她今天的目的就一定能达成。
张氏这边,确实心花怒放得紧,从她嫁过来开始,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过,却不想今天能从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嘴里听到这样舒心的话,是在难得得很,尽管她隐约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但是虚荣心让她将这份怀疑抛到了脑后,只是一个劲的享受着。
张氏想着这些话若是被丈夫听见了才好,知道大伙儿都是怎么夸她的,看那死家伙还老拿生不出儿子说事!
正想着,她又听见江月夜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仿佛早间还觉得难听刺耳的音色这下竟悦耳起来:“所以私底下里我其实也打心眼儿里佩服婶子,这才想借着卖东西的由头上门来和婶子说两句真心话,至于婶子愿不愿意让我们帮忙,那都无所谓,反正我们也没想赚婶子多少钱,只是呆在家无事可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张氏心里一动,暗想你早上要是不出现才是帮我的大忙咧!
不过这会儿说这个也晚了,只见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会儿,然后便两眼放光的看着江月夜问:“你说真的,不收一分工钱?”
“绝对不收!”江月夜也是双眸璀璨,斩钉截铁的道:“婶子只需要将头巾的数目点给我,每天天黑了集市一散,我便将剩下的头巾和卖得的银钱一块儿送来,不需要婶子多费一分心。”
“真是这样?”张氏眨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换了谁也不会相信这天上会掉馅饼儿,留了一个心眼的她追问道:“那若是这银钱和少了的头巾数目对不上呢,这损失要怎么算?”
她虽然没有明说江月夜一家要趁机克扣她家的银子,但是话里面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你们卖了二十条,最后却只给我十五条的钱,按一条五文钱那么算,可就足足二十五文了呀,到时候你们再推脱说不见了被小偷扒了什么的,我张二妹要怎么与你们算?
就算数目不那么多,一条两条啥的她张二妹也绝不肯吃哑巴亏,别以为上门来说几句好听话,就能让她晕头转向什么都不顾了。
其实,张氏多嘴问这一句可不只是这一个意思,她还有心眼儿埋在肚子里呢,就等着江月夜上当。
“我想着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吧?”江月夜慢慢吞吞的说着,目光在张氏脸上游走,张氏的脸色有几分欣喜,但这欣喜里又包含着一些期待和着急,听见她这么一顿,张氏就有些急了,生怕江月夜这时候说出一个“算了”这样的话,连忙要进行劝说,但江月夜已经忍受不了再与她这么掰扯下去,直接封了她的话道:“唉,若是江家这般倒霉,我们也认栽!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是银钱和数目对不上,我们愿意照价赔偿,绝不会推脱一个字。”
张氏一听江月夜这般干脆,心下就是一喜,连忙朝后院喊道:“当家的,快来哟,有好事了咧!”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从后门走了过来,虎背熊腰的看起来十分猥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从来不会笑一样刻板。
他皱着眉不耐道:“你又咋呼什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快招呼客人又在这儿闲闹个啥?”
张氏对着江月夜赔笑一下,拉着自家丈夫进了铺子里面,叽里呱啦将江月夜的来意一说,期间还不时的发出几声奸笑。
江月夜依旧笑着就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心想你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用听我也一清二楚。
最后,庄富财被自己娘子劝服了,一言不发的又进了院子里,显然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由张氏来打理,反正她那些个歪心思,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只要能有钱进账,他也不管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氏扭着水桶腰,迈着八字步到了江月夜的面前,以一种施舍者的口吻说道:“好吧,我家当家的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先支五百条与你们卖着,婶子也不是个狠心的,若是能卖得了一百条,我就赏你们十个铜板,也好让你们赚点辛苦费。”
话说得好听,这平常一年也不见得能卖出去的数目,让江月夜一天就达到?
这辛苦费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江月夜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手舞足蹈的道:“那我就先谢谢婶子了,婶子真是个好心人!”
哼,好你个娘的好,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八辈子也不会乐意跟这个娘们儿说一句话!
张氏心下同样是一声冷哼,暗自嘲笑江家的落魄,不过十文钱钱而已就高兴成这样,眼巴巴的凑到她眼前说好话,还敢打包票说有了损失江家一力承担,哼,不过是想赚点打赏钱而已,到时候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看宋氏还不把镯子拿出来抵债!
张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直乐,仿佛宋氏的手镯下一秒就会送到她手里一样,笑眯眯的将五百条头巾数给了江月夜。
江月夜也不废话,手脚麻利的招呼着自家大哥二哥将东西径直搬回了家,因为事先江月夜与他们透露过一点,江月白等人就没多问,拿了东西便回了家,只是江月白是个直性子,因为对张氏心有芥蒂所以脸色一直不好看。
江月白黑着一张俏脸,直到走到家门前了,才数落道:“三妹!不是二哥要说你,你平白无故的和那种人打什么交道?早上的时候你还没看出来么,那肥女人就是看咱家好欺负,所以才硬是要把咱家一家人赶出去,平日里也就她家跟咱家抢生意抢得最凶,我才不相信她会安什么好心让我们赚银子嘞!”
在江月白看来,这十文钱不仅没必要赚,更是吃多了撑的上门找罪受。
虽说卖东西比在码头搬货来得轻巧,但是张氏是个斤斤计较的,怎么可能让她三妹有钱可挣?
到时别银钱没挣到,还惹来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