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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世与君携手 ...

  •   “快……快给大姑娘呈上来……”

      “瞧瞧,这可是云州的云锦,啧啧,千金难买呢!越王世子真是大手笔。”

      “我们大姑娘嫁了那等人家,往后真是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啊……”

      这是谁在说话?为何说这些?言欢眼前像是蒙了层薄布,那几个站在廊下的人全然瞧不清面容,只听得声音似是她极为熟悉的,却记不起来究竟是何人。

      “哎哟我的大姑娘!你怎的还在这儿?!轿子都到门口了!”

      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猛地回头,却瞧见妇人面上神情急切,“简妈妈?”简妈妈是她的奶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她真的死了!不然怎会见到简妈妈?程府被抄家那日,简妈妈不就一头撞在柱子上归西了吗?

      这时简妈妈索性伸过手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拉起来,“我的大姑娘,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错过了良辰吉时,这姻缘可就不美了!”

      良辰吉时?姻缘?她一低头瞧见自己竟是一身喜服,与当年出嫁时着的那身自己亲手所绣嫁衣一般无二。

      她难道是心有牵挂,才在死前做了个这般荒唐的梦?

      简妈妈拖着言欢回了屋,对着屋里红绸、紫竹一通指派,“你们这俩小蹄子,不知道帮忙吗?快!把红盖头拿来!哎呀,那个苹果也一起拿着!”

      红绸、紫竹一阵手忙脚乱,待东西拿起了,刘妈妈一把抓过,给言欢盖上红盖头,又将苹果塞她手里头,“走,快些,快些!误了吉时可不光是吃一顿排头的事!”

      “言丫头到了王府可要懂得勤俭持家,万事都先与世子商量,莫要擅作主张,也莫要……”

      当她盖着红盖头伏在兄长背上,感受到他沉稳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往院门去时,耳畔亦是母亲谆谆叮嘱;在出院门的一刹那,听到身后妹妹语欢一声哭喊“大姐姐”,旋即如潮水般锣鼓喧天的热闹席卷,她的心忽然拧了一下。

      这一切竟是那样的真实。

      当她的双脚沾到轿子,从哥哥背上下来,被妈妈扶进了轿中,只听耳边妈妈叮嘱了什么,她却因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曾听清。

      “我把言欢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哥哥序安声音一如她熟知的清冷,然而她却听出了从前未曾听出的不舍来。

      “我会的。”

      忽闻这个声音,她的心跟着一颤。致远,是你么?

      到了越王府,嬷嬷扶着她出轿子,她的手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那让她刻入骨髓的熟悉的人就在身边,她隔着一道红盖头看不到他的容颜,却能够在心中无数遍勾勒出他的眉眼。

      他牵着她跨过火盆,牵着她来到堂中,耳边那些欢呼喧闹她皆不闻,满心满眼只有面前那人……

      直到坐在了新床边上,言欢犹觉如置梦中。

      原来这并不是梦。不知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还是上天怜悯她的遭遇太过悲惨,才允她重活一世,才给了她将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

      “世子妃不必紧张,这越王府如今只有世子一人,王爷与王妃这十来年都在封地,只有每三年年关才回京一次。老奴往日总心疼世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照顾不好自己,如今有了世子妃,老奴可以放心了,若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对得起死去的王妃了……”说话的是世子奶娘甘妈妈,言欢对她并不陌生,面善心善,脾气温和,是个极好相处的老妇人。许是瞧见她双手绞着帕子,体谅她新嫁娘总会有些紧张,特意过来与她说些闲话舒缓心情,又有意挑了越王府的情况与她说,让她提前有个了解。

      越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年轻时也是风流才子,在京城也曾受众多闺秀仰慕,却在近三十的年纪上身染恶疾,连续高烧数日不退,最后烧成了傻子。皇帝心性多疑,将诸王赶去各自封地的同时将各世子留在京城为质,烧成傻子的亲弟亦不例外。而越王世子薛信的亲母早在他出生时便因血崩死去,如今的越王妃是他母亲的庶出妹妹小方氏。

      这些都是言欢前世了解到的。如今不知能不能借着这些‘了解’,与命运博弈呢?

      “世子爷过来了。”

      门帘掀起时带入一阵风,吹动了言欢的红盖头,她瞥见一双精致的长靴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双手攥着身下的锦被,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世子爷,挑盖头罢。”甘妈妈让到一边,捧着金盘的小丫头将金盘高高举过头顶。

      薛信没说话,只伸手去取了那金盘中的秤杆,在手里头掂了掂,真觉出几分沉重来。金秤杆与红盖头接触的瞬间,仿佛有一点躁动通过手里的秤杆传来,准确地拨动了他的心弦。轻轻挑起红盖头一角,露出下边女子白皙的颈部,细腻的肌肤映入眼帘,让他略微尴尬地别开眼。

      红盖头终于揭了一半,察觉到光线的变化,言欢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星眸与薛信目光相对。在这新婚之夜里、在这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直直地望着他,毫无身为女儿家的羞意。薛信也不只是怎了,似乎被她眸中映着烛火璀璨又波光潋滟的神采迷惑,怔怔地,唇角原先还勾着的浅笑缓缓落幕,恍恍惚惚地,竟失了态。

      薛信……致远……

      她的眼眶蓦地红了。今日本是大喜之日,她不该掉眼泪的,可她却想起了前世的坎坷,想到最后死时她抱着他,承受那烈焰灼身的苦痛,她吻上他的唇,流干了那一世最后一滴泪。

      “夫人一瞧见为夫就红了眼睛,可是为夫的长相吓着夫人了?”

      他挑眉的模样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唇角抿出的弧度也是她所熟悉的。她的夫君,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夫君的长相让妾身着实惊艳到了。”

      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她抿唇的习惯是从他那儿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姿态也与他相似呢?

      合卺酒,吃生饺……这样的流程走下来,不仅是言欢,薛信面上亦是酡红。

      挥退了下人后,屋里红烛摇曳,灯影中便只有二人灼灼目光望着彼此,仿佛纠缠一世,再难分离。

      “世子爷……”

      “叫致远。”

      “致远……”她的舌头如同打了结,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脑海中更是空白一片。

      在他将薄唇轻轻贴上她双唇的瞬间,亦精准地命中了她的心脏。他仅仅是摩挲着,不曾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样温柔的对待却让言欢几乎落了泪,她的心里酸楚一片,双臂环抱住薛信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一个吻。

      致远,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我们虽然很相爱,虽然彼此一直不离不弃,却在八方明枪暗箭、四处阴谋诡计中没了立足之地;梦里庶妹允欢幸灾乐祸的笑,谢启云志得意满地坐在马上,婆婆嘲讽我们自作自受;梦里诚哥儿渐渐微弱的哭声,还有那嚣张的火舌将你我吞没……

      致远,我真的好害怕。

      薛信吻过她的鼻尖,吻上她的眼睑,辗转过她的眉间、额角、面颊、脖颈,像是知道她心中的不安,一点一点吻着,给了她最大的安慰,亦给了她坚强面对未来的勇气与决心。

      情浓时,薛信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将灼烫洒在她身体里,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火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与她深深纠缠不休。她亦将双腿紧紧缠在他腰间,将脸埋在他颈间,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彼此心意相通带来的喜悦。

      这时她觉着突然颈间一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瞧见他额上密密层层的汗珠,觉得自己许是多想了。

      时隔一世,人事皆有不同,恍恍惚惚,仿佛于千重山万道水中兜转,却又缘聚于此,遵信守诺,把盏言欢。

      这……亦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世与君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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