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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Ⅴ o’clock 维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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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莫旧城区的集市
肥胖的矮个子大叔推开破旧的门,让茶发蓝眸的青年步出他的商店,努力压下圆滚滚的肚子对青年弯腰并恭敬地道:“请巴吉尔先生放心,如果我们这边有消息会尽快与你联络。”
“麻烦你了。若果发现什么蜘丝马迹也请先别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巴吉尔对他颔首后转身要离开时,看见街上的人们对着十点钟的方向探头探脑,议论纷纷,不禁感到奇怪。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看到缕缕浓密的黑烟从层叠矮小的建筑物后升上蓝空后,当即怔住了。
“临近民居的荒废区发生了爆炸耶。”
“好像不是普通的爆炸!”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巴吉尔用眼角余光瞄向几个躲在旧巷中小声讨论的妇人。
“又来了,我的天啊!”售卖水果的蓄山羊胡子男人在摊头内抱头哭叫,“那群无事生非的黑手党到底何时才会停手,不再制造麻烦给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啊?这回已经是今月的第六次在城内区发生争执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的胖女人用拳头怒砸脑袋,“作死你了,又在乱说什么啊!”
“是真的吗,又是他们啊?”水果摊头隔壁售卖手工艺品的地摊主人,年轻的吉普赛女人,用手遮住嘴巴,悄悄地朝蹲在她摊位前衣饰残旧的棕发少年问道。
“啊。”少年鬼鬼鬼祟祟左瞟右望,把帽檐压得更低,“据那边的兄弟所说,这回是利菲迪尔的首领被——”用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利菲迪尔……?啊,是那个最近行事嚣张很张扬的新崛起家族啊……怪不得啦,这个家族不知道是不是傍上了有势的后台,这阵子连番几次在巴勒莫撩起事端,还向普通的市民收取保护费,砸了好几间由彭格列家族管辖的娱乐场所,近乎挑衅的行为已经拉了不少有名的黑手党家族的仇恨值。”
“嘘,小声点……”少年警惕地瞅了前方面色愈发愈严肃的巴吉尔一眼,确定对方听不见他们议论的话时才继续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今次的而且确是彭格列家族动手,是他们的暗杀部队做的。”
巴吉尔锁紧眉头,神色焦急。
竟然会是巴利安那边禁不住先出手,计划原本是想藉利菲迪尔家族去揪出……
这件事得赶快向泽田殿下报告才行!
与此同时,在发生爆炸的现场上,有两方人马陷入胶着的僵局。
木材燃烧起时发出的“啪啪” 声音额外刺耳。
作为在场中唯一一名女性的来海三千代哭丧着脸表示,她的压力很大,皆因她好像卷进了件不得了的事件里,而且还得罪了厉害的势力。
三千代僵直身体,命令自己努力无视掉身上传来不属于她本人的体温,瞥向默言不语的金发青年,他手上的小刀甩得很欢乐。
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啧!”不爽地砸舌,金发青年不再甩刀,纳闷道:“喂──弗兰,走了……!”侧头一望,惊讶地发现不见了熊孩子伙伴的踪迹。
本应站在身旁的青蛙少年不知道在何时走到三千代旁,用他无神的死鱼眼盯着她。
自称有王子血统的金发青年眼角抽了抽,“喂,死青蛙,你在干吗?”
少年用毫无音调起伏的清冷嗓音拖长音调回应道:“找——到——了。”
“哈?”
顶着青蛙大帽子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的白痴前辈,叹气。“算了,跟智商低下的贝尔前辈说了也不会明白。”
“……找架打吗你。”
“嘛,就是这样。”少年转回头看向三千代他们时,他头顶上的青蛙大帽子插了几把刀子。
忽然,他伸手抽出白兰手中的画纸,用欢喜的脚步跳回到同伴的身边。
“证据get,如果让白痴长毛队长知道me在跟纵任务对象途中被无关的人撞见,还被画下画象的话,又要听他用他的大嗓门唠叨了。”
“啊,不行,那是我的——”三千代忍不住开口抗议。即使是张草稿,她也不喜欢别人未经绘画者的同意就擅自取走画作,这是原则问题。
只是对方无视了她。
三千代嘴角抽搐,无力地远望那两个奇怪的人离去的背影,内心忍不住狠狠汗了把。
还有——
张开嘴唇无声动了动,三千代最终没有把“为什么意大利人会说日语?”的疑问吐出。
“呼!棘手的人终于走了呢。”头顶上方响起无奈的叹气声,同时箍在三千代腰间的手也松开。
“抱歉,没事吧?”白发青年对连忙从他怀中退后几步的三千代问道。
经他一提,三千代才觉得双脚无力,差点儿直接跪坐在地上。
她把背脊倚在墙上,欲哭无泪道:“我好像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抬眸看向帮助了她数次的白发青年,“这位……”
“白兰‧杰索。”白发青年自动帮她补上自己的名字,“刚才可真危险呢,他们可是意大利有名的黑手党哦。”
呜啊,初来意大利的第一天就招惹了地头蛇,明明旅游书介绍在意大利游客几乎不可能碰上黑手党的啊!
三千代双手捂脸,非常想哀叫起来,但碍于还有人在旁,她不好意思这样做。等等,有人——?
“啊!”三千代惊叫声,合拢双脚站好,礼貌地弯腰,对白兰作自我介绍:“失礼了!我是来海三千代,请多多指教,杰索先生。”
“嘛,叫我白兰就可以了。”
“诶?但是……”
外国人的确对称呼没有太大的执着,不过三千代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而且来自思想保守的家庭,她做不出对刚认识的男人直呼其名字的举动。
但是若果坚持己见会不会对帮助了自己几次的对方显得太没礼貌?迟疑了会儿,三千代只好退而求其次,道:“白兰先生,刚才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个性颇自我中心的白兰被她拘谨的态度弄得有点纳闷,涨起包子脸。
他不太擅长与墨守成规的女性相处。
三千代捡拾好个人物品,正要弯腰告辞时,“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从二人间响起。
不约而同愣怔后,三千代伸手捂住空荡荡的胃,急匆匆垂下头避开白兰戏谑的目光,但脸蛋儿却不由自主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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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代坐在临海的露天餐馆中,隔着栏杆,凝视夕阳下的巴勒莫海港。
巨大的豪华邮轮在灯塔的指示下驶进码头,数量繁多的船艇和渔舟停泊在平静的避风港里。
沿岸的路灯顺着迂回曲折的海岸线亮起光彩夺目的灯火,把海水染上温馨的橘色。
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美景连拍几张照片,要发上推特时,她懊恼想起因为冲忙到达西西里岛的关系,还来不及去办张本地的电话卡。
接收不了3G讯号,手机现在是没有网络连接。三千代叹了口气,不抱期望地戳了下屏幕开启Wi-Fi功能,惊喜发现这间餐馆竟然提供了免费Wi-Fi服务。
怀着感激的心情迅速接上连线,三千代侧头思付,然后翘起唇角无声笑了起来,把照片发上推特后,她又在近况更新栏上写道:意大利的夕阳果然调子高档。P.S 我也有艳遇了! ヾ(≧∇≦)〃
给餐馆点赞后,三千代垂眸心虚地偷瞄她的‘艳遇’对象。
白兰扬手示意侍应过来并向他索取餐牌,捕捉到她乱瞟的视线,歪头把餐牌递给她,笑问:“千酱你想吃什么?”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成为被她YY的人物。
三千代慌乱扫了眼她看不明白的餐牌,最后瞥向幅熟悉的图片,干笑说:“诶……那我要客肉酱意面吧。”合上餐牌递回给侍应时,她呆呆挣挣看向白兰,懵然问道:“啊咧?千、千……酱?是指我吗?”
白兰开始习惯反应总是慢一拍的三千代,默了几秒,点头笑咪咪道:“对啊,千酱的名字不就是千酱嘛。”见三千代露出更加迷惑的表情,再补充道:“这个名字较容易记住及上口,你不喜欢我这样唤你吗?”
“不,我不是那样的意思。只是听到这种叫法会令我想起我最好的朋友,她也是总爱这样叫我的名字呢……请随意吧。”三千代无奈地笑了起来。
回想起初中二年级时转到女校就读的第一天,在她作自我介绍完毕后,有个坐在角落特别聒噪的怪女孩无视老师,举着手站起来大呼小叫道:“太绕口了太绕口了!就叫你mi酱(小水)吧,反正你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很有大海的味道!”
什么叫作很有大海的味道,真是没有礼貌!
那一刻她对女孩的印象是非常差。
说起来,她也有段时间没有与名月联络了,希望名月不会埋怨自己不提早告知她留学一事的举动吧。
趁着白兰跟侍应用意大利语说话时,三千代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塞回裤袋里,无视掉突然震个不停的手机。
她从另一边的裤袋里掏出团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
淡蓝色的手帕上是个怀表以及些零碎的部件。
“白兰先生。”怀着对无辜的青年的愧疚,三千代握拳认真道:“请给我些时间,我会尽力修理好它!”
白兰怔忪下,略有不解三千代倏忽气势熏灼的原因。
“嗯……我是没有所谓。不过我想问很久的了,千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怀表?其实这个怀表——”
“不。”三千代摇头打断白兰的说话,严肃的表情令白兰不禁想起古日本将要理行切腹的武士。
“奶奶教导我做人要负责任,既然是我弄坏的,那么我就要修理好它。”
见她义正严词的样子,白兰只好选择不说出怀表本身就坏了的真相。
据送他怀表的某个小型家族首领所说,怀表的原始拥有者是十八世纪一个很有名望的黑手党首领,他见怀表的外型颇合他心意就随意携带在身上,也没多保养它。
自从怀表的秒针在某天不再转动了后,他就一直只把它当佩饰。
三千代的视线又游离了。
其实她是抱着对他YY的愧心才会更加坚决要修理好他的怀表,虽然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对不起奶奶!
白兰单手撑脸注视三千代从她的背包掏出个小巧的古铜雕花工具盒。
戴起眼镜后,她一改羞怯的气息,脸上全是认真和严肃,左手迅捷地在花样繁多的工具中挑出把十字螺丝刀及钳子,然后没有犹豫拆开怀表背后的壳子,把零件拼上去,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让人别不开眼。
白兰原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或者会交给钟匠师维修,料不到她会自己亲手修理,而且看手艺丝毫不会输给男性的钟匠师。
在等待食物烹调好时,这二人一个专注于修理上,另一个则顾着观望对方的动作,倒是能打发打发时间,意大利本土的餐馆可没有那么快能够烹调好食物。
“幸好只是零件松脱了,不过有部分的齿轮老化得很严重,得去钟表店更换。上了润滑油后,只要再上发条,应该就能运行的啦。”装上最后一个螺丝后,三千代用手帕拭擦一遍怀表,拧上发条,确认秒针一格一格的移动起来,才把怀表递给白兰。
“千酱原来懂得一门厉害的手艺,令我刮目相看呢。”
“诶?不,你太夸赞我了,白兰先生。”被他称赞得有点羞涩,三千代窘困得耳根发烫。
“我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学了些钟表制作的原理。其实我的奶奶是钟表制作师。” 三千代不好意思小声解释。
“因为爸爸和妈妈的职业原因……”她双眼放空,似乎回忆着,不到片刻眼睛恢复澄明。
“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逗留在她的店里,多了机会接触各种不同的钟表,也跟她粗略学了些相关的知识,不过也只是略懂皮毛,称不上专业,比起正式的制作师我还差很远呢。”
下秒魅惑的低笑声便断断续续响起,令浑身不自在的三千代更加窘困,又不停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引人发笑。
她认为自己是十分认真的解释,但又不解对方笑起来的原因,不满地瞪了眼对面取笑自己的男人。
白兰莞尔失笑着,眼睛愉悦地弯起。见三千代的目光直斥自己时才握拳凑近嘴边,掩盖笑声。
“抱歉呢。”唇边仍带着笑意,白兰望着皱起眉头的三千代,直言不违道:“不过有没有人说过千酱你太谦虚了?过分的谦虚有时候会被人当作是自卑的表现呢。”
三千代不满的表情蓦然僵住。她勉强勾起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渗上几分苦涩,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嗓音变得干巴巴。“是、是吗。”
“嗯,有自信心的女士可是很受男士们的欢迎哦。”温柔如水的柔腻嗓音充满了诱惑感,“ 别小瞧自己的力量呢。”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悠悠然走过来的侍应把终于烹调好的食物上桌,打破有点僵的局面。
热乎乎的肉酱意面香味扑鼻,让人急不及待大快朵颐。
三千代差不多整天没吃过饱肚的东西,此刻已饿得胃痛。
礼貌地说了句“我开动了”,三千代欢喜地开吃她的肉酱意面。
“呜,好好吃……”而且空荡荡的胃终于有东西了,太感动了!
见她狼吞虎咽解决着意面,而且脸上满是感动,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的白兰忍悛不禁伸手戳她的脸颊,在她不解地看过来时指她的嘴角:“这里沾上了酱汁哦。”
三千代慌忙拿起餐巾胡乱擦了通嘴巴,突然衣领后被用力拉扯,她的头措手不及往后一仰,然后便对上双幽幽的暗红眸子。
“离她远点。”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把匕首也贴在白兰的脖子上。
眼前俊美而熟悉的面容使三千代瞪大眼睛,冲口而出惊呼:“维托君?!”
暗红碎发的青年沈下面色盯着不为所动的白兰。
被对方凶狠威胁的白兰露出惊讶表情,若无其视地跟低气压的青年打招呼:“啊咧?这不是吉尔伯特家族的小少爷吗,好久不见呢。”
冰冷的金属贴着肉带来凉意,但他冷静得好像架在他颈边的是玩具一样。
三千代倒是替白兰惶悚起来,瞥见闪着寒光的匕首架在男人的颈边,吓得冷汗也渗出,赶忙劝阻名叫维托的青年,“维托君,你在做什么?快把刀收起来,很危险的啊!被警察看见可麻烦了。”
面色愈来愈阴沈的维托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后,一直皱起的眉头才舒展下来。
移开匕首,“我倒是不想见到你。”他对白兰撇嘴冷嘲,然后望向因为他收起凶器而松口气的三千代。
看见熟悉的人出现,三千代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双目亮晶晶地盯着青年。维托怔了怔,伸手把歪歪斜斜地挂在她鼻梁上的眼镜扶正后,手指停在她脸颊上无意似的细细摩挲起来。
“为什么维托君会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说啊,克里丝汀娜。”勾起嘴角,维托的上半张脸缓缓覆盖上阴影,贴在三千代脸上的手下一刻便捏住她的脸颊——
“因为多亏某个路痴的关系,变态好色老头强硬取消我在罗马的交流课程,要我牺牲假期从北意大利来到西西里岛的火车站接人,可是有人明明知道自己的意大利语水平有多烂,初次来巴勒莫竟然还敢乱走,真令人佩服呢。在我焦头烂额地找她时,她却在高档的夕阳美景下享用肉酱意面。”每说一句,手上的力度也愈大。
“痛、痛痛痛!维托君,放、放手!呜……”三千代痛得猛地用手不断拍打他的手背。
糟了,一向少话的他竟然会说出一连串的句子来,可想而之对方的怨念有多大!
“而且艳遇?”维托不屑地冷笑,斜着眼睛乜了从容地吃着提拉米苏看戏的白兰一眼,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三千代:“不要跟我说你所谓的艳遇就是这个笑得非常欠揍的渣男?”
“好过分啊维托君,我得要澄清一下我可不是渣男唷。”膝盖中了箭的白兰扁嘴,伤心地叹道。
三千代终于知道对方怎样找到她了,他都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
“对不起!请放过我的脸……吧?”三千代泪眼汪汪地哭喊道。
“哼。”某人在享受完三千代求饶的目光后总算消了半口气,松开蹂|躏她脸颊的手,视线在红彤彤的脸孔上打转过后,拉起萎靡的三千代,把钱砸在桌上,“走了。”
“诶?现在?”这么突然?她还没吃完东西啊!三千代正要劝说他不用太急,慢慢来时,被冷落在旁的白兰勾起嘴角,对维托说了句意语。
一直无视他的维托顿了顿,转过身终于正眼对上白兰变得深邃的紫眸。他面无表情,也用意大利语回应了白兰一句话。
皱着眉头来回瞟视气场突然变得诡异的二人,一头雾水的三千代忍不住好奇,拉拉维托的衣袖,小声问:“你们说了什么?”
“多事。”维托板起脸,双手扳过她脑袋。
“等——别、别拉!”被他拉着手臂使劲往前拽,三千代只能冲忙跟着对方仓促的脚步走。“我还没跟白兰先生道别!”
三千代转首歉意地望去,白发青年依然瞇着眼睛,似笑非笑,没有因他们不礼貌的行为而不快。
再度被强硬扳回头的她错失瞥见白发青年敛起笑容的一幕。
狭长的紫魅眼睛睁开,直勾勾看着深蓝发女子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白兰若有似无地喃道:“下次再见吧,千酱。”
——【就在那暗潮汹涌的狂噬之宴里。
我期待着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