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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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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沥殿在九霄云层之上,太白喜静,因而伺候的人不多。云气飘渺间,难免有些清冷。
楚廉醒来已经过去十日,期间,李如来闹过一次,之后便再无人来打扰。兴许有,被太白挡了回去而已。
楚廉觉得奇怪,他醒来这么久,也不见自家童子过来请他回去。太白说那是因为他的病还未好透彻,天帝便特许他在苍沥殿这处休憩,因而那司法之事也就无须他管了。
也不知太白从老君那处弄来多少汤药,总之,每日里,光是吃药,便是大大小小几个瓶子。他不愿,可自从被太白含在嘴里喂过几次后,便学乖了,自觉至极。
“楚仙君,您去哪里?”
他身边太白派来的一个小童青叶在他身后。他在房间闷了几日,便再也忍不住,想出去走走。这才刚站起来往外走,青叶便紧张的问。
“我就在外面走几圈。”楚廉回头,冲他温和一笑,知道太白嘱咐过下面的人好生看着自己,为了不让他们这些小童为难,他也就一直安分的呆在房里。近几天天气甚好,他闷了几日,实是忍不住要出去看看。
青叶犹豫了一下,心想只在殿中走动,应是无事的,等自家仙君回来,再禀告也不迟。于是就道:“那楚仙君便稍候,外头风大,青叶为您取一件袍子来。”太白之所以挑了他过来,便是见他憨厚又老实。
楚廉点头,等了不多时,就见青叶从里间取出一件玄色的袍子出来,绕到他身后披上。他觉得这件袍子极为眼熟,似乎以前在哪儿见过。可能是大病一场,他的身子羸弱了些,宽大的袍子披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甚至,还有些长。
约莫是太白的罢。不在意的耸肩,他扯了扯玄袍,打开房门走出去。
上次太白将他换到自己房间,一路上他未及细看,这是便逛得格外仔细。
天帝格外厚重太白,赐的官邸也是极为豪适的,正殿、偏殿、厢房、庭院,一一不差,就连长廊窗棂,都是工匠精心雕琢过,更别提里面的假山水榭、珍花异草。若要论精致,九天之上诸仙的待遇,怕是没有一个能比上这里了。
“怪不得那家伙在天界总处不好关系,原是天帝待他太好,惹人眼红了。”楚廉走了一会儿,便气喘不已,只得停在一处水榭中歇息。有小童端着鲜果过来伺候,他逮了个空,便扯着青叶说话。
青叶这几日与他处得熟了,对他此前的性子倒也不在意,笑嘻嘻的应道:“可不是!仙君有时候也会念叨呢。”
“哦?”楚廉挑眉,太白这种性子,还会与旁人念叨?“他都念叨些什么?”他极有兴致!
青叶将洗净的鲜果选了一个送到他手里,站到一旁,见楚廉有兴致,便低头想了想,再抬头,就掰着手指细细数来。
“太白仙君有时候会说不想上朝,想过一段清静日子;有时候会闲到苍沥殿拜访的诸仙太过频繁,他不能睡个好觉……但大多时候,仙君都是一个人静坐,不说话的。”
在青叶开口的瞬间,楚廉便憋了满满一肚子的笑。他一直以为太白是劳碌命,只要闲下来便浑身不舒坦的,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想着偷懒睡觉。
“楚仙君醒了之后,便不一样了呢。”青叶继续道。“苍沥殿总算不是乌云当空了!”
楚廉与太白的事,算不得秘密,在苍沥殿尤是。可听外人这样讲起来,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嘴里嘟囔:“干我何事?”
他醒来后,性子与前大不相同,青叶觉得奇怪。这十多日的照料下来,他发现现下的司法仙君已不是往常那个脾气暴躁的仙君了,只道他大病一场,性情大变。“青叶还是喜欢眼下的司法仙君呢。”
楚廉斜斜望了他一眼,不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从何说起。
“呵呵。”青叶捂唇,笑道:“若是以前的司法仙君,听得如是说笑,必然要发火。可现在的您待人却是极好的,大伙儿都道太白仙君敛魄将人的性情都换了,术法也不知是精湛还是不佳。”说罢,他笑得越发孩子气。苍沥殿中的小童们私下都这样说笑,他也是时常这样说的。
楚廉敏锐的抓住他中间的一个词,疑惑反问:“敛魄?”太白不是说他只是患病么?
青叶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摇头。
可楚廉听得清楚,心中的疑团越发厉害。“我以前不是这样……”果然不是这样的性子。“青叶。”他对他招手。
青叶继续摇头,声音都快带上哭腔。
“我醒来后,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我与太白……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楚廉尝试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低,柔声发问。他拿这个问题问过太白好几次,可最终都无果而终。有时候他问得勤了,太白便直接拿嘴来堵他。一阵面红耳赤的喘息后,他已经晕头转向。等想起来自己的疑惑,那人早已离开。
“青叶不知。”青叶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手指不自觉的揪上衣角,手心里满是汗水。“您与仙君之间的事,我们不能过问。私下里谈谈便好,再多嘴,便是逾越了。”也不知道这一番话是怎么说出来,他此刻背脊一阵凉意。
太白仙君千叮万嘱,不能在楚廉面前提到“聚魂敛魄”四个字,尤不能讲他清醒之前的事,他今日大意,竟然说漏了嘴!
楚廉失望的收回眼神,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说话。
“仙君,青叶知错了!”
迷迷糊糊被一道凄惨的声音从睡梦中吵醒,楚廉翻了个身,睁开睡眼惺忪的眼。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而天色尚未透亮。听声音,是青叶。他听了听,似乎与太白有关。
“来人,将青叶带下去!”
太白拂袖,俊雅的脸上一片寒霜。
楚廉在房里听着,越发心惊,便披了袍子去开门。“你做什么?”他倚在门上,皱眉问道:“青叶犯了什么错?”
青叶原本跪在太白面前,见到楚廉出来,不由得像见到救星一样,可怜的望着他。
太白没有回头,可青叶却见到楚廉出来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瘦小的身子往后一缩,他眼神绝望的垂下头去。楚廉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如今看起来也不太好使。全怪自己白日里嘴太快,一时疏忽!太白仙君嘴上不说,可有眼珠的人都能看出来,楚廉仙君在他心中的要紧位置,他偏偏犯了大错,太白仙君要责罚他,也是说的过。
满庭的人皆不说话,楚廉好不气恼。全当他是空气么?“太白,青叶现在是我的童子,就算要责罚,也得知会我一声罢?”他虽记忆有些错乱,可并不是傻。青叶白日里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太白又瞒着自己来处罚他,自然而然,他便将二者联想到了一块儿。
太白兴许怒气未消,说话的口气仍旧有些不易近人。
“纵使予了你做童子,可他仍旧是我苍沥殿的人,能做主的,也只有本仙!”他说罢,抬眼示意一侧的几名小厮上前,将青叶带下。尔后转过身,抄着手回望楚廉。
楚廉被他如此一噎,性子被激起来,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说话见针见血。
“其实你是惧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才要将他从我身边弄走的罢?”
太白站在庭中,烛光照不到他的眼。嗤的冷笑,“我作甚要怕?”他如今是为了一名下人来与自己吵架?
是骄傲的罢?
其实,在楚廉与太白心里都明白,对方都是骄傲的,谁都不会低下头来示软。这几日的温存只不过是彼此的试探罢了,他倾心,他便温柔,因为彼此都不知道,明日还能否有这样的雅致。
“呵呵”一笑,楚廉靠着门框,眸光清冷。“怕什么,太白仙君应比我更清楚才是。”说罢,他转身回屋,留下太白一人在外,神色复杂。
其实,他也不知道太白怕的是什么,权为瞎猜。
太白在原地站了许久,更深露重,九天之上的云气将他华蓝长衫染上层层湿意,连带着发梢睫间。他一向自诩聪明,从未有事难得他寸步难行,可自从遇见楚廉,他似乎总是招招难以落子。今日这事尤为显著,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无助。
他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已经有所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