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颠覆吧,女神殿下 ...
-
不能了,再不能了。
从今往后,狄安娜便是秩序之中的异数,脱离了命运的轨迹,走向未知的远方。
秩序三女神互相望望,神情竟然有些狼狈。片刻之后,她们回到了大地的深处,仅留下无数截丝线漂浮在海面上。
赫拉已经挣脱了冰层的束缚,惊疑不定地看着狄安娜。
狄安娜调整了呼吸,再次拉满弓弦,箭尖对准了赫拉的咽喉:“天后殿下,直到现在,您还认为,您杀得了我吗?”
赫拉竟然愣了一下。
她的负面情绪压抑了上千年,一夕爆发,便不可遏制。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稍稍镇定下来,脑子也开始清醒。不得不说,狄安娜刚刚的举动着实是吓到她了。
泰坦神族的黄金血脉,时间与时间的交撞,命运之线斩断……
她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阿尔忒弥斯,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大?”
赫拉还留有后手,否则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解决掉宙斯,也不可能如此镇定自若。
狄安娜亦笑,眼见德罗斯岛沉入大海之中,激起巨大的旋涡,隐隐有海兽的咆哮声传来。这一回,赫拉的仆人是海妖,那么是否意味着……“我隐约记得,海王陛下因为反叛之事,曾经被父亲罚去特洛伊修补城墙。”
赫拉愕然。
片刻之后,她缓缓举起手中的神王权杖,低声说道:“雅典娜果然没有说错,你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天后殿下决心与虎谋皮么?”竟敢与波塞冬联手,她就不怕波塞冬直接把她给废了?
“正因为我早已猜到了结局,才……”
雷霆劈落,狂风骤起。
狄安娜瞬间了悟。
正因为赫拉知道自己坐不稳这个位子,所以才会如此心急火燎地发布神谕,把自己看不顺眼的神一次性解决掉。
赫拉扬声说道:“波塞冬,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大海从中间分开,波塞冬踏着海浪走了出来:“我只答应过你,借给你一批手下,而且不妨碍你解决掉你的情敌,还有宙斯……和他的私生子们。”
“阿尔忒弥斯比你想像的要厉害得多!”
“这与我无关。”波塞冬卷起海浪,做成了一把躺椅,惬意地躺了下来,打算看戏。狄安娜望向天空,太阳已失去了踪迹,仅余一片昏暗。
她想,阿波罗不会来了。
雅典娜、阿瑞斯、阿芙洛狄忒、赫斐斯托斯……这完全就是一滩浑水,以特洛伊之战为始,以神王退位为终。她没有任何经历可以依托,唯有凭借着实力和心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雷声愈发密集起来。
狄安娜轻松自如地腾挪躲闪,赫拉愈发焦躁。片刻之后,她咬了咬牙,高声说道:“阿尔忒弥斯,你就不想知道,阿波罗现在是生还是死?”
妄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么?
真可惜,只差那么一点儿,她就要成功了。
狄安娜弯起唇角:“雅典娜。或许还有……阿瑞斯。”
赫拉愣了一下。
“呵……”狄安娜轻笑一声,银弓化剑,抵住了赫拉的咽喉,“哥哥那么久都没有出现,肯定是出事了。你在这里,波塞冬在这里,而雅典娜却是战争中的最大赢家……至于阿瑞斯,在特洛伊之战里,阿波罗袖手旁观了,不是吗?”
而且,她已经隐约猜到,阿波罗对她隐瞒了什么。
凭阿波罗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撑起整个局面,不是吗?
月光聚拢成利刃,海浪凝聚成冰霜,狄安娜割破了十指指尖,金黄色的血如长练般飞溅。
她看见了波塞冬眼里的骇然。
时间已经不多。
每一缕血丝都缠绕在赫拉周围,伴随着吟唱咒文的声音,凝成十个大小不一的印记。
很久以前,在塔尔塔罗斯,她曾经在沉睡的泰坦古神身上看见过同样的印痕。
赫拉的动作渐渐变慢,眼睛也渐渐合上。厚厚的冰将她完全包裹,漂浮在海浪中,形成巨大的冰山。狄安娜伸手一指,冰山沉入海底,带着永恒的静谧,消失在人间。
波塞冬的三叉戟已经来到了她的心口。
狄安娜脚下一滑,身|体顺着三叉戟的来势后退,永远与它保持着一指的距离。波塞冬咆哮一声,分开的大海再次聚拢,他们双双跌落在海水之中。
“你实在太轻敌了,陛下……”
狄安娜噙了笑,轻声说道,“倘若你从一开始就与赫拉联手,我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地解决掉她,还有——你……”
她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令人无法捕捉。
纯净的月光汇聚成长矛,直直刺向了波塞冬的背心。
咔……
她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你的准头不太好,阿尔忒弥斯。”
“是吗?”
狄安娜轻笑出声,寒气顺着月光直入骨髓,波塞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牙齿咯咯作响。
“永恒的时间,请加速你的流淌……”
她羽翼舒展,指尖蒙上了一层细碎的银光。海水愈发幽寒,却始终没有凝结成冰,而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过波塞冬的伤口。
“你……”
波塞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勉强吐出一个字来。他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狄安娜,寒气直侵入体,神格隐约有碎裂的征兆。
狄安娜指尖轻点,月光消散,海水却是彻骨的寒。
“你……”
波塞冬在海中踉跄几步,嘴唇乌青,被冻得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狄安娜微微一笑:“可还服气么,海王陛下?”
言下之意是,她随时可以取走波塞冬的性命,不过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波塞冬眼里闪过一丝阴枭,空出的手虚虚一抓,一股细弱的水流牵引着一道微光,从海底涌了上来。狄安娜神色一动,转身向海底游去。可是,她毕竟不是生长于海洋中的女神,她快,波塞冬却比她更快。眨眼间,神王权杖已被波塞冬抓在了手里。
权杖一入手,波塞冬的脸色渐渐开始恢复,周围凝滞的水流也开始疯狂地翻滚,温度渐升,如同沸腾一般。
“赫拉这个蠢货。”他大笑,手中的权杖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紫色的电光萦绕杖身。他艰难地举起权杖,宛若手中举着一座高山。狄安娜看得分明,权杖之上分明牵引着空间的重压,稍一移动,便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
原来刚才赫拉打不过她,完全是因为她根本不会使用这支权杖。
狄安娜不敢掉以轻心,时间之翼怒张,瞳中闪过微弱的银芒,目光穿透了时光,看向未来。
酣战仍在继续。
即使凭着几近逆天的预知能力,狄安娜也只能勉强躲开波塞冬的攻击,始终无法找到反击的机会。她暗自心惊,略一分神,电光险险击中了羽翼,水中登时多了一股烧焦的气味。
这样不行。
神王权杖带着空间的重压,她的速度已经减慢了很多倍。再这样下去,她不是被压死,就是被雷电劈死,或者残忍一点,被海水淹死。
空间……
那么,就让她来尝试一下时间之力吧。她看了数百年的书,已经隐约摸清了魔法咒文的规律。她学不会元素魔法是因为她不会元素天使,那么……时间魔法呢?
“光为引,血为线,魂为誓,灵为约,启时空之绵延;
虚无之中的永恒啊,请遵从我的誓言;
以时光涡流之媒介,跨越将尽之前;
诚祷所愿:
规则破碎,吾漫步于时间,翻覆未来之深浅。”
周围刹那间变成了浅灰色的虚空,没有大海,没有电光,没有咄咄逼人的海王。她一步跨出,便是刹那之后的未来。
她看见自己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密集如雨点的紫色电光缠绕在身体上;
她听见波塞冬嚣张地笑,三叉戟高高举起;
她感觉到阿波罗在颤抖,感觉到他的痛彻心扉。
一切将不再发生,一切将消逝于永恒。
她从时光涡流中走出,金黄色的血液汇聚成股,绕成神秘而古老的印记,牢牢依附在波塞冬的眉间。
波塞冬愕然睁大了眼。
大海开始结冰,神王权杖随着洋流远去。狄安娜伸手一抓,将它抓在手中,学着波塞冬刚才的样子,牵引起时空的力量,重重压下。
她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结束了。
狄安娜收起羽翼,将沉睡的波塞冬推回大海深处。她知道,过不了多久,波塞冬就会被海洋之神唤醒。但是时间已经足够了。
她走出大海,这才发现天空已经放晴。远方的奥林匹斯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脚下的大地又开始震动。
阿波罗他……
狄安娜咬了咬牙,决定先去特洛伊。
城墙倾颓,尸横遍野。
月光笼罩着死寂的城,绕成一圈又一圈的螺旋线。
她睁开双眼,看向十年之前。
特洛伊熙熙攘攘,守城的卫兵无聊地大哈欠。一艘海船缓缓靠岸,走下了绝世佳人海伦。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刚刚抱得美人归的帕里斯又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他的身份不是牧童,而是特洛伊的王子。
特洛伊的另一位王子赫勒诺斯警告道:他必须放弃海伦,否则必将给特洛伊带来无妄之灾。
可是,没有人肯听赫勒诺斯的话,即便是特洛伊国王,也觉得他是在小题大做。
不久之后,希腊人开始攻城。
特洛伊死守了九年,诸神也沉寂了九年。
终于有一天,海洋女神之子阿喀琉斯参战,战神阿瑞斯参战,爱神阿芙洛狄忒参战。希腊人节节败退,不得不祈祷战争女神的庇佑。
紧接着,雅典娜参战,赫拉更是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打压了阿芙洛狄忒——她讨厌爱神很久了。明明嫁给了她的小儿子,却非得去勾|搭她的大儿子,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满世界地找情人,私生子的数量几乎能赶上宙斯,硬生生让赫斐斯托斯戴了上千年的绿帽子。
可是,即便祭司们如何祈祷,太阳神阿波罗始终不曾出现。
特洛伊人濒临绝望,阿芙洛狄忒更是咒骂不止。
异变陡生。
波塞冬站在特洛伊的城门上,盖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阿波罗如流火般降落,挑衅地望了波塞冬一眼:“如何?”
“阿波罗,你最近很闲?”波塞冬冷笑。
“我最近的确很闲。”
“那就去把雅典娜给干掉!”波塞冬咆哮,“你是特洛伊人的神,有种就别缩头缩尾的!”
阿波罗大笑:“特洛伊人的神?哈……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波塞冬,你觉得,如果当初我跟你一起造了宙斯的反,那位特洛伊国王会怎么对我们?”
波塞冬一头雾水。
“我在狄安娜的眼睛里看见过……也在德尔斐的预言之光中看见过……神力尽失,颠沛流离……”阿波罗有些失神,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当初我还以为自己的预言能力失效了,原来竟是阿尔忒弥斯干预了事情的进展。”盖亚突然插话。
“是啊,狄安娜……”阿波罗叹息一声,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我不想去管。嫉妒、怀疑、猜忌、仇恨……诸神之中,从来都充满了令人厌烦的情绪。不过,雅典娜担心我在背后给她放冷箭,一直在找我的麻烦,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很高兴听到你的最后一句话。”波塞冬略带讥讽。
“阿波罗。”盖亚出声叫住了他,“德尔斐沉寂百年,特洛伊败局已定,你又将近十年不曾降临人间……可想好了么?”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掉以轻心,不是吗?”阿波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