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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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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特尔大酒店,宾客如云。
朝伫立一旁恭候指示的经理挥挥手,对方会意地离去,纪神也跨入电梯内。
修长的手指按下楼层的数字键,紧接着身穿手工西装的慵懒身形优雅的向右转了九十度。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样可以更清楚地欣赏那抹背对着电梯门口的美丽倩影。
有鉴于这里的侍者都很了解他的规矩,对方决不会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电梯小姐。
会搭乘这部电梯的人士都可以称得上名流——她是新贵?
换句话说,虽则两个人要去的楼层不同,但无疑总会在社交场合合情合理地碰头。
思及此,纪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火红的秀发拢起,松松的挽了个髻,露出白皙优美的后颈。一七二的模特身高,简单高贵的黑色短裙显得精明干练。然而,那纯女性化的柔美曲线实在魔鬼得令他兴致盎然。
微微一顿,纪神戏谑温文的碧眸扬起浓厚的兴味。
——就是不知道,这般引人入胜的背影之外,是否还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因为这个世上确有所谓的背影杀手。真是背面引人犯罪,侧面直想撤退,正面使人自卫。难保这位小姐的脸蛋长得像一幅不敢恭维的画——用阿堇的话说,鬼画符的画!
以上是前些日子在夜总会不知节制大网撒鱼的惨痛心得。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佳人的庐山真面目还是值得为之冒险的。
转念之间,纪神已经迈开步子踏到伊人身侧。
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一双优雅无害的笑眸深深凝视她的脸庞。
一张令人吃惊的,雪花石膏般洁白美妙的古典脸盘,吹弹可破的肌肤。优雅高贵的前额上面,罩着火红柔软的头发。一双海波般蔚蓝的细长凤眼含情脉脉,明眸善睐。
整个人光是静静站立,就有那般万种风情。
叫人不禁猜测:其他时候,将会怎样摇曳生姿?
心下一笑,纪神实在很满意所看的一切。
“伯爵似乎打算与我聊天?”佳人的声音也没有教他失望,只是稍嫌冷淡。
纪神眨眨美丽的猫眼,扬高左边的眉毛,继而送出一个优雅迷人的微笑。
对方似乎很懂他的肢体语言,轻快的解释,“这里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纪神伯爵。我更不是例外。”扬扬浓密的羽睫,又问,“希望没有自作多情?”
“我可以认为,这是小姐愿意赏脸?”纪神轻笑着回答。
佳人缓缓绽开美丽的笑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冷漠坚定,“不。”
纪神微微一怔,随即有趣地笑,“可否指教原因?”
“现在我有非常紧急并且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她摊开双手,显得很是无奈。
纪神笑瞅对方一阵,忽然扔出一句,“譬如洗掉染发剂的颜色?”
佳人只是微笑不语。这时电梯停了下来,她款款步出门口。
“现在时机不对。请你等一下再来。”忽然回眸一笑。
纪神掀唇微笑,下一秒电梯门关上了。
二十四层楼就是目的地——亚利安家族伊泽里克少爷的生日宴会。
不过众阵瞩目的焦点自从纪神踏进厅门就换了对象。
“我来介绍一下。梦妮安娜,这位就是哈利斯家族的纪神少爷,久负盛名的伦敦第一贵公子。”
“纪神,你看了那么多庸脂俗粉,现在来见见什么叫国色天香。”
随着宴会主人略带调侃的引见,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刚才那个阴柔俊美的男人。
漆黑柔顺的短发,有珍珠一般的光泽。神秘幽远的狭长碧眸金光流转,漂亮得令人毛骨悚然。薄薄的唇角噙着优雅迷人的笑意,凝视她的猫眼毫不掩饰对那出众美貌的淡淡惊艳。
那是极品翡翠缓缓沉入碧海的颜色。
不禁在心底喝彩,好一个出类拔萃的花花公子。
正如自己惊鸿一瞥所下的判断——不愧是伦敦第一贵公子,整个欧洲上流社会名门淑女争相倾慕的男人。他有令世人疯狂的本钱。
其实纪神少爷今年也不过十七岁。但是外表一点都不显孩子气,越看越觉得他如此尊贵优雅,淡漠疏离仿佛水中月镜中花。一双不安分的桃花眼总是左右飘忽,顾盼飞扬。
“纪神伯爵。”收回思绪,梦妮安娜脱下右手的黑色丝质手套,主动伸出去欲与对方一握。可是那个男人没有丝毫握手的意思,只优雅托起纤纤皓腕,在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
那双金绿色的美丽猫眼至始至终牢牢锁定梦妮安娜。
“动人的细致金发。但愿这次我来得正是时候,美丽的梦妮安娜。”
她闻言浅浅一笑,原来他还记得先前的笑谈。
莫怪会是伦敦第一贵公子,深愔调情之道。
这样的吻手礼,如此深邃的眼神,究竟能使多少女子迷醉?
遑论那些听起来真诚无比的甜言蜜语。
好可惜,她已经太熟悉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离最初那个纯洁无垢的少女大概有十万八千里。
“您很准时。”她轻轻一笑,淡淡懒懒理所当然的接受赞美。只是细密的羽睫微微扇动,传达着无声的好感。“哈利斯家族的男人都像这样善于言辞吗?”
“那要看——爱尔雷特家的女性都像你这么迷人吗?”纪神微笑着回敬。
梦妮安娜缓缓展眉,笑声温柔轻婉,感觉自己原本低落的兴致一下子高昂起来。
也许,这就叫棋逢对手。
“真无情。”
男人慵懒优雅的嗓音情欲未褪。
偌大的房间摆设雅致,富有现代气息却又不乏古风。
柔软的针织地毯上散落着衣物。
女人裸着妖娆身段坐在床畔,听闻怨言只是回眸一笑,起身准备穿衣。
略微思索,男人手一伸将她拉回身边。
“妮安……”俯身吻住红润的双唇。
她轻轻笑起来,指尖顺着他漆黑顺滑的短发。“明天你该回家一趟——”
他微微抬头,似乎听见了又仿佛全不放在心上,凑过来细细琢吻她精致的五官。
梦妮安娜抚着纪神的胸膛,柔声细语:“我知道你也想回去了。”
纪神沉默数秒,垂眸淡笑。沉吟半晌,将梦妮安娜的长发一撩,吻吻玉润如脂的香肩。“记得你敢在电梯里拒绝我,嗯?”挑一挑眉,“要不要趁早将功赎罪。”
梦妮安娜学纪神挑眉,微笑眯眼。“那天正好赶着洗头。红头发你不喜欢?最终受益人究竟是谁,嗯?”连口气也都依葫芦画瓢。
纪神纵容地笑,眼神却若有所思。
梦妮安娜仰脸看着纪神。这个表里不一的任性情人,很难知道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周末回去讶瑛会亲自下厨。不骗你,很好吃。”不经意地,他又丢出一句。
他倒是一直都不吝啬同她说聊家人。
然而——
“回去?”梦妮安娜眨眨眼睛,细柔的声调慢慢的,红唇笑着。“那——你要怎么介绍我?”
“纪神伯爵金屋藏娇,为此已经连续三个月夜不归宿。”
——《星期日泰晤士报》
“我的小姐。讶瑛那个呆子能够平安活到今天已经是一种奇迹,不用怕他。”
纪神伸手揉揉梦妮安娜的秀发,循循善诱。
梦妮安娜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弯起纤纤十指轻触下巴,笑意浅浅地看着情人。
正是因为他的家人都很好,双方碰头才会更难堪。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很像一个半路抢劫的匪徒,尽管是以一种无可非议的方式。
感觉实在太尴尬,她真的还无法面对……
“第几次了?我的好小姐。”
纪神慵懒的嗓音将梦妮安娜飘飞的思绪拉回现实。两人视线交缠,他的笑脸乍看温柔依旧,然而忽动忽静的狭长碧眸似乎正在掠过某种微妙变化。
“纪神……”她感觉到他有点不悦。这男人的规矩是事不过三。也许该解释一下?
可是他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只懒洋洋捉住她的手,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以吻封缄。
清晨六点,铃声大作。
梦妮安娜极不情愿地被吵醒。睡眼惺松,带着一点火气抓起电话,“喂?”
“早安,我的小姐。”话筒那边传来……纪神的声音!
下意识伸手朝身边一摸,果然扑了个空。
顿时脑子里警钟敲响,究竟怎么回事……这男人要做什么?
[昨天你建议我回家,所以恭敬不如从命了。]
“噢……”然后呢?
[另外,我个人对于三催四请未果的低下效率感到由衷心烦。]
语调很是亲切,极有耐性的通知他已经很不耐烦。
“可是你明明说理解我……”梦妮安娜完全醒了,赶紧申诉。
[可以理解,决不接受。]对方回敬十二万分的理直气壮。
梦妮安娜感到啼笑皆非,这个任性的男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过有鉴于身为你的情人,我当然很有义务帮助你适应新环境。是不?]
一派友好的口吻,极其善意沟通的态度。
梦妮安娜在恒温二十六度的空调下打了个冷颤。不好,这男人真的被惹毛了。
“那……你要怎么样嘛?”她不得不用上撒娇的口吻。
[综上所述,我们开始冷战吧,梦妮安娜·爱尔雷特。]
好亲切和蔼彬彬有礼的宣告。
“……什么?!”
[咔嗒]
——他居然挂她电话!
梦妮安娜不敢置信的瞪了手中的话筒好久,终于用力挂上。然后再度拿起,拨起一个背得滚瓜烂熟却从来没有打过的号码。
[你好,爱尔雷特小姐?我是哈利斯伯爵府邸的管家,讶瑛·克里恩。从今天起,你想对少爷说的一切话语,都将由我转达。对,这是少爷的意思。他说冷战期间,不想与敌方有任何实质层面的接触。当然如果您想通了愿意搬进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梦妮安娜沉默了好久。
[咣铛!]
——这个混账烂男人!
哈利斯伯爵府邸。
纪神半卧在阳台的躺椅上,跷着长腿,吐出一口烟圈。
须臾,垂手,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眯起眼,精准地弹掉烧长的烟灰。
喀哒一声,连接卧室和阳台的门被人推开。
讶瑛端茶进来,略显担忧的瞥向漂亮的琉璃烟灰缸。
回眼,瞧见他的少爷勾勾食指,继而点点嘴唇。
轻轻叹一口长气,还是走了过去,拿起红木茶牌桌上雕龙的精致烟盒,打开,抽出一根为主人换上,同时扔掉原来那支。伸手摸到打火机,点火奉上。
纪神手抓着椅靠,微微挺身凑向讶瑛,吸气点燃衔在嘴里的香烟。
复又躺回去。一手夹烟,美丽的狭长碧眸渐渐闭合。
半个月来少爷一直很反复,并发症状是他的恶劣本性。
目前尚未有人阵亡,但已触发小地雷无数。而且总是风雨欲来。
整座哈利斯伯爵府邸人心惶惶,莫不力求绕道行走。
反正阿堇吃不消地连夜收拾包袱款款出国。
看来,确实少爷打算开开心心拖着所有人陪他一起下地狱……
甚至懒得掩饰这段时间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一切都发生于那天凌晨四点之后,他回来了,懒洋洋的宣称要与梦妮安娜小姐开战……
现在该怎么办?
把问题谈开?
顺便承受一下少爷极可能——实在太可能了——飚出来的F5级龙卷风?
旁敲侧击?
迫不及待荣登少爷眼中自投罗网的笨蛋宝座?
或者,转移话题?
跟擅长与人周旋的少爷较量一下漫天哈拉不讲重点的功力?
……
沉默果然是金。
思索两分钟,伫立一旁的讶瑛毅然端起空托盘转身离开。
当然没有忘记顺手牵走烟盒与打火机。
喀哒一声,门再度关上,纪神朝天翻了个白眼。
今日多云见阴,有短时雷雨大风,间或伴随冰雹雪霜。
看一眼手表,下午四点整。
讶瑛走进纪神的书房,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其实不必那么守约,少爷给梦妮安娜小姐的号码是最不可能占线的那一支。
“喂?这里是哈利斯伯爵府邸。”
[……你好,讶瑛。]
讶瑛深深同情对方的有气无力。“你好,梦妮安娜小姐。”
[我们似乎比之前熟络多了?]
“是的,梦妮安娜小姐。”就连称呼也改变了不是吗?
大概,这就是少爷硬要他充当电话答录机的原因所在……
[所以……我可以期待彼此和睦相处?]
“梦妮安娜小姐。你知道,那正是哈利斯伯爵府邸主人的希望。”
讶瑛温和平静的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是的。我想,确实如此。]
讶瑛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候对方作出新的选择——或者一如既往。
[请你务必将那位大少爷拖来接电话,好吗?]
傍晚六点。
梦妮安娜在哈利斯伯爵府邸的正门下车,一出来就看见不按牌理出牌的情人。
那个阴柔俊美的男人扯扯嘴角,无声微笑。
找不到一丝痕迹。
——半个多月的不愉快仿佛从来未曾发生过,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仰脸深深看着纪神,梦妮安娜似笑非笑的柔媚表情有种迷人的精明。半晌,红唇轻启,“伯爵不请我进去坐坐?”
纪神挑一下眉,状极苦恼,“我该怎么介绍小姐?”
——错了,这个男人牢牢记着前仇旧恨!
梦妮安娜凝视眉眼带笑的纪神一阵,唇角唯美地上扬。
“伯爵大人,您大概忘记了什么叫自我介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翩然旋身,自动自发往里走。
望着远去的窈窕背影,纪神微微一笑,抬脚跟进。
伦敦,贝尔格莱维亚(Belgravia),美尔·琳思的临时私人居所。
“我并不是要指责什么。不过爱尔雷特小姐,按照你的身体现状,怀孕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女医学博士完成了身体检查,边脱手套边冷酷地说。
梦妮安娜闻言全身一震。良久,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力持平静地说:“谢谢你,琳思小姐。”
“不过,非常幸运地,你仍然拥有正常人该有的生育能力。当然,这就是说,在适度的生理恢复之后。要知道,香烟和烈酒对胎儿十分有害。”
“我会戒烟!从今天开始滴酒不沾,真的……”
美尔·琳思惊讶的看见跟前的绝色女子瞬间泪流满面。“爱尔雷特小姐……”
“医生,我只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上帝是存在的——”
梦妮安娜臻首低垂,柔媚的喃喃低语。
美尔·琳思懂了。客厅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低泣。
再抬头,梦妮安娜一张美丽的脸微微泛着红晕,仿佛因为历劫重生而容光焕发。
“无论如何,我都想为他生个健康可爱的孩子。琳思小姐,请一定要指点我怎么做。”
一个小时以后,梦妮安娜窝在柔软的长沙发里拨通电话,“喂?这里是梦妮安娜。”
[我的小姐。那个女魔头有没有刁难你?]
话筒那端传来轻柔优雅的男低音,伴着隐隐笑意。
“别乱说。”梦妮安娜轻斥。“琳思小姐是位非常好的医生。”
[这么说,我的小姐,你对检查结果感到很满意?]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这男人的眼睛!
“我——不——告——诉——你。”梦妮安娜甜甜的回答。
[这么残忍?连检查内容都要瞒着我?]
“除非计划完成。否则——休想。”梦妮安娜抱着手机皱皱鼻子。
[无情的女人。好吧,那你就乖乖等着我过去逼供。]
梦妮安娜正要应声,忽然之间想起什么,伸手唰地拉开窗帘。
不出所料,窗外飘着鹅毛大雪。
望着街上的一片银白,她含笑提醒,“伯爵大人,外面正在大雪纷飞,气温绝对低于零下十度。”感到对方立刻迟疑了一下,又坏心的补充,“琳思小姐可不会为你样样准备周全哦。”
很久没有回音。
梦妮安娜抿唇微笑。这男人身为地道的伦敦人,却一点也没有英国人对于天气的忍耐力。当然比较起来,他是宁可身处冰天雪地的南极——气温高于二十六摄氏度是抵死不出门的。
“更重要的是,你的午休时间到了不是吗?”趁热打铁。
[可是你……]他的气势果然弱了很多。
“伯爵大人。容我提醒一句,本人手脚俱全,并且拥有驾照已经两年了。”
再接再厉。
[但是你没有雪天开上盘山公路的经验。途中那些被雪埋藏的林木……]
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会小心的。现在你乖,为了身体着想,回房间好好睡觉。再睁开眼睛,我就站在你面前了。]
梦妮安娜及时插话,通知开始犯困打瞌睡的情人。
一直没有传来反驳的话语——大功告成。
下午三点,哈利斯伯爵府邸。
讶瑛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看着梦乡中的主人微微一笑,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下到正厅,电话铃声似乎已经响了很长一段时间。
真有毅力。
究竟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让对方这般锲而不舍?
他微微疑惑的拿起话筒。尚未来得及自报家门,对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滔滔不绝。
[哈利斯伯爵府上?这里是伦敦市急救中心。一名年轻女子在山脚发生了车祸,有一棵被大雪掩盖的松树突然倒塌,造成这起不幸的意外事故。虽然发现她的人立即报警,但是终于回天乏术,在医院不治身亡。死者证件上的名字是梦妮安娜·爱尔雷特。她临终之前始终在呼唤……呃,伯爵大人的名字。所以特此惊扰,我们想确认一下……喂?]
窗外,雪仍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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