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寂寞侯]扞格》苑芷

1、[素还真&寂寞侯]扞格

　　寂寞侯搬进琉璃仙境，屈世途极不爽。还当着寂寞侯的面就急吼吼的给素还真说，你闲着没事捡阿猫阿狗我都忍了，你捡他回来葱啥葱啥，葱啥。寂寞侯背着九锡站在那，一点都不尴尬，左右打量，白石碧水，琪草瑶花。素还真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说好友，我先带寂寞侯进去。屈世途在背后撵着还不依不饶的说，莫召奴心筑情巢千军万马之中能保下十里，亏你还是人三哥！

　　素还真说，先生，……。
　　寂寞侯说，吾无妨。
　　素还真自然不会觉得寂寞侯能因为屈世途这几句话就有了心结，只是多少有一点子难堪。说先生，叫素某瞧瞧。两人站在回廊上，中庭有一株很大的石榴树，寂寞侯将手伸出，素还真二指搭上。过了一会素还真说，诶。
　　寂寞侯说不必费力了，吾自己知道的很。
　　素还真说，诶，不是，先生虽沉疴多年，素某也并非全然束手无策。如无意外，至少可保先生平安。
　　这句话说的很谨慎，寂寞侯心里说妥了吧，六祸苍龙网罗天下名医，统统是扯淡，敢情你比那些还厉害。又觉得这还真说不准，素还真就是比那些都厉害，也没什么好惊讶。他点点头，继续去看那株树。旁边搭着细密的荼靡架子。然后屈世途在外面没好气的喊吃饭了吃饭了。

　　幸运的是那段时间琉璃仙境的常驻客都不在，这顿饭只有他们三个人。寂寞侯吃了两口，突然有种新生活就此开始的错觉。他扭头看看管家，管家假装不认识他的低头扒饭。素还真在对面朝他举茶杯示意。左右打量一下，还是琪花瑶草，拂面清风带着荷花香味的水气。
　　寂寞侯想怪不得素还真不去做武林皇帝啊，他吃着这样的饭，喝着这样的茶，住着这样的房子，他还做什么皇帝啊，哪个皇帝比得上他啊。

　　当然琉璃仙境再好，别人屋檐自然是别人屋檐。在琉璃仙境进进出出的人，莫召奴就不提了，汲无踪燕归人风飞沙，没一个肯给他好脸色看。第一天晚上寂寞侯就吃了一个下马威，房间里被子特别的薄。寂寞侯穿上所有衣服还是觉得很冷，于是干脆爬起来在窗前看月亮。

　　次日凌晨素还真回到琉璃仙境，别人都还没起，一进后院就看见寂寞侯负着手在那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素还真略疑惑，走过来说先生，睡不着么。
　　寂寞侯说，心有所感罢了。咳，咳，咳。
　　素还真于是也站在他身边。月亮这时候已经消失，天边一线金光流泻，草叶尖端坠下一颗冰凉的露珠。这场景很美，但是寂寞侯完全无法控制的又咳嗽了一声。
　　素还真无奈的说，先生，你染上风寒了好像。
　　寂寞侯嗓子痒的很难受，开口想要说话，但还未出口，化为一阵剧烈咳嗽，素还真推开他房间门看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的去抱了一床被子。

　　回来的时候寂寞侯还在那里站着，注视着某个方向。素还真本来是笑着，看到寂寞侯目光的落点之后就不笑了。寂寞侯看的是回廊四面很多房间中的一个。房门锁的很严实。
　　素还真抱着被子从他身边挤过去，寂寞侯说，素还真。
　　素还真说啊先生啊，你还是先回屋吧，待会让好友给你熬点姜汤。
　　寂寞侯说，素还真，你能否告诉我那意义？
　　素还真说，你想知道意义？
　　寂寞侯说我想知道。
　　素还真说，寂寞侯，你有没有底线？

　　你有没有底线？有没有退路？有没有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守的桥头？它在别人的眼里一钱不值，然而是你最后的堡垒，这后面就是地狱，你从不设想它会失去因为你根本就不允许它失去。

　　寂寞侯说，每当听到你说这种话，就觉得输在你手里真是我人生的一大污点。
　　素还真摇摇头，很可惜的样子。然后说，先生你何必如此呢，其实素某也不是不能懂。
　　寂寞侯心里说你懂个屁，但是很客气的道，你自然懂，你只是不认同。
　　素还真说，何必呢，先生所说的东西，素某也是曾经笃信的。

　　公平或者物超所值的交易，多数少数的牺牲的定律，曾经笃信，可是现在不再相信。为什么呢，没人知道。会有办法，会有更好的方式，更皆大欢喜的方式，素还真终其一生在漩涡之中寻找艰难的平衡点。成功可能是一次也没有过，但还是在找。他们很相似，然而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不相似。寂寞侯看的时候，只觉的不耐烦。
　　他在琉璃仙境住的越久越不耐烦。纵使是有皇帝一样的条件没错。屈世途有时候不给他泡茶，他自己也会泡。琉璃仙境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素还真，素大侠，素贤人。这样的荣耀他也曾经有过的，比这荣耀一百倍。只可惜稍微短了些。他自己视若无睹，别人也把他当做空气。晚间睡下时四溢的荷香。梦境中有冷峰残月奔腾不息的瀑布。

　　素还真说先生你看这一对剑。
　　寂寞侯低头看着，铡龑用的神器，心下一凛。伸手去摸，总觉得还没有碰到，手指已经渗出鲜红的血珠。寂寞侯说，好剑啊。
　　素还真说，不是好剑，如何铡龑。
　　寂寞侯说，这一对剑何名。
　　素还真说，娘娘说了，一名天涛，一名飞尘。
　　说完两个人都不大不小的囧了一下。素还真说，先生近来身体如何呢。
　　寂寞侯说，你放心，剑还挥得动。
　　素还真恭维说先生剑法也是素某生平仅见啊。
　　寂寞侯说，我惹出的麻烦，自然会负责到底。
　　素还真说那好极了，先生来与素某饮这一杯践行吧。

　　在石桌之上有瓶身纤细的银壶，素还真注满一杯递给他时，眼神清澈。日光照在荷池之上，虚假淡薄的温情。万般计划，忙乱到今日，人事已尽，天命如何，心里越发坦荡。何况素还真是什么人。比这紧张一百倍的场面也经历过了。最后关头，反而没有压力，举杯与他相碰，只有淡然而已。寂寞侯也饮下，酒味清甜，微微笑着，带着不可思议的嘲弄和怜悯。心里很通透，这是最后一个高潮。一生厚积薄发，终在此刻。他不接受萎靡不振的结束，哪怕在某个峰值戛然而止，坠落成万点飞星，胜过就此寂寂无闻。对面的中原武林领袖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明白，他才是背后的运筹帷幄，无人能够察觉他是如何悄然扭转故事的走势。

　　摆出一张震惊的受骗者脸是没用而且很好笑的；关于这点他请他来的时候就该有觉悟。

　　顺带一提，最后留下的遗言是个诅咒一样的祝愿。对于素还真来说这真算不了什么；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地下等着素还真续来生之战、对未完之局、还亏欠之物的人排队可从中原直到东瀛，猴年马月也未必轮的上他。然而寂寞侯毕竟是寂寞侯，笃定的事情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一个百代盛世的诅咒让素还真某一日午夜梦回悚然坐起，总还是绰绰有余。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