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乌鞘

12、奇夜

　　可是那人进来了，屋子里却是出奇的安静，侯轻雪满腹狐疑，随即感觉自己被韩悉松开，伴着起身，她听见韩悉有些惊讶和欢快的声音：“南州！你怎么来了。”

　　欢快是装的，韩悉几乎惊讶地要冒出冷汗倒是真的。沈南洲居然来了，贺鸣天果然不信任自己，这倒没什么，贺鸣天怕是连沈南洲也只是相对信任而已，可是好不容易拖延又迷惑的招数怕是在沈南洲这个铁面无情机智冷酷一样的人眼里就显得有些没有底气。韩悉看到沈南洲冷着脸，看了看侯轻雪，那种上下打量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一般，随后沈南洲又看向了自己，那眼神简直是鄙夷加审视，恐怕他彻底误会了。

　　“哈哈，南州，你来的正好，这位是我多年的好友侯轻雪侯姑娘，她这次知道我们的行动后特此助我一臂之力，胆识过人啊！阿雪，这位是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沈南洲沈少侠。”韩悉说谎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唯一害怕的是侯轻雪单纯的思维根本转不过来他的话，他要怎么圆过去这个弥天大谎。可是韩悉看到侯轻雪微张着嘴，瞪圆了眼，本来绯红诱人的脸蛋却变成了惨白，他于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韩悉，你们也太草率了，还没有确定就轻易刺探，如果引发武林纠葛该怎么办？陈掌门报仇心切，其余武林同道随声附和，怎么连你也糊涂了？”沈南州先是一通韩悉略显亲厚的关切之语，随后看到了侯轻雪，他像是接受了韩悉的解释，向侯轻雪抱了抱拳：“侯姑娘仗义相助，南州在这里谢过。”

　　此时此刻，侯轻雪脑子一片空白。沈南州！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炮仗在她胸口炸开，短暂的失神与震惊后，她的第一个念头是绝对不能让他和侯轻雪在三千阁中见面！

　　“韩悉！我有话和你说！”侯轻雪说话的语速都比平时慢慢悠悠的状态变快了不止一点半点，她双手拉住韩悉的衣袖，抬着头，拼命地盯着韩悉，她现在找不到能够帮她的人了，只有韩悉或许还能助她帮温子渊渡过这个险境。

　　“阿雪，南州兄不是外人。”韩悉觉得侯轻雪有些反常，可是又说不出为什么，她对沈南州的反常态度让他疑窦丛生却毫无头绪，他突然脑中闪现到了一丝线索，也许，是沈南州也认识叶寒初和温忆？于是他便想稳住有些慌乱的侯轻雪，不料倒是沈南州先开了口：“韩悉，不妨，你和侯姑娘有话要说，我先出去。”韩悉看出沈南州脸上的疑云，他非常害怕如果他和侯轻雪的关系被怀疑，事情传到贺鸣天的耳朵里，事情对侯轻雪就非常不利了。思绪纷乱间，沈南州已经走了出去，听脚步像是走了很远才逐渐消失，沈南州的刚直不阿韩悉并不质疑也不会否认，但是他此刻却是忧心不已。

　　“绝对不能让沈南州看见子渊！”侯轻雪眼睛看着门口，直到确认沈南州走远才紧张兮兮地说道。

　　“他从小跟着贺鸣天，当年蹈灭玄阳宫他自是首当其冲，认识你们二掌柜也不是稀罕事。”韩悉故意放缓了语速和声调，想要柔声安慰看起来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的侯轻雪，“你不用担心，不要害怕，马上去找你们二掌柜，带着她离开这里，我自然有办法不让他踏入寒舍半步。”

　　侯轻雪用力地点了点头，此刻她突然觉得韩悉竟然无比的可靠，他的笑容也让自己不安的心有些平静，但是她转念一想，眼前这个笑容温润的人和沈南州一样都是来自至正山庄，她怎么能这么傻就相信了韩悉！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自己是势必要去通知子渊速速离开的，大不了回到寒舍再让小叶和子渊从长计议。于是她头也没有回，飞速地离开了屋子，因为心急如焚，她也忘了自己擅长迷路从不记道的本领。

　　韩悉望着侯轻雪离去的背影只是出了一下神便清醒了，今晚的突发事件太多太过突然，虽然不至于招架不来手忙脚乱，但还是十分棘手。他理了理思绪，想着应当如何向沈南州解释，便走了出去，远远的看到沈南州站在回廊的尽头，背影与寻常一般，格外坚毅。

　　侯轻雪去找温子渊，其实温子渊也一直在找侯轻雪。

　　汇合的地点根本没有人，温子渊心想自己真是傻了，虽然侯轻雪不认识路，但是她一路指引的暗号格外细致，看来还是自己高估了她，索性，温子渊开始四处找寻，之前的探听徒劳无功，怕是寻常阁中的姑娘并不清楚灵璧门和三千阁的瓜葛与底细。一路上她拍晕了五个醉酒出言不逊的嫖客，三个争风吃醋的妓女，还有一个要挖角的号称姐姐的人物，实在是烦不胜烦。可是在她想要拍晕地六个□□着想要搂过她的人时，却出了差错，那人竟然生地接了她一章，虽然模样是醉醺醺的德行，但武功却是不弱。

　　“姑娘好俊的功夫，好俊的身手，好俊的身段，好俊的脸啊……”那人晃了三晃，又贴了上来，可是这一手当真不是玩笑，动作之快让温子渊讶异之余差点没有反抗余地，但是她还是凭借多年刀口度日的经验闪了开去，转身之后利落出掌，可是那个一脸浪荡子弟笑容的家伙轻易化解了这一招。

　　“公子的功夫身手身段还有脸也是不赖嘛。”温子渊索性靠在过道的墙壁上，双手环于胸前，脸上妩媚的笑容掩饰了守株待兔的想法，她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花招。

　　“姑娘别躲，我给得起银子。”那人继续晃着，酒气扑鼻而来，脸上的笑容也是玩世不恭与戏谑调笑，温子渊倒是说得实话，他的长相剑眉星目甚是英俊，高挺的鼻梁轻微麦色的皮肤透着一股富家子弟没有的气息，虽是出言不逊却不似纨绔，不过温子渊却觉得他似乎面熟得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面熟在哪里。温子渊实在没什么心情与他调笑打闹，既然不似林家三少爷一般的听话说扔就扔，那她便给个更大的教训，然后再去找阿雪就是了。随着酒气，那人身形已至，温子渊瞟了一下四周无人，一个纵身跃起，半空中足见轻点了一下刚才靠过的墙壁，又跃上了些高度后抬右手出掌，直劈那人面门，掌风甚是凌厉，只是这一掌却是虚招，那人醉眼朦胧果然上当，抬手便接，此时温子渊却已接着最后一点的力量灵巧半转过身子，左臂曲于身前，肩肘横摆，想要落实一击。眼看势在必行的招数，醉汉却急停了脚步与身形，虽来不及收回手上动作，但却实打实地躲了开来，温子渊惊愕之余那人的手已经收回，正扣在她的左手上臂。

　　“姑娘好香……”那人说话间鼻子已经凑了上来，温子渊别过身去以腿击之，几番你来我往，胳膊竟然依旧牢牢地被握在那人手中。温子渊这时却心生一计，于是神不知鬼不觉放慢了脚上与手上的动作，便被那人紧紧揽入了怀中。

　　“公子真是坏死了，不玩了不玩了！”温子渊娇嗔佯怒的声音足以让人酥软，她顺势倒入其怀中，伸出手，轻抚那人的半边脸颊，“今天若是给不够打赏，人家可不依。”

　　“好，好！今夜就算我倾家荡产，也得让姑娘你满载而归。”那人在温子渊耳边一边吐气一边暧昧的说道，若是一般假扮青楼女子的人怕是早就原形毕露面红不已，可是偏偏这人怀中的女子是温子渊，只见她巧笑倩兮，转过身来，双手攀上那人的脖颈，劈面而来的酒气不像是青楼里惯喝的绵柔淡酒，味道烈性得很，不过温子渊活到现在喝过的烈酒也足够灌醉所有刀下的亡魂，她依旧带着比烈酒还醉人的笑，轻轻地吻上了那人嘴，两唇相交的一瞬，温子渊交于那人颈后的手突然发力，右手扣住脖后硬是用内力将那人震晕。温子渊带着一抹冷笑松开手，那个男子瘫倒在地，她并没有下狠手，相比睡过一天醒来脖子必定再会痛上几天，但想来定无大碍。她抬脚从挺尸的那人身上从容迈过，心想现在武林高手居然都如此寂寞，只能用寻欢作乐来排遣武林上的打打杀杀阴谋阳谋了。

　　温子渊沿着回廊向前摸索，一路上两边屋子里男欢女爱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开始格外担心起阿雪来，后悔与焦急在心底交织盘桓，她其实就应该自己过来，自己不是一直习惯独来独往的么，为什么现在却好像离不开那两个人似的，一个虽然聪明但活的窝囊又愚钝，一个虽然可爱但实在痴傻呆二，可是，她却不是在照顾他们，反而是这两个人在陪伴着自己走过看似漫长拖沓却又飘忽过隙的时光。温子渊明白什么是家人却又没有家人，就算有又怎么样呢？血缘不过是脆弱的纽带，她已经放弃了。可是在放弃一切的时候，真正的牵绊才真正出现，直到现在还紧紧的束缚着她的全部，所有全部。

　　温子渊在心底深深地叹息，这样也好，然后停下来，随手拿下簪子又刻了一个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