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金钗》倪思弦

7、芊芊

　　顾语茗多日上山寻找灵蛇未果，沮丧与焦急的心情更加强烈，这日她刚走下山脚，脚下突然被一团软软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绊了一下，她举高手中的火把一照，竟然是一名衣衫褴褛的昏迷女子！
　　她大惊，连忙蹲下身伸手探女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在。将火把插在一旁的石缝间，她扶着女子靠在自己怀里，细细一看还是一名年纪尚轻的少女，消瘦的脸庞沾满了尘土，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应是一路从树林出来被勾破的，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饿的，竟大半夜昏迷在山脚下，如果没碰见她在此过上一夜，恐怕被野兽叼走也是很有可能的。
　　救人要紧。想着她将软绵绵的少女一把覆在后背上，就这样趁着漆黑夜色一路施展轻功将少女背回了城中。
　　找了家小客栈，她将少女放在一边就开始“砰砰”地敲门，过了好一阵子，掌柜的才呵欠连连地打开门来，怒道：“什么人这是？大半夜的敲什么敲——”
　　顾语茗二话不说掏出一锭银子到掌柜的眼前，掌柜的眼睛一亮，立刻笑逐颜开，“客官有啥吩咐？小店立即照办就是。”
　　她再次将那名昏迷的少女扶在身上，没好气道：“马上给我开一间上房，再打盆热水和准备一套衣物来。”
　　掌柜的见状急忙叫来店小二前面带路，然后就去准备她说需要的东西了。
　　顾语茗将少女小心地放在床上，店小二送来东西，她让放在桌上就挥手让人出去了。
　　门再次合上，她将毛巾在热水里浸了浸，便拧干简单擦了擦少女肮脏的脸庞，这才看清少女的真实面容，少女下巴很尖，颧骨略高，肤色白皙，眉毛淡如青黛，细细弯弯的，眼睛闭着看不见，不过睫毛倒是挺长的，鼻梁不高，毫无血色的嘴唇略显单薄，抿成长长的一条直线，线条很硬，应是个不喜言笑之人，总体看来算是个清秀美人，就是太瘦了一点。
　　她扫了一眼少女的身体，瘦归瘦，该长的地方还是有长的。
　　伸手号了一下少女的脉，气息缓慢绵长，只是元气有些不足，面色蜡黄，想必是一直在赶路风吹日晒然后给饿的，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她出门让店家准备一些小米粥，再就着昏暗的烛光写下一张药方，嘱咐掌柜的次日天一亮按这方子去抓药熬给少女喝，她大概晌午后会再过来。
　　于是在灌了少女一碗小米粥之后，她便匆匆赶回府了，再不回去屏儿该担心死了。

　　次日晌午过后，顾丞相不在府上，顾语茗拉着屏儿悄悄从后门溜出门去。
　　当她们来到那间小客栈，发现那名少女已经醒了过来，一见她们就跪下来哭：“芊芊谢贵人们救命之恩，愿做牛做马报答贵人的恩德！”
　　顾语茗笑着扶她起身，看了身后屏儿一眼，只见对方也是一脸诧异，“有话站着说便是，你叫芊芊？”
　　那芊芊也是个伶俐人，这下已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贵人，连忙抹泪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叫芊芊。”
　　闻言顾语茗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便拉着芊芊坐在桌边笑道：“昨日我留了一张药方在此，他们可曾抓来熬与你喝下？现下你感觉如何？可好了一些了？”
　　芊芊感激地点头，“谢小姐关心，奴婢喝过药好很多了。”
　　“那就好。”她再次露出了那无懈可击的亲切笑容，道：“昨夜若不是连夜赶路碰见你，你一个弱女子在那荒山野岭的可真太危险了！也算你我有缘，芊芊你可方便告诉我家住何方？我好差人送你回去，了了一桩心事。”
　　芊芊面色猛地一白，低着头支吾道：“奴婢，我，我无父无母，一直寄住在远亲家中，谁想远亲家中遇难，我与家人走失了，是一路行乞来到京城的。”
　　顾语茗微笑着听着，神情温柔充满安抚和耐心，然后缓声劝慰着说要放宽心一切会好的之类云云，芊芊吞吞吐吐地问她是何府的小姐，说愿一声为奴为婢报答她的恩情，她笑着搪塞了过去，最后留下一些银两给她好好安生，说日后有机会再来探望她之后便偕屏儿离开了小客栈。
　　一出客栈屏儿便立刻望向头戴黑纱斗笠的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偏头看了看屏儿，笑：“有话你就说吧，别憋坏了。”
　　屏儿立刻如获大赦，叽喳说了起来：“小姐，我看那个芊芊可不简单啊！她说自己的身世时一开始还吞吞吐吐，到最后越说越流利一副坦然的模样，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这芊芊绝对是个人精啊！”
　　她轻笑了起来，赞道：“屏儿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比我厉害多了！”
　　屏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姐就是会夸人，我哪有那么好！”
　　“有！我的屏儿就是既聪明又乖巧，长得还可爱！”她越说屏儿越显得不好意思了，见逗她逗得差不多，顾语茗才轻咳了声开始说正事，“那个芊芊精乖世故，你敲一开口便自称奴婢称我们为贵人，应是在大户人家里做过丫头奴婢见了点世面的，但我看她眼神大胆凌厉，神情闪烁，语气不定，虽故意掩饰却遮不住那股子伶俐劲儿，她说的话自然不能当真，不过我也只是出于一番好意救人，看得不对劲儿了，帮一帮她也就算了，反正日后大概是没机会再碰上的。”
　　屏儿明白她的意思，小姐自然是不愿意这样就嫁了人，等小姐想好了退路，她们迟早是要离开京城远走的，那当然就没有机会再碰上那个芊芊，这样也好，她总觉得那芊芊有点古怪，看着让人不安。

　　顾语茗在花园里逗弄着小白鸟，手握着水晶糕偏不给它吃，非要让它一圈又一圈的在空中打转回旋，逗得小白头晕眼花直哀鸣，“咕咚”一下直接掉她裙摆里装死了，顾语茗被它逗得直笑，终于大发慈悲地赏了它一块水晶糕。小白立刻又活了过来，两只小爪子合抱着大大一块水晶糕，趴坐在石阶之上一小口一小口的美美吃了起来。
　　顾语茗托着腮看它眯眼的享受模样，嘴边带着浅浅的笑，突然想起，不知那芊芊现如今怎样了？离最后一次去看她已经又过了三日，她不会出什么事吧？人是自己救的，如果在这之后又出了意外，她会觉得那是她的错。
　　也许应该再出去看看她。她在心里暗暗决定道。
　　想起芊芊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轩辕睿，想起他俊秀的面容，修长美好的身形，总是微微抿起的唇，算起来总共才见过他两次，怎就变得如此放不下了？她必是入了魔。
　　可是她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是与他的皇兄在商谈事情？或是一个人躲在无人的院子里睡午觉？越想越感觉丹田处升起一股浮躁，看着小白已吃撑了在打着饱嗝，她一把抓过它来，手指抚着小白绒绒的肚皮，喉咙突然发出一阵连绵不绝悠长的声音，似长吟，似鸣唱，小白却突然一改慵懒振翅高飞了起来，绕着她一圈一圈地转着，嘴里也不停发出阵阵清脆动听的鸣叫，似乎在响应着什么。不过一会儿，小白便迅速地飞过了院墙，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顾语茗望着小白飞走的那个方向，心中隐隐有着期待。刚才是她在用鸟语让小白为她带回轩辕睿的消息，这就是她从出生就拥有的一种异能，能与万灵沟通并召唤它们的异能，除了娘亲与屏儿，无人知晓。
　　许多京城中的秘事，包括那些最隐秘的宫廷争斗，她都是通过这些途径获取消息，而这却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探听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她思想中，她觉得有关于轩辕睿的事比那些所谓国家大事重要多了。
　　她在院子里绕着圈子转了良久，转得送来果盘的屏儿都看花了眼，就在她觉得时间过了足足有一甲子那么长，小白终于飞了回来。
　　她几乎是飞扑了过去，摊开双手捧住累坏的小白，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在做什么？他开心吗？他是一个人还是身边有人陪着？”
　　她一直用的与鸟类沟通的语言，莫提屏儿听不懂，幸而这院子此时没有外人，否则非惊得眼珠子掉下去不可。
　　小白也是声声啼叫不绝，顾语茗边仔细地听边露出了喜悦而又惆怅的复杂表情，松开小白让它飞上枝头休憩，她坐在石凳上半晌未语。
　　屏儿担忧地走近她，小声问道：“小姐，没出事吧？”
　　顾语茗低着头，过了很久才似哭似笑地说：“屏儿，你相信吗？他居然，尚未娶妻，府上也无一姬妾！”
　　屏儿更是不懂地皱起眉头，“他是谁？是二王爷吗？可屏儿听说，二王爷除了尚未有正王妃，府上姬妾可已有五六人了，个个美艳绝伦，风情万种呢。”
　　“不是，不是……”她不停摇着头，声音低低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屏儿蹲在了她身边，扭头望她，仔细研究她脸上古怪的神情，恍然道：“小姐，你是不是，中意了哪家公子？哦，是不是上次我们躲在草丛里偷看的那位公子？”
　　顾语茗猛地咬住嘴唇，绝美的容颜一下子羞红如日出时天上的绚丽朝霞。
　　真的是！屏儿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位公子似乎与二王爷关系匪浅，日后可怎么办是好？喜的是小姐终于遇见了心目中的良人，不会再活在已故夫人的阴影之中。更何况，那位公子风采非同凡人，与她家小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于是，屏儿激动了，抓住她家小姐的手不停唠叨：“小姐，太好了！太好了……”
　　“屏儿。”顾语茗抿唇打断她正激昂的情绪，不安道：“你说，他若见到我，会不会，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喜欢？会愿意与我说话吗？会不会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转身走了呢？”
　　“小姐——”
　　“屏儿。”再次打断忠心小丫鬟的话语，她猛然站立，气势如虹，蓄势待发，“小白说他今晚会去雪池，我们去那儿偷窥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