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46、第二十章

　　距离麦里斯城的战斗已经过去快十天了，塞拉闭上眼也还能看见那些鲜红的痕迹，和一张张恐惧的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件事情。当她的剑指向敌方首领西尔的脖颈上的时候，若不是瓦吉哈死命地拖着她，不然她的剑一定会断掉对方的咽喉。

　　那是一种可怕的欲望，嗜血，杀戮，像是会成瘾一般地缠绕在塞拉的心间，挥之不去。当她平静下来的时候，会为自己当时的那种心境而感到后怕，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代价就是迷失自己的心。

　　这样的事，她不愿意。

　　塞拉喂着疾风吃着刚片下来的生肉。这几天她主动承担下来了杀牲畜的任务，仿佛能从这里找到一些线索一样。她已经能够动作娴熟地处理着动物的内脏，也能熟练地切下不需要的部分。可是看着双手上沾着的鲜血，却怎么也回不到战场上的那种想要看到鲜血喷溅而出的状态。

　　她叹口气，继续做着将肉块丢进锅里的工作。深思出游间见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悄然无息间站到了身边。站在她肩膀上的疾风惊觉地半张着翅膀。

　　“疾风，没关系的。”塞拉的手抚摸着疾风，然后抬眼看着站在她身边的法哈德。“殿下大驾，怎么不先打声招呼呢？”

　　法哈德的眼神深邃，沉沉地盯着塞拉的脸，然后开口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塞拉心中暗觉好笑，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邻国太子如今在同一个煮着肉汤的小兵说着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这样看来，奇怪的不是她，反倒是面前的这个冷峻的男子吧。

　　“我可不明白殿下您的意思。”塞拉一边搅动着锅中的汤，一边开口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那锅肉汤。

　　“你会明白的。”法哈德语气中有些轻松和调侃，“艾米尔器重你可不是因为你在战场上的表现，那种仿佛恶魔一样的人可不是作为将领的好人才。”

　　塞拉放下手中长长的木勺，抬眼看了看法哈德，“殿下应当是会错意了吧，我可不是……”

　　“你可不是为了官职才在这里的。”法哈德轻笑着，“来自赫特村的塞娜，你是为了向哈立德报仇才加入艾米尔麾下的吧？”他冷峻的眼中带着笑意，那种仿佛是调侃一般的态度让塞拉的心中仿佛是吃了一个癞蛤蟆一般的难受。

　　他已经偷偷调查过了吗，塞拉看着法哈德的脸，有一丝怀疑从眼中闪过，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不知殿下有什么条件？”塞拉拿起木勺，肉汤已经发出了浓郁的香气。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法哈德靠在墙边，脸上的神色忽然从轻松的调侃变成了严肃，“我能帮你很多事情，而你，也许能带给我些许利益。”

　　“哦？”塞拉挑眉，“殿下让我做的，不会是当卧底什么的触了我底线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那双仿佛猎豹一样的金色瞳孔定定地看着塞拉，“我，哈亚帝国第一太子法哈德，能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也能帮你克服在战场上奇怪的状态，”他眼神中的压迫力让塞拉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你，很简单，只用做我的王妃。”

　　塞拉的心跳在最后的两个字出现后强烈地颤动了，然后渐渐归于平静。这个在表面上十分平静的少女刚刚经历了这些年来最为震撼的事情。

　　“殿下，开玩笑的话，请容我请您离开。”恢复了理性的塞拉下了逐客令，这几年身为男人的生活已经快要让她忘却生为一个少女的梦想——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和身着华服公主的幸福结局。

　　法哈德金眸里闪烁着莫名的情愫，“你会知道这是否是玩笑的，”他淡淡地开口道，神色又恢复了那种调侃的样子，“不过我倒是乐意先帮你脱离那种奇怪的状态。”

　　塞拉没有说话，将在大锅下面的火灭了，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法哈德一眼。

　　“考虑考虑，回答我吧。”法哈德丢给塞拉一个背影，快步走开了。留下一个人在原地惊诧的塞拉。

　　她用清水洗了洗脸，吩咐哈尔将肉汤分发下去，自己走回了自己的住所。坐在床上，她的脑海中满是刚刚法哈德的神情，以及那些躺在她面前的那些被她的利剑给斩杀了的人们。

　　还没想出个头绪，哈尔就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大声喊道，“不……不好了！塞拉大人！奈布哈尼殿下派人来议和了！”

　　“什么？”塞拉觉得今日听进耳朵里面的都是些让人要抓狂的事情，奈布哈尼殿下怎么会派人来议和，他明明是个温和却又坚韧的人，怎么会这样？

　　她连忙带上疾风，快步出了门。刚出门不远，就遇见了也是向着艾米尔那个方向走的卡马里和陶菲格。陶菲格一脸愁容，看见塞拉，也没说什么，三人一同这么安静地快步走着。

　　艾米尔和法哈德一般议事的地方在麦里斯城西的帐篷里，自从攻下这里后，他们每天帮着民众们重新建房屋，因为麦里斯粮草充足，赶过来的菲拉斯建议将基地就建在麦里斯城。

　　塞拉一进门便看见了一个身穿长袍背对着他们的高大男人，他的手正背在身后，见有人进来，连忙转过身来。塞拉看见那个人是个长相相当清秀的人，十分普通的相貌却掩盖不住眼睛里面的精明神色。

　　“现在人来齐了，能请你开口了吗？”艾米尔在坐上带着他惯有的微笑，和法哈德的阴沉脸色截然不同。

　　一见到法哈德的塞拉不免又想起了刚刚的话，脸上一红，别开了目光。这一切，都被座上的艾米尔看得一清二楚。

　　“在下名叫阿布德，是在奈布哈尼殿下手下工作的文官。近日来，艾米尔殿下起兵谋反的事情已经全国知晓。而我今日来，则是为了殿下您，还有奈布哈尼殿下，甚至整个塔希皇室，挽回残留的一些颜面，也希望您能理解。”那叫阿布德的人不卑不亢地开口说完了这句话，语气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哦？这么说来，我费劲心思打下这麦里斯城，奈布哈尼已经有些心慌了？”艾米尔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玩味地看着阿布德。“你的条件？”

　　“我们开出的条件当然不过分，”那人轻鞠躬，“麦里斯城，还有再北边的靠近里比河的齐拉城也一并归您，可是您需要和我们签订契约。这个契约是永久休战的契约。”

　　“想以一个小城便打发我吗？”艾米尔轻嗤一声，然后继续把玩着手上的酒杯。

　　“自然不是，”那人继续开口说道，“军队的话，我们愿意多赠与您一万军队和一万奴隶。”他双手在空中不断地挥舞着，“这已经是最为优厚的条件了……”

　　“斩了……”一旁很久没有说话的法哈德忽然开口道，“来人，拖下去斩了。”

　　这一句话一开口，便让周遭的人都议论纷纷，无论是议和还是什么，斩了使节无疑是个极大的挑衅。

　　见没有人有动静，法哈德拔出了手中的剑，直直地逼近了那人的脖子，“有我在这助阵的艾米尔军，岂会还容得你们来撒野？”

　　艾米尔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却透出了一股子狠毒的劲儿，“真是可惜了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我们的态度也就这样了。要打，你们就得奉陪到底。”

　　塞拉看着那个渐渐倒下的人和一脸平静的法哈德，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许和她是同类，那种强烈的感觉正在冲击着她不得不去思考着那个决定。

　　那个也许会改变了她一生的决定，可是却是最为捷径的方法。

　　“拖下去收拾了吧，准备休整军队，我们要准备进攻奈布哈尼的领城辛木尔。”艾米尔将酒杯放回桌上，笑着开口道。

　　阶下众人依旧震慑于斩掉了来使的那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办法。塞拉能看见站在帘布背后的菲拉斯和曼苏尔的身影。而艾米尔和法哈德现今的举动，也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后果。

　　自己只要相信他们就好吧……塞拉这么想着，心跳声却不断地控诉着自己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也许她需要作出一个决定，即使这样会改变她的一生。

　　是夜，塞拉轻轻地来到了法哈德的住所门外，夜晚的虫子叫声仿佛是给了幕帘一样的黑夜一种音乐伴奏，这种美妙的，来自大自然的音乐总是让人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更加的心旷神怡。

　　“我以为你还要考虑很久。”法哈德赤裸着上身站在门口，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有些许水滴，看上去十分诱人。

　　“我当然不会考虑那么久，”塞拉故作轻快地说道，“这件事情，自然是解决得越快越好，不然再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你的答案是？”金色的眸子里面充满了期待。

　　“我答应你，做王妃什么的，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