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剑》千小予

15、多尔衮（5） 葬英雄

　　玉儿，和她六岁的儿子，皇九子福临。
　　望见那脉脉温婉的目光，多尔衮感觉的到，自己心里正有一种柔软的东西，在一点一点挥散开来。
　　玉儿，为了玉儿，他多尔衮没有什么不能舍弃。
　　立皇九子福临为帝
　　破天荒的决策，任谁也没有想到，多尔衮竟会在此时提出这个建议。
　　“哥哥，你不做皇帝了么？这个皇位，是皇太极欠你的！”十五弟多铎不解。
　　“若我做皇帝，必是一场朝廷动荡。”望了一眼远处惊异地看着他的玉儿母子，多尔衮叹道，“多年前，她为了故乡的安宁而舍弃了自己，那么现在，我又为何不能为了个人恩怨而舍弃皇位？”
　　“十四弟，皇太极是杀害我们母亲的凶手！”十二贝勒阿济格亦不甘心。
　　“十二哥，社稷为重，母仇为轻。”没有人知道，权倾天下的睿亲王是经过了怎样的思索，然后下了这样一个决定，不论是为玉儿，还是为大清，皇位，自此无缘，但并不代表他多尔衮放弃了，大清的江山，依旧是他的。

　　年仅六岁的福临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大明王朝也在瞬息间崩塌，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率领清军入关，一举攻下北京城，站在北京紫禁城的大殿内，望眼天下，是一片中原的锦绣河山。
　　皇叔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称谓，他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大清励精图治，扫平天下，开创中原盛世，得此地位当之无愧。然而，只有他多尔衮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
　　皇叔父摄政王
　　皇父摄政王
　　一字之差，却有着难以名状的深意。
　　摄政王，他独揽大权，他独霸天下，年幼的顺治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他多尔衮要权利，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让玉儿走到他的身边来。他不在隐忍，他暴躁易怒，他对仅仅六岁的顺治皇帝大声呵斥，他担心，担心这个年幼的孩子坐不稳这片前辈们打下来的江山。
　　他多尔衮，成了独揽朝政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无冕之王。
　　回首，那个一身荣华却掩不住眉目间清丽的高贵女子走上前来。
　　玉儿……
　　皇太后……
　　当年的玉儿已成了如今的皇太后
　　玉儿，如今，连天下都是我们的了。没有什么我多尔衮做不到，你，不开心么？
　　我们……
　　也许，从成为皇太极福晋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机会称我们了。
　　那么现在呢，现在的我们，谁也不怕了。
　　可是，可是……
　　那绝美的女子幽幽开口，却只有声音模糊飘渺仿佛来自天外的一句话，“多尔衮，你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多尔衮了，你爱上了权利，你，爱的不再是玉儿了……”
　　权利？我多尔衮爱权利么？不，只是习惯了权利，然而，纵使拥有现在独霸天下的权利，却还是没有你，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多尔衮，你要知道，我是皇太后，当今陛下的母亲，我，不可能嫁给你。”
　　终究只是一场梦幻么？
　　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什么，一切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原来，是如此可悲可笑。
　　可是，终究是他的玉儿，他心中的玉儿。
　　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人，守着一座孤城。
　　打下了那么大片的城池领土，到头来，守着的，却只有一座孤城。
　　玉儿，我打下天下来了，我打下天下送到你面前了。这一份聘礼还不够么？
　　我们之间没有阻碍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只是不懂，不懂……
　　赢得了天下输了她。

　　顺治六年，豫亲王多铎去世了，这个让多尔衮最疼爱的弟弟离开了他。
　　曾经的多尔衮，没有母亲，没有皇位，没有玉儿，该得到的他一样也没有，然而多年以后，权倾朝野独霸天下的多尔衮依然没有母亲，没有皇位，没有玉儿，甚至，连他唯一的弟弟也离开了他。
　　悲伤如洪水般决堤而来，那个他保护了一生，照顾了一生，疼爱了一生的弟弟，终究还是先他而去。记忆中，那个飞扬跋扈任性妄为却天真浪漫的少年，成了他心中一道永不愈合的伤。
　　到头来，终是一无所有。

　　守护
　　三尺黄土，葬一世霸业雄心，
　　苍苍青山，埋一身赤心傲骨。
　　雪漫青山，巍峨的长城一端，大清国开国第一功臣，和硕睿亲王，摄政王多尔衮静静地伫立着，他本身，就是大清国一座不倒的长城。他的身后，是用一生心血搭建起来的大清国，背后有着他的子民，他的故乡，还有，那个他深爱了一生的女子。
　　终究，还是没能登上那金銮宝座，终究只是差了一步之遥。可他亲手把自己深爱的女子的儿子推上了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
　　是非善恶本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忠君爱国也好，谋逆篡位也罢，这一世的英明骂名早已如过眼云烟。
　　帝王，只是一个称谓罢了，他多尔衮就算没有龙袍加身，没有群臣跪拜，可他有国土，有子民，有他一手打下来的大清江山。
　　然而，却惟独没有那个女子。
　　爱了一生，恨了一生，征战了一生，追寻了一生，在阴谋诡计刀枪剑戟中摸爬滚打了一生，他真的累了，然而，只要他多尔衮站在那里，就永远也不会倒下，身后，有他开创的大清盛世，有他向往的浩瀚江山，有他佑护的黎民百姓，还有，那个他爱了一生，想了一生，思念了一生的美丽女子。
　　而他多尔衮，却已经为大清耗尽了毕生的心血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既然到头来终究没有玉儿，那么他多尔衮是离开的时候了，回首，紫禁城的红墙黄瓦瑰丽非凡，长城边的青山皓雪清隽绝艳。可那不是他的家，那只是他想守候的地方。他多尔衮的故乡，永远在那白山黑水之下的美丽草原。
　　出京狩猎，当千种猎犬一同奔跑在无边无际的草原，千只雄鹰一同展翅在浩瀚苍凉的天空下时，多尔衮深深地感受到，这才是属于他的，或者说，他只属于这片草原。
　　所以，他要回去，回到那最初始的地方，回到他的草原。
　　广袤苍凉的长空碧草下，没有士兵，没有朝臣，没有敌军，没有玉儿，只有一人一骑，一个用他最后的信念驰骋在马上的英雄，飞奔过关外的白山黑水，飞奔过满蒙的无垠碧草，飞奔过宁远的断壁残垣，飞奔过凌河的千尺惊涛，飞奔过松锦的炮火连天，飞奔过那坎坷艰辛危机四重的漫漫古道，最后孤单的跌落在无尽苍茫的雪原……
　　连眼前的银装皓雪都逐渐变为黑暗时，朦胧中，他仿佛又看见了，科尔沁草原上，那个美丽明朗的姑娘正骑着骏马，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驰而来，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苍苍青山的的尽头，大清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永远以一种屹立的姿态坚守在紫禁城外的长城之上。
　　那里，有他想要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