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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醉酒·西门·小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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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酒肆很少有客在,小二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宽阔的大堂上只有几点如豆的灯火摇曳,一张桌子旁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白衣麻鞋的僧人,小心的一口一口咀嚼食物,半点不肯浪费。
小二已经抬起头看过两次,不耐烦的神色满满。
这和尚已经吃了快有小半个时辰还没吃完,他是吃饭还是数米粒?眼看自己已经可以打烊了。
大门突然被一阵风卷开,风的主人已经坐在一张桌旁,用力拍着桌子。
小二不满地站起身,却愣住。这是一个稍显狼狈的年轻女孩,柔顺的发丝已然杂乱,因为太久的奔跑而气喘吁吁,柔如春水的眼波带着慌张,脸颊有些惨白。
但却美的惊人,那举手投足灵极了,看得人错不开眼睛。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拍的手疼才总算缓解了过度紧张,她才道:“给我上酒,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那小二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捧着酒坛子就凑上去:“姑娘,您要多少?”
上官飞燕眼睛一亮:“就要这个!放下!”她也不要酒杯,就着碗灌,一碗接一碗,灌得几乎岔了气。
小二早就坐了回去,难得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就是酒鬼一个?
上官飞燕也不理,直到她几乎辣的呛住,眼睛泪汪汪而喉间满是酒气,才总算恢复正常,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喘气。
小二的眼睛已经发直了。
“小二,给我来点你们的拿手菜,要辣的,我不……嗝……吃素。”
“喔……好。”
小二刚走进后堂去准备,门却又一次被打开,今晚这小店倒是很热闹。
来人甫一进来就带来一阵寒凉,并非店外的冷意,此时天气很好,而是因为这个人本身。
他浑身上下一水纯白似雪,那神色更比极寒之地的坚冰更冷酷,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足以令他融化。
那背对门口的和尚仍在吃着东西,速度却更加慢了。
上官飞燕迷迷糊糊转头,眼前一亮:“美人!”
那和尚的衣袖颤了一下。
美人谁也不看,冷冷坐在一处偏僻的座位,然后才扫了一圈,微微皱眉。夜晚赶路就是此点不好,偌大一个店面竟然连小二都没有。
上官飞燕还在盯着他看。
多么完美的侧脸,那坚挺的鼻子,那如星的眼眸,那优雅的面部线条,甚至连气质都让人如此难以自拔。神啊,你一定听到了我的祈祷,才给饱受心理与生理创伤我带来如此完美的存在。她感动的难以自拔,绝不能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
“阿弥陀佛。”在她站起来的瞬间,那和尚呼了一声佛号,低声说:“女施主,你醉了。”
“我……知道!哪用你提醒。”
这和尚似乎面带为难之色,但还是实话实说:“只希望女施主不要招惹不能招惹的人才好,免得受伤。”
那白衣男子微微侧头:“老实和尚?”
和尚立刻低头合十:“正是。”
白衣男子不再理会,除了老实和尚,再没有谁能在告诫其他人小心自己之后还大方承认的,就算陆小凤也不行。
上官飞燕已经坐在白衣男子身边,在身上摸来摸去带着为难的神色,又歪歪扭扭走向柜台。
美人醉酒自有其风韵,连老实和尚都有点两眼发直,连忙低头,白衣美男却愣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上官飞燕也不在乎,她踉跄、踉跄、踉跄……干脆运功足下。
美男面前,头可断血可流,气质不能丢!
(闺女,就你这一醉,什么气质都没了)
撕下一张柜上记账的纸,叠成一朵小梅花,她虔诚地举在白衣美男面前。
白衣美男冷冷看着她,就差没直接吐出个‘滚’字。
上官飞燕眼神已经发直,却仍然站得稳当,吐字清晰,深情款款。
“我在黑夜中前行,群魔乱舞,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你就是那盏明灯将我指引,成为我黑暗中的希望。从此我不再害怕魔鬼的侵袭,不再孤独。”
白衣美男的眼角抽了抽,仍然一点反应没有。
于是上官飞燕再接再厉:“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美丽,就似美丽梦境中最吸引人的梦魇,令我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你是雪峰上孤傲凌霜的白梅,从不肯为凡人曲折。为此只愿我的美梦能多延续一刻,请接受我祝福的花朵。”
白衣男子动了,他只是动了动手,根本看不清如何动作,上官飞燕手中的小白梅就变成一掌碎纸屑。
上官飞燕幽幽看着,然后抬头用深情的眼光看着他,低声唱:“你伤害了我的心,我的心中全是你的倩影,你不爱我喔……”
白衣男子低头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剑,他第一次没有任何理由的想砍人。
上官飞燕也随着他的眼睛看过去,然后维持了一个呆滞的表情。
当白衣男子再次抬起头时,她突然道:“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你是西门吹雪。”
下一秒,这柄净重七斤十三两的剑就放在她脖子上。能一眼认出他的剑却并非他的熟人,定然只可能是敌人,况且他从没有朋友。
上官飞燕低头看看,伸手戳戳,愣愣看着自己手指:“好疼。”
白衣美男无语,有谁会去拿手指戳剑锋?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然后就看着她眼圈一红,泪珠滴滴答答落下来,刚开始无声,然后啜泣,最后突然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阿雪啊!我好惨,都是陆小凤那个混蛋害的,我被一个老头非礼了啊!”
听到陆小凤的名字,不止西门吹雪停了剑锋,老实和尚喷了茶,连刚刚出来的那小二都一脚滑到,端着菜盘龇牙咧嘴。
上官飞燕还在哭:“都是他害得我,为什么是陆小凤传奇?为什么我是上官飞燕?都是那只该拔毛炖汤到处作乱的死小鸡——”
西门吹雪不太确定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起码他知道这女孩绝不是敌人,绝不会有这种敌人。
“下去。”他冷冷道。
“不要~”上官飞燕又蹭了蹭,抬头泪眼汪汪看着他道:“西门剑神,你就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让我消消毒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惨,我喜欢美男,我不喜欢老头子。”
听到那句喜欢,西门吹雪的手顿了顿,放柔了力道才推开她,算是手下留情。
照自己方才的劲道,她绝对会撞到另外一边的墙上。
“这位姑娘,姑娘,请你别骚扰其他客人。”小二连忙上前,拉着上官飞燕。
可是上官飞燕就算被推开也扯着西门吹雪的手臂磨蹭,一个小二怎么能拉开有内力的人?拉扯的力道过大,自己还摔在地下。
他扶着西门吹雪的椅背嘟嘟囔囔站起来,似乎在念叨着今天怎么这么不顺。
西门吹雪右手挣了挣,没挣开,这女人内功不错。
忍住把她甩开的想法,暗念这笔账找陆小凤讨,他把左手伸给她。
上官飞燕相当配合的放开他右手捞左手,抱紧了继续蹭眼泪。
这身衣服不能要了……西门吹雪低头看看沾了水渍的白衣。而那个小二还在旁边磨蹭,似乎闪到了腰。
剑光乍现,剑气凌人,冰寒刺骨从身边掠过,上官飞燕那一瞬间的眼底似乎映着剑芒,但细看却仍是醉得一塌糊涂。
西门吹雪剑已出鞘,却意外无功而返。
那小二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到墙上又轻飘飘滑落,半丝声息都没有。
“呼噜噜……”某个巴着西门吹雪的女人已经睡着。
西门吹雪第二剑刺出之前,那小二已经撞破窗户远逸,身形迅疾,等西门吹雪终于抽出自己的手时,已然追不上。
他寒着脸收剑,转向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双手合什:“他失败了。”
“司空摘星?”
“是。”
“所为何来?”
老实和尚沉默,因为他开口说的就是真话。
“你要助他?”
“他偷了和尚一样东西,和尚不能不帮他。”老实和尚苦着脸道:“但和尚不是西门施主的对手,只好自认倒霉。”
“要偷什么?”西门吹雪又追问了一句,他的手再次握在剑柄之上。
既然是一丘之貉,不杀司空摘星,杀他亦可。
老实和尚立刻低头:“西门施主昨日所杀之人身上名册。”
为了那种无聊的东西?他只管杀人,才没兴趣。西门吹雪并不解释,转身扫了一眼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吧唧着嘴巴:“美人……”
他的脸色黑了一瞬,头也不回离去。
等他走远了,司空摘星才钻回来。
“司空施主,诸事已定,你不会再有机会。”眼见事情都这样了,他的东西——
司空摘星蹦到上官飞燕身边,弯腰看她的脸:“这丫头不错,也算机缘巧合救我一命。”
他胸前的衣物是碎的,西门吹雪的剑气堪堪触及他的身体,若非手边有这样一个累赘,他还哪儿有命在?
“西门吹雪就是西门吹雪。”老实和尚站起身:“小僧告辞。”
“喂!”司空摘星急道:“你就这么跑了?”
老实和尚低头:“小僧犯了贪念,舍不下身外之物,经而因此助人做那奸犯科,实在是罪过。只希望佛祖赎罪,小僧应三跪九叩回去。”
他转身,竟然就这么三跪九叩离开。
这小子……怎么突然想通了?司空摘星垮下脸,算是真的放弃。没有人帮忙,他如何对付西门吹雪?再有一剑,他便要到阴曹地府去偷东西了。
可是若因西门吹雪坏了她偷王之王的美名,他一样是不情愿的。
看看桌上醉死的这位,他扛起来就跑。
这姑娘和陆小凤有渊源,弄不好还能帮忙。
宿醉其实也不一定就会头疼,口干舌燥是一定的,却无比清醒。
她下地给自己倒水喝,发现这里是个客栈。
于是暗自赞叹,原来人喝醉还会给自己找地方住是真的。
没等她感慨完,门被推开,她和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瘦削男子大眼对小眼。
打量一圈,不认识。
“劫财还是劫色?”
“…………这是我租的屋子。”
人家的地盘?上官飞燕立刻笑逐颜开,狗腿道:“这位大爷有何要事?千万不要严刑拷打,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空摘星被她逗笑:“我不打你,你不记得我?”
上官飞燕又细细看了他一圈,小心道:“您老贵姓?下次见面我肯定记得,记不住不是人。”
“司空摘星。”
“呃——”上官飞燕抽了一口气。
“别紧张,我比西门吹雪强。”
“西……”上官飞燕记起,或者该说她从未有过如此清晰记得自己醉酒的一切。
诡异小二、木讷和尚、白衣美男、七斤十三两的剑……
她呻吟一声捂住眼睛,让她自生自灭吧!
“喂喂喂!”司空摘星连忙拍她道:“女娃娃,我可没见谁敢对西门吹雪如此,你很不错。”
“真的?”上官飞燕眼泪汪汪看着他,然后张口——
大叫。
司空摘星立刻捂住耳朵,这叫声堪比杀猪了。
叫完之后,上官飞燕往后一倒,挺尸。
她未来无望,西门吹雪明年要杀的四人中会不会有她的名字?
“司空摘星……”
“怎么?”
“在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洒在万梅山庄的墙根下,万梅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等西门吹雪杀自己那天,她还能再与美男亲密接触一次。
“喂!”司空摘星第三次唤回她的魂儿:“西门吹雪没想杀你。”
上官飞燕立刻双眼锃亮:“真的?”
司空摘星小心退了一步:“自然是真的。”
“剑神真是好人!”生命危机解除,上官飞燕双目迷蒙:“不过剑神的豆腐啊……我怎么就没能清醒呢?可惜可叹。”
你要清醒,西门吹雪就真的砍了你了。有求于她,司空摘星便把这句话吞进肚。
“女娃,想不想赚银子?”
“怎么赚?”
“你我合作,从西门吹雪那里拿到我要的东西,赚的钱分你一笔,我还能教你一些小把戏。”他拿着茶杯,手腕一翻就不见,再一翻又出现,还倒了满满一杯水。
上官飞燕接过茶杯:“好快的手。”
“如何?你定然喜欢。”司空摘星又变了几个小把戏给她看。
上官飞燕一瞬不瞬看着他,认真道:“我十七了。”
司空摘星不解。
“不是七岁,为了这个招惹西门吹雪,我就是白痴。”上官飞燕跳下地,看看自己衣物没什么异样,于是推开窗子就蹦出去:“我叫上官飞燕,司空大盗,我们算认识了喔。”
司空摘星发觉这女孩完全不似她表现出来的柔弱,至少她的轻功很好,很快便没了踪影。
找了一处戴上易容,上官飞燕又变成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孩。
柳余恨与萧秋雨都在等她,已等了很久。
“你去了哪里?”萧秋雨立刻道:“若是上官丹凤再不出现,大金鹏王就要找他女儿了。”
“你知道我去见谁,为何迟迟不归,怎么不去问他?”上官飞燕傲然回答。
对待萧秋雨不同柳余恨,因为他是霍休的部下。虽然她的所作所为要瞒着此人,但对霍休来说,萧秋雨是前来听命相助而非监视。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无论任何方面,都比人心隔肚皮的属下更值得信任。
萧秋雨果然低头不再多说,上官飞燕的心本就狠毒,若是不满意他,就算杀了他,霍休也绝不会说什么。
青衣楼的人本就太多。
卸下面具,按照原本的习惯仔细保养这副好皮相。不过上官飞燕离那些古代化妆的东西要多远有多远,敷脂抹粉,不是油就是铅,就算不怕糊在脸上厚厚一层难过至极,她也怕将来的皮肤癌。
难怪古代女子未老先衰的如此之快。
还好天生丽质,素面朝天一样好看。
上官丹凤的面具遮蔽容颜,仔细梳起发,穿上华贵长裙,戴上叮当作响的手镯。她的演技与原本的上官飞燕相比自愧不如,却也不算太差,高高在上总装得起。
“独孤方与上官雪儿已在外面,一切就绪。”萧秋雨道。
“起程。”属于上官丹凤的声音惟妙惟肖从她口中吐出:“咱们便去会会陆小凤。”
鲜花铺路,香气扑鼻到呛人,上官飞燕走得袅袅婷婷风姿撩人,对上陆小凤那双发着色光的眼睛,内心暗自腹诽。
这男人懒,懒到要死,看他躺床上的样子,色,色到要命,看自己的眼睛就算眯着也遮不住绿光。而且吃完就跑从不负责,哪值得那么多女人喜欢?
不过该演的还得演,她飘到陆小凤面前,犹如一片五彩柔云,勾人的眼光看着他半晌,突然就跪了下去。
陆小凤猛地跳起来,撞破屋顶逃窜,只留下几滴太过匆忙洒下的水渍。
“公主对他如此多礼,他怎么跑了?”
上官飞燕站起来,抚着发幽幽道:“追。”
陆小凤的确是个聪明人,就算可以对朋友两肋插刀,逼迫也总是不好。
“去把花满楼接来。”
“公主?”
“那个男人我放心,他既然答应帮忙,就定然能劝服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