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会相遇》大雨未至

8、觉得欠她，慢慢还

　　万里无云，太阳悬挂在头顶，微风拂面。

　　今日天气很好，可宋晚风的心里下了一场雨，冰冷潮湿。

　　下午的书法课，宋晚风迟到了半小时。到教室的时候，老师没讲课，教室里很安静。

　　她站在教室门口，收到梁炽的转账，有两千。

　　她没收，直接退了回去。

　　今天的课有三个小时，宋晚风写了三张纸。教书法的老师走过来，看见她桌上整整三张纸，全部都只写了一个字。

　　病房外，梁炽将手机递到孙星泽面前：“你自己看，退回了。”

　　孙星泽没看，这个结果他早想到了，宋晚风肯定不会收。

　　孙星泽垂眸，思考着怎样将这几日欠的人情还回去。

　　梁炽在一旁给他出主意：“你要不以身相许算了，反正人家喜欢你这么多年。你送什么都不如送自己来的痛快。”

　　梁炽说完往电梯口的方向走了，留孙星泽一个人站在那里，他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才回到病房。

　　白蕙睡着了，他坐在床边，点开通讯录里只备注了一个字母的电话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上完书法课，宋晚风才有时间看手机。工作群里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日期定在了元旦那天，早上从江城出发，三小时后到达豫章。

　　姜怡已经规划好所有行程并将旅游线路发在了群里，还给她私发了一条微信。

　　姜怡：“行程已经上报给周总看过了，开始统计人数了。”

　　宋晚风没有立即回复，因为她看到了一条短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她看到那个发短信的电话号码，心知肚明。

　　她开车去了许涵语公司楼下，车停稳，周初的电话打了过来。将车熄火，接听，听筒里传出欢快的歌声，像是在KTV。一秒过后，歌声减弱，周初边说话边往外面走：“名单我看过了，没看到你的名字。元旦有别的安排？”

　　“和生生约好了。”宋晚风看着许涵语走过来，随口答道。

　　“好。”周初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许涵语拉开副驾驶门坐进来，将包甩到后座，手捏着肩胛骨，系上安全带。

　　“跨年夜什么安排？”

　　宋晚风握着方向盘，如实回答：“约了孙星泽。”

　　丝毫不意外，加了好几天班，许涵语身心疲惫，也没精力去管她和孙星泽的进展，上车就睡。

　　元旦前一天下午，宋晚风从办公室出来，她要回家一趟。 至从上次和宋妤因为梁炽的事闹得不欢而散，上周周末没回去，也没有给宋妤打过电话。

　　工作区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又在说什么八卦，她走过去，指节敲了敲办公桌，一群人散了，重新回到工位上。

　　到家，陈毅寻在门口站着，门敞开着。

　　两人相对无言，陈毅寻拿过她手里的东西，站在她的身后，手覆上她的右肩，拍了拍。

　　宋晚风秉着呼吸抬脚，跨进门：“妈，我回来了。”

　　宋妤一个人坐在客厅，电视没开，没看她一眼。

　　宋晚风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走过去在宋妤旁边坐下，双手抱住了宋妤的腰，头一下埋进宋妤怀里。

　　“妈，我错了。”她在宋妤怀里蹭了蹭，又探出一个脑袋，观察宋妤的反应。

　　宋妤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坐着。

　　“我不应该惹你生气，我以后保证不会了。”

　　宋妤呵了一声，掰开她的手，往一边挪了挪。

　　宋晚风追过去，这次是抱着她的胳膊，开启疯狂撒娇模式，嘴一嘟，用最甜的声线：“我亲爱的妈妈，原谅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儿吧。”

　　其实宋妤不是生气，是心疼。

　　一直呆在主卧的陈志尹听到客厅没了动静，出来劝和：“昨天还在说，晚晚回来了，要去买点她爱吃的菜。”

　　“是啊是啊。”宋晚风在一旁附和：“最爱妈妈做的饭了。”

　　宋妤看向她，指尖在她额头上狠狠按了一下：“看在你爸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你。”

　　宋晚风喜笑颜开：“好勒。”

　　晚上是宋妤做的饭，宋妤掌勺，做了宋晚风最爱吃的红烧鱼。为了表达自己诚恳的歉意，宋晚风在厨房，两父子坐在客厅喝茶。

　　饭后，宋妤和陈志尹下楼散步，宋晚风留着收拾餐桌上的残骸。

　　等回到小区，已经晚上十点。

　　许涵语窝在沙发，像往常一样在峡谷里厮杀，游戏里的人物角色声肆意的回荡在客厅，又是一个四杀的语音播报。

　　宋晚风洗完澡出来，在一边坐下来，盘着腿，盯着茶几发呆，偶尔说一句：“白色，蓝色。”

　　声音小，许涵语也听不清，只能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

　　一局游戏都结束了，宋晚风还在发呆，嘴里念念有词。

　　“在想啥呢？”许涵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算是回过神来，她撑着下巴，眉头微皱：“你说明天是穿白色那套，还是蓝色那套？”

　　“重点不在于穿什么，重点是去哪？”许涵语一针见血。

　　去哪，她心里早就定好了。

　　“东湖，骑车。”

　　“骑车？”许涵语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吐出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她，很难想象这是她想出来的，顿时感觉游戏没什么意思了，更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在那么多约会项目里选了个东湖骑车。

　　许涵语退了游戏，盘腿坐着，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同样问出这句话的还有梁炽，孙星泽背着一包换洗衣服从医院回来，梁炽站在房门口。房门打开，梁炽靠着门，双手环抱，问出那句。

　　“你知道的，我现在没心思想那些。”孙星泽从梁炽面前走过，走到阳台收下衣服。

　　梁炽跟在身后：“当初她能因为你一句话跑去豫章，你觉得她现在不会？我说句实话，你要是真没那心思，那天在超市遇见，你就应该转头就走。”

　　怀里抱着衣服，孙星泽自己也怔住，他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驱使他主动，但那绝不是因为喜欢。

　　梁炽继续输出，不给孙星泽开口的机会：“你要是真心觉得欠她，以后慢慢还。”

　　慢慢还？孙星泽觉得，他回了豫章，两人还是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我心里有数。”孙星泽抱着衣服回了房间。

　　关上门，孙星泽开始思考梁炽的话。想起那年，他玩笑的一句，那你来呗，顺便过来玩玩。那是有多相信他，独自坐两个小时的高铁跑到豫章，给他过生日。

　　宋晚风的心思昭然若揭，根本藏不住，好在不是十八岁冲动的年纪，理性大于感性：“做人不能太贪心。”

　　“哟，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许涵语不信她能沉住气。

　　在许涵语眼里，她的爱向来热烈，喜欢一个人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用她自己的话说，姐不屑于暗恋。

　　宋晚风的思绪游离在外。

　　许涵语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给出建议：“那套灰色的运动套装，化个淡妆，扎个丸子头。”

　　“行。”宋晚风低头笑了。

　　元旦那天，许涵语买了早上的票回老家。宋晚风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眼睛还没睁开，伸手摸到手机，指纹解锁。她缓缓睁开眼，微信里，许涵语的微信消息挂在第一，她首先回了，再往下翻。

　　王者群里，随风逝去是活跃气氛的老手，已经在群里发了条祝福语。

　　群建了半个月，许涵语和群里的人随着时间推移熟悉起来。在群里，话也多了。她这半个月，公司的新项目因为特殊原因搁置，工作没之前忙。昨晚，还和另外两个人打了两局三排。

　　许涵语在下面回复了句元旦快乐，她也按照队形在下面回复，其他三个人没动静。

　　她翻身，侧着身，两只手抓着手机，怀里抱着一只玩偶兔子。下巴搁在兔子头上，点开了给孙星泽发的短信。

　　她没主动找梁炽要他的微信，孙星泽也没有。

　　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午，两点东湖绿道。

　　宋晚风是十一点从床上爬起，窗帘拉开，阳光迅速铺满了整个房间，她站在窗边，沐浴在阳光里，心情大好。

　　她化妆的时候点了外卖，妆化好了外卖也到了。这个小区开车到东湖绿道入口大概四十分钟，元旦人多，怕路上堵车，她最后选择了乘坐地铁出门。

　　没想到，地铁站人山人海，等了三趟勉强挤上去。

　　出地铁口，宋晚风扫了一眼，看到了他。站在卖花的小摊边，穿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拎着一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有牛奶，香蕉还有小饼干。

　　孙星泽也看到了她，穿过人群朝她走来。

　　这个场景让她想到第一次去豫章，在高铁站出站口，孙星泽站在梁炽和李子非身边。第一次见面，宋晚风第一眼，锁定了他。

　　有着超绝的第六感，看着他笑着朝自己走过来，主动接过她带过去的江城特产，心怦怦直跳。

　　那时候的宋晚风，紧张，害羞，都不敢直视他。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现在，没了紧张，只剩欢喜。

　　四年，没有一次梦到过他，她从未想过会重逢。

　　阳光正好，两人并肩穿过一个广场，来到东湖绿道路口。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一起骑车。

　　通过闸机，进入绿道，左手边停了一排自行车。她走过去扫了一辆，孙星泽在她身旁扫了一辆。沿着湖边骑，她猛吸一口新鲜空气，沐浴在阳光下，心情大好。

　　宋晚风在前面骑，孙星泽慢悠悠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打在她身上，斑驳的光影下，宋晚风回眸找他的身影，她头微歪，眉眼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全身好像散发着光。

　　孙星泽已经不太记得第一次见她，她是什么样子。他能肯定的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宋晚风减慢了速度，孙星泽追了上去。

　　迎面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不一会儿，宋晚风鼻尖泛红。

　　一前一后，隔开了点距离，宋晚风和孙星泽没说一句话，她骑一段路会减速往后看一眼，看孙星泽有没有跟上。

　　沿着湖骑了二十分钟，宋晚风停下，扶着车在路边等他。

　　“休息一会。”宋晚风指向湖边的木质长椅。

　　自行车停在湖边，宋晚风走过去坐下，孙星泽在旁边坐下，中间留了一小段距离。

　　孙星泽拿出塑料袋里的牛奶，拧开瓶盖递过去。

　　宋晚风接过，道了句谢。

　　她喝了一口牛奶，湖面吹来一阵风，额前的刘海被风扬起，露出额头。头顶上的树枝被风吹的哗啦响，几片枯树叶旋转着飘落下来，落在地上。

　　她伸出手接了一片，枯叶落在掌心。

　　“你看这片叶子的形状是不是有点像蝴蝶？”宋晚风捏着叶柄举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宋晚风。”孙星泽没有看叶子。

　　“我在。”她放下叶子，看向他。

　　“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内心挣扎片刻，缓缓说道：“我下周六回豫章了。”

　　“嗯。我知道，梁炽跟我说了。”她内心十分平静，该有的情绪在听到消息的那刻全部发泄了。

　　孙星泽身子向后靠着椅背，手搭在扶手上，仰头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朋友。”

　　“也算。”宋晚风不自觉地跟着笑，她掏出手机递过去：“加个微信。”

　　孙星泽没动，看着头顶的天，湛蓝的天，其中点缀着几朵白云，太阳钻进了云层，天色忽然变暗。

　　“我来江城一个月了，满脑子都是我妈的病情，从来没想过会遇见你。梁炽说，我欠你很多。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我尽力去还这份情，发现怎样都还不清。”他在口袋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首饰盒，坐正了看向她：“谢谢你。”

　　她听的出来，孙星泽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拒绝的干脆果断。来之前，她心里做好了准备，听到这番话，倒没有太伤心。

　　第二次表露心意，结果和第一次一样，无疾而终。

　　她没接过，转过头，没再看他。指尖的叶柄转动，叶片飞舞，像极了一只蝴蝶。

　　“那你还记得吗？我们相遇那天，11月1日。你的生日，4月9日。还有我删掉你的那天，我都记得。”

　　她回忆着和他相识的过程，那些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有好多的细节在时光的流逝中消失殆尽。

　　只是他不记得了，可是没有关系，她记得就好了。

　　或许，这一辈子，她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