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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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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杀我吗?”羡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读懂自己的意思。
“我不杀你,保守秘密,我明日便走。”回答的声音沙哑却平静,似乎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如同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样。
羡予也学着钟晰把声音压得极低,呼吸都在颤抖,问的却是惊天动地的问题:“你要杀皇帝吗?”
她观察细致,面前的人面部肌肉扯了一下,可能是意外自己明明看起来已经吓破了胆,竟然还敢跟他搭话。
羡予紧盯着他的脸,也没错过他嘴角勾起的一点弧度。
他解释道:“不。我是来逃命的。我有一定要向皇上禀明的冤情。”她听见这样的回答。
床边的人慢慢蹲下,刀没收起来,甚至随着他的动作,刀刃离羡予纤细的脖颈更近了。
他们视线齐平,生死的地位却毫不动摇。
“有人在追杀我,你能帮我藏身吗?别告诉任何人,见了皇上,我会记住你的恩情。”他说着这样可怜和请求的话,但语气完全没有求人的意思。他和他的刀都明明白白,帮我,或者受死。
羡予轻轻叹了口气,“床底或者衣柜,你选一个吧。”
钟晰笑了,他知道这小姑娘是个聪明人。
“我要叫我的侍女进来,等下再通知我的护卫。既然你是被暗中追杀,那我这边动静大了他们就不会过来了。”羡予低声快速解释,钟晰点点头表示同意。
羡予看着他慢慢移开了刀,床上却留下来遮不掉的血迹。
钟晰没有躲别人床下的爱好,环顾房间后站到了施羡予的衣柜前。打开衣柜是叠放整齐的女子衣裳,光线昏暗,看不清样式,只能看出都以素色为主。
好在这是个六尺的高柜,钟晰腾出较为干净的左手把衣柜一侧的衣服堆放到另一边,屈尊降贵地缩了进去。长腿肯定是要缩起来,幸好脖子不用弯着。
羡予在床上缓和一秒呼吸,急忙跟着过来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穿鞋,她踩在地面的声音很轻。
施羡予看见少年躲在衣柜里也没有要收刀的意思,密闭空间里可能来不及反应,为防意外,他的刀尖一直朝外。
羡予猜他的刀肯定在自己实木大柜的漆面上留下划痕了,但发现他避开了自己衣裳这件事还是比较意外。
“刺客”的心思果然细致。
她站的离衣柜三尺远,生怕少年一下又改了主意捅自己一刀,陪了个僵硬的笑脸,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把衣柜门关上了。
最后一丝月光也被隔离,钟晰在这衣柜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面前那堆柔软的衣物不知用的什么熏香,在他带来的血气里透出一股柔和的蜜香来。
施羡予坐回床边,看着床上的斑点血迹,她稍作沉思。
片刻后,羡予坐在床边喊:“青竹!来我这儿!”
须臾,隔间亮了灯,青竹推门从外间进来,“小姐怎么了?”她说着把内间的蜡烛点上了,羡予终于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羡予指指床单上的血迹,“不知什么虫子进了屋,吓死我了,我刚给它拍死了,你叫人来把我床上的东西换了吧。”
青竹做事一向利索,叫来另一个丫鬟一起迅速换了被衾。这些大件的东西都收在另一个大箱子里,不用开衣柜。
“您胆子真大,被吓住还能把虫子拍死了。”青竹收拾完床铺,两个侍女在外间内间都巡了一圈,把外间的窗户关紧了。
“小姐别担心,许是外间窗户没关严溜进来的虫子,明儿我叫人点火绳把屋子里熏一遍。”青竹坐在床边安慰羡予。
她拉着羡予的手检查:“我的小姐啊,今年天热才蚊虫多,您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我吓得嘛,那么一个大黑虫,惊地我直接蹦地上了。”羡予翘了一下脚,“你现在就叫白叔往西侧院后面查一查,肯定还有虫子,我晚上都听见虫子叫了。”
“好好好,”青竹拍拍羡予的手背,她们向来对小姐有求必应,“我再给您打盆热水来洗洗脚。”
——
白康带着几个人在后院燃着艾草巡了一圈,确实有些虫子,还抓了一条小青蛇。
白康驱完虫回来跟青竹说:“许是山上这两天驱虫驱得厉害了,就全赶咱们山下来了。让小姐安心睡吧,我们守着呢,明日里里外外再清一遍。”白康有些自责,他对小姐的保护应该是全方位的,怎么能让小姐半夜被一只虫子惊醒?
青竹安顿好小姐就回了侧间侍女的屋子,留羡予一个人揪着新换的叠丝锦□□瞪眼。
她现在完全是在赌,衣柜里的少年到底是刺客还是另有隐情。
是全程装作无事发生还是现在就让白叔来把他拿下?
可是他若是真的被追杀还要去告御状,这不妥妥的主角行为?阻拦主角不会遭报应吧?
施羡予本以为自己会战战兢兢纠结到天明,没想到一夜惊魂后在凌晨时分竟然还是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醒醒。”钟晰再次蹲在床边,这次是用刀柄碰了碰床上的小姑娘。
羡予迷迷糊糊被人叫醒,转头看见床边一张脸差点惊叫一声,硬生生憋住了,把下半张脸埋在薄被里。
她现在是一点瞌睡都没了,瞪大双眼看这人,不会还要我送客吧?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面天还是一片漆黑。
羡予震惊之余,见他从怀里摸出个玉佩,璎珞穗子末尾沾了点血,他把穗子揪了下来,玉佩放在了羡予床边。
“谢你恩情。”他的话还是短而干脆,说完立刻转身离开了,还是翻窗,这次好好地把窗关严实了。
施羡予半撑起身子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又低头看了一眼玉佩,碰都不想碰,把自己砸回了床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晦气!
——
羡予原本提心吊胆地等了四五天,生怕什么时候山上就下来一队禁卫,说她窝藏歹人蓄意行刺,提着刀就把她家给抄了。
可五日后依旧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
原本她以为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虽然那块玉佩依旧是烫手山芋,但她与那夜的“刺客”两人不说老死不相往来,起码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吧?
可她没料到,这人来寻她从来不打招呼的,就像那夜一样。
四日后的午后,羡予照例在园中晒会儿太阳。她突然起了兴致,要青竹把小火炉找出来,非要自己煮奶茶。
她没什么烦恼,也懒得动弹,不能回容都,就自己寻摸点乐子。
她正搅着奶茶呢,有小厮来报,说别院门口有位公子,称自家下山钓鱼,捡了一块玉佩,问是否是别院主人丢的?
青竹捕捉到了关键词:“下山?秋阳山上如今可都是……他说自己是哪家的公子没有?”
小厮是一直留在别院打杂的,几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主子,更别说了解容都城里世家往来的方式了。所以他根本没问清楚。
羡予却是想到了,从秋阳山下来的,特地说了玉佩,估计就是那天晚上的“刺客”。他没死,还真的“告御状”成功了?
听到这个消息,羡予心中的石头反而是落下了。那块玉佩既然留在了自己这儿,那么他们就一定还有再见的一天的。
于是她打断了小厮支支吾吾的回话:“带他进来吧,不必去正厅备茶了,直接带到亭子来见我。”
钟晰身后跟着一名随从,二人被引着穿过一段游廊。园内景致布得极好,入目是假山嶙峋,绿丛掩印,即使到了秋日,花树也常开不败。
蔷薇花架旁搭了个秋千,绕过花架,终于见到了花园亭中的施小姐。
亭中女子身着月白刻丝襦裙,持一把丝绢团扇,闲闲坐于亭中桌边,目若秋水,身量纤纤。虽然年幼,但已能看出日后的倾城容貌。
钟晰身后的侍卫孔安明白施小姐如何这样轻易地逆转了容都的流言——让这样的女子憔悴,一定是其他人的过错。
施羡予见他二人前来,站起身屈膝施了一礼,便请钟晰坐下。
来人果然是那夜的“刺客”,这张脸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今日少年一身锦袍,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显得十分贵气,和那夜的浑身是伤的狼狈形象相去甚远,面无表情时竟然十分威严。
告御状还真发达了?
孔安见殿下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反而十分配合地顺着施小姐的手势坐下了。
今日阳光温和,午后正是舒适的温度。施小姐却在石桌上摆了个炉子煮奶茶,旁边还放了干果和橘子烤着。虽然不合冬日飞雪时才围炉煮茶的常态,但施小姐这日子过得很是安适。
施羡予亲自给钟晰倒了一杯奶茶,瓦罐倾斜时,钟晰发现羡予煮的茶还放了红枣和玫瑰花,难怪一股甜蜜香味。
这让他无端想起那个躲在衣柜里的晚上,也许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喜欢些甜香的东西。
“未曾请教公子大名?”羡予举着扇子,轻轻扇去瓦罐上的腾腾白雾,两人中间的视线变得清晰,奶香茶香和蜜香散得更开了。
“我名程望之。”程是他母后的姓,望之则是他的字。
身后的孔安忍不住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