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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家疑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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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
“小殿下——!”穿着一身紫金道袍的男人刚飞快地拾起地上散落的书卷,就忙起身追赶远处那个只留给他一道白色背影的少女。
“我会自行请罪,就不劳烦司命星君了。”少女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唉!这算什么事啊……”司命叹了口气,手刚抬起就又无力的垂下,认命般的转身,和司命殿中的其他小神官一起去收拾这位殿下给他们留的烂摊子了。
神殿之上,两侧神官一字排开,皆虽然疑惑但仍恭恭敬敬的模样,而正中央则坐着不怒自威的神界帝君,他身披一件金色长袍,长袍上锦龙与神鸢的图腾交错,隐隐泛着神秘的光芒,其人正是天玄帝。
除司命殿中的神官外,其余神官基本上都到齐了,有的神官甚至上一秒还在榻上休息下一秒就被一道传音令急召过来,众人心里都在腹诽,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才会急急忙忙把他们都给召来?
须知,在平时神界很少有这样的召令,只要这召令一下,便是有天大的急事也得及时赶到殿中商议,眼下这情况一看便知是司命殿中出事了。
天玄却只是静静坐在殿上并没有说话,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其余神官也不敢直接当面发问,只能偷偷互相传音询问出了什么事。
司命殿中似乎终于有神官得了空闲,喘着气就在传音里道:“出大事了,殿中的缚魂灯被毁了!”
此话一出,众神官皆是一心惊,暗暗吸了口气,要知道司命殿中的缚魂灯束缚的可全是各种凶煞厉鬼,还有那恶名昭著的千年心魔——当初可是费了几十个神官才一同将它降下,如今倒好,缚魂灯毁,那些个妖魔鬼怪全被放出来了,人间定是要翻个天。
“被何人所毁?”
“小……小殿下!”
有的神官听到这句话,简直要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众所周知,帝君有两位继承人,一位是长风少君,另一位就是流月殿下了,也是本次事件的主要担责人。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这位小殿下此刻还没出现,立在天玄身侧的只有那位长风少君,他生得丰神俊朗,一袭蓝衣,在旁静默伫立着,眉头却紧皱在一起。
江知意一来到神殿便看见那些个神官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她从容不迫地冲殿上人行了一礼,而后低着头等待天玄发话。
“流月,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
“知什么了?”
“儿臣不该毁了缚魂灯,让那些鬼怪逃窜人间。”江知意声音中不带一丝慌张,老老实实的认罪,而周围的神官听了这话则又是一阵吸气声。
“你觉得我该如何罚你?”
“身为殿下,未尽自身责任反而闯出祸端,该被发落人间亲自收服那些逃窜的鬼怪。”
天玄听了并未答话,反而是问身侧的长风这处罚如何。
“儿臣觉得流月是该当此罚。”他恭敬地朝天玄行了一礼。
“那此事就这样定了,流月,”他停顿了一下,“从今日起将你贬下凡,何时捉拿完那些妖鬼,你就何时回神界。”
“儿臣遵命。”她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大殿。
——
人间,南安国,长安城,赌坊内。
“沈小姐胜——”那裁官见赌盅内骰子的大小先是愣了片刻,遂高声喝道。
顿时,坊内一众等着看热闹的人沉寂了下来,而其中站在赌桌前一人高马大的汉子听了,脸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红,猛地一拍桌,那黑木制的长桌应声抖了抖,骰子也飞出去,砸的噼啪作响。
他怒道:“你这娘们,定是出了老千!”
眼见他急红了眼,长桌对面身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子却显得极为镇定自若,她以扇掩面,露出的一双乌黑眼眸却微微弯了起来。
“愿赌便要服输,大人可是准备毁约?”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丝毫没有掩盖,言语像一把利刃直直冲那汉子而去。
“早听闻这熊三爱出老千,这小姑娘敢与他立下赌约本就惊奇,但没想到居然还真让她赢了!”
“太匪夷所思了,那熊三都掷出一个六点一个五点了,本以为那伙子双腿肯定不保了,结果谁知沈姑娘一掷居然就是两个六点……”
“出老千都赢不过,也忒丢脸了些。”
“嘘——你可小点声,那熊三最近势头可不得了,据说在帮上面一个大人做事呢!”
长桌四周被密密麻麻的看客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开始小声议论,说是小声,但那汉子却明显是听到了,急的面红耳赤,八尺高且虎背熊腰的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不知名的黄毛丫头算计至此。
熊三面上虽挂不住,但人多势众,何况是他设下赌约在先,此刻也只能恨恨咬牙道:“放人!”
这雄浑的声音一出,台下众人更是沸腾起来,又纷纷议论起这个不知名的沈姑娘来。
这赌坊设在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因其豪气冲天的装潢,被坊主命名为“金牌坊”,坊内自然是十分的气派,前有价值连城的木材做成的长桌,精致瓷白的玉盏,后有四处房梁皆挂着的昂贵红绸,丝丝金线勾勒其上,红绸的帷幕后则是二楼的雅客区,专供“雅客”观赏,因此每日来这里下赌或是做看客的络绎不绝。
然而有一人到这儿来却纯属意外,他对下赌之类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在那姑娘凭空出现在赌坊后,他却饶有兴致的一直撩着纱帘看到现在。
“公子,可是有线索了?”在他一旁笔直立着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发问道。
被称作公子的少年这才放下纱帘,侧回身来。那人生的俊美无双,他面容白皙,却不叫人觉得文弱,剑眉星目,却不叫人觉得多情,偏偏狭长的眼尾还有一点乌痣,实在勾人心魄,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他唇角噙着一抹极浅淡的笑意,却不作回答,只是话锋一转,道:“这沈姑娘倒是有点意思。”说完,骨节分明的手就端起一盏清茶,轻轻抿了几口。
身旁人闻言便不再追问,而是在得到面前人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后立即转身,一个眨眼就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楼下吵闹的人群中。
江知意这边才刚目送那林二虎一瘸一拐的走出赌坊,下一刻她的衣摆就被人轻轻拉住了,她微一蹙眉,回头一看,是那个青衣妇人。
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和熊三做赌时,那妇人就在被绑着的林二虎旁泣哭不止,想来应是那林二虎的妻子了。
思及此,江知意默不作声的将衣摆从她手里抽出,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那妇人却不停摇头,摇完又忙不迭的点头。其他看客见熊三和林二虎都出了坊,自觉没有好戏看了,于是都作鸟兽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
原来一个时辰前,那林二虎在赌坊里输了赌局,输的刚好是那最近狐假虎威的熊三,因还不起钱财,熊三竟是要他用双腿做抵押。
“多谢沈姑娘……”她边说边隐隐有哽咽之声,用粗糙的手抹了把眼泪,把一旁的小孩拉过来作势要给江知意当场跪下,江知意忙拦住二人。
“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若是寻常的话术,到这里就该做罢了,不过她却微一停顿,“但若你真想感谢,我倒有一事想向你询问。”
她望望四周,降低声音:“但此地人多眼杂,明日子时你来江家府巷寻我。”说罢,江知意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东西,塞进了妇人湿润的手中。
那妇人并未多问,不过在听到“江家”时仍是不住地一颤,连声应好。
待这对母子走后,江知意整了整衣袍,抬步也向坊外走去。
心中有了思量,她走出赌坊,在跨过门槛时,脚下突然踩到某个石子般的东西,一个趔趄,竟是要直直向后倒去。
江知意心下一惊,忙伸手掐一个诀,然而不等她手中的诀生效,就忽然被一股冷冽的气息包围。
一阵低笑声自她头顶响起。
江知意目光一凛,反手抓住了虚揽在她身侧的手向上抬,一个转身,凌厉的掌风劈向那人脖间——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擒住了手腕。
“沈姑……”
然而没等他说完,江知意就毫不犹豫地踢向他的下半身,力度似乎是想要将他踹飞,男人怔了一下,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急忙向后一撤,放开了擒住她的手。
他甫一放手,一道强劲的灵力就擦脸而过,几缕发丝被这灵力生生削断,飘落在空中。还好他在放手的那一瞬间就反应极快的偏过了头,否则此刻断的至少该是他的半个脑袋。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姑娘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只余一丝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于是他又是一声笑,两侧亮红的耳坠被风吹的和发丝一起左摇右晃,坠尾红穗翻飞,与一身如墨似的玄衣相衬,显得更为明艳张扬。
“哈,没想到还挺凶。”
他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抹掉了脸侧的血珠,片刻后敛起嘴角的笑意,抬步迈出了门槛。
——
夜色已深,府巷中,江知意用灵力卸去了扇子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而后又掐了个诀,化出另一张小家碧玉的清秀面孔。
“小姐,您回来了。”江知意冲两个门仆冷淡地点点头。
刚踏进江家府门,就突然看见一个金灿灿的身影往外冲了出来。那少年一边朝门口跑,一边大声喊道:“阿姐!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