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和偏执狂》小草和大树

18、第 18 章

　　“您的意思是，照片里这个人十一年前就消失了？”

　　城中村，破损的居民楼下，几个大妈坐在树梢旁晒太阳，赵诚见一个大妈刚走，腾下来一个空板凳，顺势把拉了过来坐在她们旁边，态度亲和友善。

　　其中一个大妈名叫杜彩玲，她说：“哎哟，就是他，谁还能不认得他？叫陈墨？对吧？”

　　赵诚微沉的眼眸转瞬即逝，随即立刻扬笑：“对，就是叫陈墨。看来您对他印象深刻？”

　　“当时西汀路上有个彩虹福利院，这孩子就是那家福利院养大的。”杜阿姨几分忧愁，“我印象里有个事儿，就是他，放了把火，把一家店给烧了，你是不知道啊，大半夜的，那家人就在店面里隔了个帘子睡着，差点把那一家人全烧死了！可怕得很呢！”

　　另一个阿姨惊呼：“还有这样的事儿啊？多大的孩子？”

　　杜阿姨道：“十岁左右吧？”

　　“那么小！呀，现在这小孩儿真是心性说不定呢，太吓人了！”

　　“这也就算了，那小子这里有问题。”杜阿姨指了指自己脑袋，“平常看见他了，反倒不敢得罪，万一人家拿把刀把你杀了呢，我给你讲啊，他做得出来的，老宋头说的，不知道真假，说他是杀过人的。”她突然一拍桌，“对对对！就算不是杀过人，我也亲眼见过，也不知道旁人怎么得罪他了，他拿一把刀，哗一下，把人家一只手扎到了桌子上，刀子往下一划……哎呦哎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孩子后来呢？”一人问道。

　　“我不知道，后来就消失了，可能跟人走了？”

　　赵诚及时问道：“和谁？他有相熟的人吗？”

　　“有吧？”杜阿姨思索了一下，“有一户人家的小孩……”

　　“夏家，唐欲白？”

　　杜阿姨眼睛一亮，“对对对，有个夏家，不对，不姓唐，他叫夏欲白！后来我家从那里搬走了，也不知道那家人怎么样了。夏欲白是夏家收养的，夏家人对他可好了，比对亲儿子都好！夏家人对我们这些邻居也好，平日里借个盘子借个醋的，从来大大方方，他家那个夏先生，文质彬彬的，也是个好人，我家小儿子出车祸，还是夏先生帮忙找人在医院照看的呢！”

　　赵诚试探问：“夏欲白和陈墨关系很近？”

　　“我感觉挺近。反正经常能见到两个人在一起。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杜阿姨尾音渐低，“你来问这些，你是什么人啊？是不是他俩谁出事儿了？”她突然睁大眼睛，“你该不会是警察吧？！”

　　赵诚不多言，笑了笑，道了声谢。

　　从此处离开，他查了查彩虹福利院，早已经关门了，但福利院的旧日档案都在，女院长名叫冯春。

　　院长年龄已经大了，在养老院里生活。

　　那天，她刚吃完降血压的药，准备下楼走两圈。

　　赵诚找她闲聊说话，她的警惕性非常高，一直不开口。

　　赵诚没办法，说自己是警察，在查一个案件，院长才搓了搓手，满目担忧，“是出什么事儿了啊？”

　　赵诚道：“您还记得陈墨吗？”

　　就这么个名字，院长立马脸色不对了，她声音发颤，“啊，他啊……”

　　赵诚看得出，院长一开始是想装作忘了，但面对警察，一时心虚，还是没装下去。

　　赵诚微笑道：“您别紧张，没人出事儿，就是正常问问。我这边是……是派出所管户籍的工作人员，上面新下来一个任务，让做人口普查，尤其针对户口缺失人口。”

　　院长顿了下，明显松了口气。

　　赵诚继续道：“我们检查了以前所有的福利院，发现这个叫陈墨的孩子，没有上户口，这个是什么缘故呢？”

　　院长苦笑：“那个年代不比现在，不上户口的孩子多了去了。”

　　赵诚追问：“不过福利院按规定不应该都……”

　　“不是的。”院长叹了口气，“我们那个福利院和政府机关没关系，就是个私人成立的救济所，我和我爱人，自己出钱，租了一块地，养了些孩子。后来我爱人过世了，福利院也就关门了。除了福利院周围的人知道那是福利院，外面人，或者你在网上查，都查不到的。”

　　“这样啊。”赵诚一边记录一边问，“那您对陈墨还有印象吗？”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院长淡淡道，“孩子多了，哪能都记住，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早都联系不上了。”

　　赵诚突然问道：“您有孩子吗？”

　　院长愣了下。

　　赵诚起身，“唐突了。我想了解的都已经记录下来了，感谢您的配合。”

　　赵诚离开得很快。左转，下到一层，直进服务处，“你好，警察，请帮我调一下冯春在本院的缴费记录。”

　　·

　　“嗯，知道了。”唐欲白低眸，温声：“院长，您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没出什么事。”唐欲白一边喂猫，一边说：“陈墨吗，他也很好，正在家里玩木头呢，来，陈墨，和院长阿姨说句话。”

　　专心致志的陈墨头也不回，一股脑地拨弄他的木头。

　　唐欲白笑道：“完了，陈墨现在长大了，也不听我的话了……嗯，警察想查什么就查吧，不要紧的。”

　　那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电话迟迟挂断。

　　唐欲白抱起一只猫咪，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小猫咪舔了舔他的手，很享受的样子。

　　客厅里，陈墨仍在刻苦钻研，势必要将木雕技艺练得炉火纯青，唐欲白笑话他：“以后打算以此谋生了吗？”

　　陈墨不说话，闷头苦学。

　　“叮——”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唐欲白放下猫咪，见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道：“你好哪位？”

　　“唐老师！唐老师你现在可以来学校吗！！方程自杀了！！”

　　·

　　政法大，文法楼下，警车围了一辆又一辆，寒假期间，仍有不少学生留校，故而此刻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学生在远处惊慌失措的围观。

　　文法楼十二层，根据现场勘测，方程是从十二层楼顶，坠楼身亡。

　　“目前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齐玉博刚从十二楼下来，“唐老师，赵队呢？”

　　“你们的赵队长，你问我？”

　　“年后他就一直请假，说和你出去玩了啊。”

　　唐欲白嗤笑：“他就擅长拿我当借口。”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唐欲白最终还是没能看到那孩子最后一眼。

　　方程，男生，家境虽贫寒，但却是他们班学习成绩最好的，每次上课，听讲最认真，实验最认真，下课以后，也经常来办公室和他探讨一些专业知识。

　　这孩子性格也好，待人友善，从同学到老师，没人能挑得出错。

　　上一次和方程联系还是除夕夜，方程给他发短信，祝他新年快乐，两人还通了个电话，方程说自己在学校，今年不回家。

　　唐欲白心沉了沉，看向楼顶。

　　因为以前也有学生闹过自杀，就是从文法楼跳下去的，所以给他打电话的学生才误会了说方程是自杀。

　　而文法楼楼顶早都上了锁，不仅如此，连两边的护栏也都加高加宽了，方程真想自杀，没理由从宿舍跑到文法楼。

　　齐玉博见唐欲白面色不对，把人拉到一旁，正要问问，崔韶忙低声提醒：“老齐！你忘了……”

　　是的，自从上次唐欲白私自前往矿场找分尸凶手，犯了大忌讳，上面已经要求，唐欲白的协助工作可以暂停了。

　　齐玉博手叉腰，眼珠子一转，“来，学校里的知情者，全部跟我来。”他看向崔韶和外面的警察们，清咳道：“唐老师是学校里的人，又是带过方程的老师，正常问话，可以吧？”

　　说着就把方程往远处带去，等到了僻静地，才道：“唐老师，你说。”

　　唐欲白也不墨迹，手机打开政法大的地图，“我觉得奇怪的点是，方程平常出入的地点分别是宿舍楼、学生餐厅、致知楼、图书馆，文法楼是政法系学生常来的大楼，早年有人从楼上跳下来过，所以早早就给上了锁，楼上也加高加宽，封了。但致知楼，同样十二层，没上锁，没加高加宽，如果他要自杀，为什么不在自己经常出入的地方自杀，而是选择了文法楼，一个平常他根本不来的地方，尤其是这个楼和他平常出入的四个地方的距离，很远。”

　　唐欲白再道：“有的学生自杀，是为了控诉，他们会选在人最多，最显眼的地方自杀。文法楼又比较偏，来的人也不多，动机也不对。”他抬手，“就算，就算方程真的是随便头脑一热，上了这栋楼，可还是不对，方程低血糖严重，贫血严重，是走两步就能晕了的那种，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去餐厅打饭，可是我刚刚去餐厅看监控了，他没有去买饭，同时他的舍友也表示，他今天早上没有在宿舍吃过饭，平常爬五楼都能晕了的人，为了自杀，千里迢迢从宿舍楼到文法楼，然后爬了十二层高，不但没晕，还能在加高的情况下，爬上去，跳楼？”

　　齐玉博道：“你怀疑不是自杀？”

　　唐欲白：“是。”

　　齐玉博拍拍他肩膀，“我明白了。这案子是我负责，唐老师，你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唐欲白道：“好的。”

　　齐玉博等人还在和其他老师学生们问话，唐欲白想上楼看看情况，但因身份原因，被拦住了。

　　他不相信方程会自杀。

　　他倾向于谋杀。

　　可想了一圈，凭借他对方程这个老好人的印象，对方也不至于树敌到要命的程度。

　　唐欲白放心不下其他学生，去了学生宿舍5号楼，楼下一群学生围在一起，面色惨淡，低声讨论着什么。

　　方程的舍友杨嘉伟和朱邵也在，一见到唐欲白，跟见到救星一样，几乎同时崩溃的喊了一句：“唐老师！”立马扑了过来，像是下一秒就能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