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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犬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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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教学楼,便是北面的青枫大道。
道路两边铺满松柏,两个学生猫腰在道路一旁打扫落叶,阳光洒在路上,连空气都好似被净化一番。
张砚便是这时来到学校的。
和她一块儿来的是他的舅妈,一中的老师。托她的福,张砚才能卡在开学考试之后报道。
白色的汉兰达停在宿舍楼下。在两位宿管老师搭手下,张砚的高二下学年加高三生活便被尘埃落定下来。
崇德楼门口,舅妈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拎包站在那里,特别干练利落。楼上搬好生活物品,张砚便带着一张黑脸下来。
她抱臂哂笑,走上前说道:
“当初和你再三确认,你非要转校过来。现在档案和学籍已经转过来了,你再想后悔已经晚了。”
张砚挂在书包带上的手略微紧了紧。他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
“我才没有后悔。能远离那个地方我求之不得呢。再一个我姐也说让我来这里好好提高成绩,怎么舅妈老是不愿意我转呢?”
舅妈噤声,然后叹口气,道:“你的成绩在原学校已经很好了,我嫌你转来这是自讨苦吃。”
张砚紧了紧身上的书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的马路,冷冷说道:“不是去年级主任那里报道么,怎么还不走?”
办公室一楼,屋顶的铁片风扇嗡嗡转着。
教学楼里外学生人来人往,趴在窗户上擦的,弓着腰扫地的,拿水桶打水的,办公室里有几个学生在整理文件。
各科老师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着比牛津字典还厚的试卷,一笔一笔画叉。越过办公室里间便是年级主任的办公地点。
之前听舅妈说年级主任姓陈,刚过四十,不过升职升得很快,身兼1班的物理老师,非常能干,他转学的事儿,陈主任就帮了不少忙。
张砚他们过去的时候,陈主任正在备课。舅妈的高跟鞋哒哒的在办公室响起。
陈主任抬起头,看到我们有些惊喜,连忙站起来,给我们拉了两个座位,让我们坐下,寒暄道:“呦,这么早就来啦。”
舅妈微微躬身,朗声笑道:“是啊!说好的今天来,肯定得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再说让张砚提前过来,也好适应生活。”
她拍了拍张砚的后背,给主任介绍。
张砚点头,弓腰道:“主任您好。”
主任笑着点点头,露出嘴角两个大而浅的酒窝,显得整个人十分和蔼可亲,他引着两人就坐。他坐回位置上,翻看张砚的入学手续。
主任说里面的手续还有个没办全,还有个文件没办全。张砚刚来这,人生地不熟,舅妈主动请缨,拿起资料亲自去跑趟腿。
高跟鞋哒哒声一点点消失。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张砚的拘谨感顿时涌上心头,他掀起眼皮,打量这位姓陈的主任。
陈主任换个更悠闲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他长了张国字脸,骨架宽大,但说话声音却敦厚朴实,字字珠玑,有股靠谱的气息。
这是张砚对他的第一印象。
良久,主任举着成绩单,唔了声,道,“你在之前学校的成绩不错。但H省和你们那的学习难度和强度大有不同,你转过来之前有心理准备吧?”
张砚嗯了声。
他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来这儿只是不想留在他哥家。至于学习,他想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反正他也不用在这里考试。
陈主任继续道,“不仅是学习问题,还有纪律、卫生什么的。去年学校的打架事件,学校是警告处分,这些会留在档案里。当然还得叫家长,回家反省。”
说到这些时,张砚没啥反应。不过一听到叫家长,张砚的眼皮颤动几下,脸色有些古怪。他僵硬地坐在那,视线投向窗外。
陈主任将张砚的反应尽收眼底,当初转学,他舅妈只是简略说一番,张砚姐姐要出国谈笔生意,没时间照顾他,把他留在姥爷家上学,也好提高学习成绩。
不过,他发现张砚这人不老实。接到张砚的个人资料,才发现他居然是父母双亡,不知道张砚为什么会来这吃苦,但舅妈在给他办手续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他感觉张砚这人,他得管。
“给你安排在1班,我正好是1班的物理老师,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找班主任也行。”
“不过,既然是住宿生,上学期间就不要去#&这些地方去,你还小,学习才是你的主业。”
张砚猛地抬起头,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空气陡然停滞。
他猛然想到为什么会把舅妈支出去,原来是要和他说这个。
他有股隐私被人侵犯的羞辱感,他脸色忽青忽白,面色紧绷,压制心中的怒火,恶狠狠说道:“放心,我会好好遵守校规的,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主任掀下眼前的成绩单,看着他,笑了下,说:“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两人对峙互看,如果目光能化作实质,两人已经进行一番激烈的厮杀。
办公室格外寂静。
舅妈拿着文件回来,见两人互瞪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把文件放桌上,说道:“这个文件不用交。”
主任道了声歉,表示自己记错了,然后说了几句客套话,舅妈回敬几句,报道的形式算是走过了。
教学楼中央有个小花园,花红柳绿,空气清新自然,张砚深深地呼了口气,将心中的怒火排泄出去。
舅妈不知道刚刚办公室的厮杀。
她送他到崇德楼门口,就得去西校区上课,看见张砚的脸色更阴沉,简直把“老子不爽”几个大字刻在脑门儿上了。
她忍不住叮嘱道:
“收收你的少爷脾气,和舍友同学都好好相处,合群很重要,别一头闷着不说话,这里不比之前的学校,能有一堆朋友帮着你,你别不当回事儿!”
“知道了。”张砚摆摆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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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老班和咱们说的转校生,我刚看到啦!就在办公室,和老师说话呢。”
徐艺彪,班里有名的大喇叭,嘴没个把门的,最爱八卦唠嗑。看到张砚后,他分外兴奋,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的,立马跑进班里,分享这个重大喜讯。
“怎么样怎么样,长的帅吗?”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正在擦破璃李星捂,从门口的窗户那,最先探出头来。
“肯定特别帅,丑的话,他至于这么兴奋吗?”另外一个擦玻璃的叫田维仲,他就表现地非常淡定。
还真被他答对了!不过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能不能别这么肤浅?!”王艺彪欲哭无泪说道,“重点是,我刚刚听到他叫陈纭“舅妈””
“就是咱们高二的那位教导主任——陈纭?”
“不然呢?”
“怪不得转到咱们这儿,关系户啊!也不知道学习怎么样。”
“难说。”王艺彪手抵在下巴处,思忖道:“他看起来挺不耐烦的,眼睛长脑袋上,一副随时要抄书包干起来的架势,不像个好惹的主儿,而且还有靠山。”
擦玻璃的杨大富,突然走过来,将抹布往水桶里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抹布上的水滴溅他们一身。
“杨大富、田维仲去趟政教处,主任找。”
走廊里,两人相视,满是疑问和不安的相视。到了政教处才发现宿管老师居然在办公室。
两人恍然大悟。
宿管老师拿着卫生成绩和主任控诉道:
“主任,你看看,这成绩!满分10分的卫生,他们被扣了七分,不止这次呢。回回都是五六分,和他们说了多少次也不长记性。”
“班主任也说,我也说,平时多次提醒,就是不长记性,我这实在没办法,只能找您来解决这件事了。”
宿管老师的权威屡次被几人挑衅,威胁恐吓,戏弄玩耍,风威尽失,眼看就要颜面不保,只好去主任那里寻求支援。
宿管老师跟那个杨三姐告状是的,说得情绪激动,辅以各种违纪事实,口说无凭,还给陈主任递卫生成绩单,请求主任主持公道。
陈主任闭紧双目消化这几个熊孩子的各种事迹,脑门的皱纹随着宿管老师的控诉越来越深。他心想这次必须来个杀鸡儆猴,好好治治这帮德智体美劳参差不齐的小兔崽子。
他按住宿管老师给他塞成绩单的手,不用看也知道这几个学生什么德行。
两位“男勇士”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站成一排,脑袋耷拉着,一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的样子,然而心里怎么想的,他能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本来是敦厚温雅那种,如今生起气来,威慑力也不容小觑。
他背着手,站在俩人面前,中气十足,说道:“不好好打扫宿舍卫生,为什么?”
“知不知道打扫卫生是最基本的生活习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在一个肮脏的环境里呆着,能舒服吗?能学好吗?!”
“这么点事情还要我提醒,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训斥的声音透过办公室的围墙,回响在楼道走廊里。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三个男生当场成了锯了嘴的闷葫芦,只有屋顶的吊扇沙沙旋转。
杨大富心里哇凉,他觉得宿舍算是个非常私密的空间,当着好几位任课老师的面,这么评头论足地说他,他有种裤子被当场扒了的羞耻感。
丢人绝对丢到姥姥家了,没法在1班混了。
宿管老师站在班主任的身后,看几个学生在那直愣愣的傻样儿,立马硬气起来,夹着嗓子呵斥道:“还不快回宿舍收拾去,以后宿舍成绩再不及格,我就让主任给你们记过警告处分!”
刚走出教学楼,田维仲就拉着杨大富,像特工是的,猫腰躲在甬道边的灌木丛后。
教学区的灌木丛顺着教学区九曲十八弯的小路而铺,一丛丛及腰高的灌木,整齐的像绿色的墙壁一样。
主任和宿管老师从南门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去停车场。
田维仲直起身,顿时深呼一口气,老师走了就好办了。
杨大富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嫌弃道:“快走吧,我可不想再被老师当面批评了,丢死个人!”
“老师已经走了,短时间回不来。咱们那宿舍也不大,要不你自己去打扫吧,我化学作业还没写完呢,下午老师说要订答案。”
“凭什么?”杨大富没想到田维仲给他来这招,顿时不干了 “老师让咱们俩一起收拾,再说你们东西乱七八糟的,我也收拾不完。你必须跟我去!”
“咱们宿舍是轮流值日,今天正好是你值日,你不去谁去呀?”
“你他妈的!这是值日的问题吗,两件事的工作量能划等号吗?田维仲,你敢在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一巴掌给你拍死,然后拖回宿舍,你信不信!”
田维仲看着杨大富的架势,好像真要扑上来咬他是的。
他叹气说道:“好吧,我待会儿得去图书馆帮祁哥借几本书,他打辩论需要查阅相关资料。”
一听到“祁哥”他顿时有些哑火,有些怀疑地看着田维仲,问道:“他没在奉城吗?怎么要你帮着借这些?”
考完试当天晚上他就走了,后天辩论比赛开始,他和班主任说去准备辩论比赛,请半天假,但两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卫生任务也是他俩帮忙完成的,校辩论队也在急着找他,也不知道他这些天都干嘛去了。
“那谁知道?他昨天晚上给我发了一串书单,告诉我按照这个借,其余别的什么也没说,估计今天也回不来。哎,你别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啊。”
“放心吧,我还有脑子!”田维仲和杨大富各自带着使命去往图书馆和宿舍。其实,他们宿舍不是脏,只是有些乱。
虽然这次田维仲是真的有事儿,但他还是不能释怀,这么乱的宿舍要他一个人收拾,还不得扒他一层皮呀。
杨大富十分郁闷,郁闷着走到宿舍,他发现宿舍里比以前还乱,东西比以前还多,屋里好像被飓风扫过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乱起来。
杨大富皱紧眉头,宿舍进贼了?宿舍闹鬼了?几个黑黑白白的行李箱竖在过道上,行李箱看起来还挺考究的,摆放着一束精致的玫瑰花,与整个房间的格调十分不符。
这怎么回事儿啊,握草,他怀疑自己走错宿舍了,退出宿舍重看了下门牌号,428没错!
“你们这宿舍要搁在外边的旅馆那,小偷都不敢随便进来偷东西。”后面传来冷冷的嘲讽声。
杨大富回头一看,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生站在他后面,左腿支着右腿,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一脸看“二逼”的表情看着他。
杨大富大脑有些短路。这人长得还挺好看,双腿交叠,胳膊肘处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整洁干净,袖口被挽起,手腕青筋微鼓,阳光的沐浴下,照得他脸上的轮廓棱角分明,整个人看上去傲气而矜贵。
看他手臂上未风干的水珠,猜测他应该是收拾这间屋子来着。
他心里的火顿时旺了起来,“矫情!给你住还那么多话。”
“不好意思,我们宿舍就这德性。有本事和宿管老师申请换宿舍,没本事就憋着。”
张砚扑哧一笑:“我舅妈说在A班的学生都是奉城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原来是一群生活不能自理的畸形儿,分数考的再高,以后到社会上,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舅妈?”杨大富想起王艺彪说在教的话,扭头问道,
“你就是那个转学过来的关系户?”
张砚左眉微微挑起,然后点点头,有点欠揍地说道:“可以这么说。我叫张砚,砚宝的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