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地爬行》鹤聆鸦语

4、人类基地

　　终于撤退成功，返回人类联盟基地。

　　对面全副武装的队友递来一支笔，魏慈从航行器上跃下，一个帅气的后空翻落地，拿起笔在空中平板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魏慈]两个大字飞速镀上一层蓝光，而后变得透明，逐渐隐去。

　　[初审通过]

　　墨笔变成一副墨镜，他利索戴上。特制墨镜内部有扫描仪，扫描他的虹膜等人体特征。

　　[复审通过]

　　他把手掌放在基地大门前的大屏幕上，屏幕瞬间弹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程序，魏慈轻蹙眉头，手也在发抖。

　　微弱的电流通过指尖贯穿全身，在他脑海意识中重新接起了绑定的通讯系统。

　　[欢迎回家]熟悉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噼里啪啦放烟花。

　　见赐眼巴巴地蹲在脚边抬头看他，魏慈一手将他抄起，解释道：“为了混进暴猎场，我断开了和基地的颅内联系。后来卧底称爆炸计划恐失败，他们马不停蹄就来接应我了，好险接上了。”

　　一位老者拄着红木拐杖慢慢挪出，声音沙哑：“都进来吧，猫也带进来。”

　　赐能量消耗过度，现在还没有力气变成人形，有气无力地靠在魏慈怀里，尾巴一颠一颠的。

　　魏慈亲切地靠过去小声道：“爷爷，事情我刚才已经在‘灵犀泽’里告诉你了，怎么样嘛？”

　　魏晋一言不发，沉重而缓慢地挪到总席台前，用苍老枯黄的手指在电子屏幕上叩了几下，该区域被放大。

　　“大约十天以前，接天峰出现一团非常强大的异能量，却转瞬即逝。”

　　他又点开另一个文件，“此后几天里这团未知能量频频出现，平复之后再次全无音讯。”

　　魏晋缓缓转身，浑浊的眼珠盯紧了赐和他脖子上那一块滑稽的玉佩。

　　“我甚至疑心，那一团能量是远超出我们认知的，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神迹。”

　　魏晋身边的一个高大男子，按下头盔上的按钮，头盔自动打开、折叠、压缩成为一个项链，露出里面瓷白皮肤金色中长发的混血儿的脸。

　　“我和先生查阅了古籍，”他说，“通天峰的名字起源于近八千年前的中原古地，传说中通天峰可以连接到天上的神仙。”

　　“这是我们从未了解过的力量。”

　　赐感觉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猛地一跃，落地化为人形，身上还套着精神病院院服。

　　“……”

　　旁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十来把高杀伤力武器瞬间集中对准了他。

　　赐抬起两只手，一本正经道：“吾为神使，前来助尔等逆时而行，以消灾难。”

　　混血男子皱眉，“老师，你真的相信所谓鬼神之说吗？”

　　魏晋不语。

　　魏慈敛了神色，周身气场立刻降低了几度，乌黑的眼珠转向他，“锦瑟，你这是何意？”

　　锦瑟斜视着他，冷哼一声，“我竟不知，基地已然是魏公子一人说了算，不允许质疑了。”

　　二人面上不显，眼神已然交锋几个来回。

　　“够了！”魏晋用力跺了跺拐杖，“我会再行核验。”

　　他扭头对上魏慈，“你带回来的人，你自己看管好！若他是敌非友，我同样饶不了你。”

　　赐回到自己的房间，呃，和魏慈同住的房间。他激动地左啃右啃，却发现这里的东西都太坚固，根本啃不动。

　　无法拆家对于生性好动的赐来说，简直是一记重击。他化成猫形窜到门板上，尾巴轻推墙面借力，门板就前后转动起来，像秋千一样。

　　诶？他越玩越得劲，转得越来越快，然后把自己从上面晃了下来。“啪叽”一下撞在地上，脑袋晕晕的，好像分不清前后腿了。

　　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双手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你好啊，小猫，我要带你去登记身份了。”那是一个娇小的人类少年，他的眼睛却不寻常，是灰蓝色的机械眼，十分引人注目。

　　“你可以叫我，琼祁。”

　　赐心里突然感到一股恶寒。穷奇，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到底是谁会给他起这样的名字？

　　化验室里几人身穿防护服，戴着护目镜，许是在交谈什么。而魏慈却闭着眼，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斜靠在墙上，一条腿微微弯曲，脚尖点地。

　　（知道的说你是执行任务累了想休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作高冷不肯理人呢。

　　赐有一回和他说起这件事。

　　魏慈：啊？我就是在保持高冷啊。

　　赐：……）

　　见琼祁带着他来了，几只大手瞬间冲过来，把赐的毛揉得乱七八糟，然后开始登记信息。赐的猫形和人形都录入了信息，抽血、透视，累得半死不活。

　　事后，魏慈把他拉到一边，在灵犀泽里传话，“离琼祁远点，恐生事变。”来不及多说，魏慈要先去开会了，只好暂且分别。

　　赐孤零零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拦下。

　　锦瑟凤目凌厉，双眼微微眯起。

　　“你也见到了，琼祁的眼睛是机械装。而且，他的父母从前为阿修罗办事。基地的人大多排斥孤立他，包括魏慈。”

　　“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是站在人类利益这一边的！当年是我把他从废墟里捡回来的！”

　　锦瑟眼里有伤感之意，“我和他，都是自幼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若是还不能互相扶持，就真的是独自一人了。”

　　“琼祁因为身上机械含量占比超出阙值，无法连接到灵犀泽，所以只能永远留在基地里不得外出，也只能口头和我们说话，无法用电波交流。”

　　“灵犀泽可以保护大脑、加密通讯。无法使用灵犀泽意味着他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

　　“其实，”锦瑟攥紧了拳头，“他们根本就是不相信他，又看中了他身上的疗愈特技，用这种方式监视他罢了。”

　　“你也是异类，你同样能体会到人类对于异族的恶意，你怎么忍心和他们一起孤立琼祁？”

　　赐呆呆地回到房间，他对于人类社会的认知尚且很浅薄，只能勉强理解锦瑟的话。可是究竟该信任谁、听谁的话？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赐坐在门槛边，把腿收着，手肘撑膝盖上，手托着脸。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魏慈都没有回来，赐恍惚间睡着了，仿佛隐约有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赐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生，梦里他一直不停地奔跑，身后是机械巨兽狂奔啃噬的声音。而且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梦里醒来。

　　世界末日终于到来，巨大的爆破声此起彼伏在耳边炸开，铺天盖地的热浪和遮天蔽日的尘土接踵而至。

　　有人声嘶力竭，欲哭无泪。

　　有人逆风而行，灰飞烟灭。

　　就好像，就好像这不是梦，而是真的一样。

　　“啊——”

　　赐眼眶含泪，终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头大汗。迷迷糊糊间听到声音，“你还好吗？”身边的人轻声呼唤，摇晃着他的肩膀。

　　赐颤抖着抬头看去，瞳孔骤缩。

　　琼祁一脸关切，“我方才见你在梦魇之中，给你略用了一些药，现在好点了吗？”

　　“多谢，”赐吐气不稳，“魏慈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魏公子彻夜和他们在做实验，现在还没回来。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倒在走廊上，神情恍惚又叫不醒，把你带到医务室来了。”

　　“多谢。”赐诚恳许多。

　　琼祁递过来一支甜甜的营养液，“你一定喝不惯吧，昨天晚上都没用晚宴。这是我能找到最容易入口的一种了。”

　　赐艰难地用吸管摄取着营养液。末日条件艰苦，远古食材是没有的，人们靠着最基础的营养液存活。

　　不知不觉间，他对琼祁的防备卸下许多。

　　“你愿意的话，让我把人类基地的历史和故事告诉你吧。”他还是那么温柔，轻轻抚摸赐的头顶。

　　那是在很久以前，一位科学家违背机器人法则，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通人性、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机器人。

　　科学家成为众矢之的，后来发疯而死。事情离奇古怪，政府官方力压热度，所有人噤若寒蝉。现在当年真相以及细节和前因后果，全都无从考证。

　　政府对外公布，该机器人已经被销毁。

　　他们撒谎了。

　　这一台具有高智商高情商的机器人，伪装了自己，并且篡改了身边其他机器人的程序，让相当一部分机械拥有了自我意识。他们蛰伏在人类社会的各个角落，数量越来越庞大。

　　直到有一天，初代机器人入侵了军事领域，把里面的各种重型武器全部发射出来，人间如同炼狱一般。

　　而后，各路机器人相继揭竿而起，他们成立了一个庞大的机器人帝国，而初代机器人就是他们的统治者，阿修罗。

　　机器人发展机械武器的速度空前绝后，很快就超过了人类一方。他们大肆屠杀人类，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只能一退再退，最终大家相聚在人类基地，抱团取暖。

　　“各个地区都设有人类联盟，这儿是中原联盟，现任管理者是魏公子的爷爷魏晋老先生。啊，你说锦瑟？他是魏先生旧时战友的遗孤。”

　　“说来惭愧，魏公子他，一直对我心怀芥蒂，锦瑟为此和他很不对付。”

　　赐缓缓放下营养液的瓶子，注意到琼祁右手手指有疑似烫伤的痕迹。不过他没有多想，琼祁是后勤医疗组的，做实验难免嘛。

　　“如果你真的是神派遣而来的使者就好了，请神早日帮我们脱离苦难吧。”琼祁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露出微笑。

　　赐连忙安慰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找到传说中逆转时间的神器，阻止末日的到来。

　　琼祁注视着他，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