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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半黑影 ...

  •   那时刚刚入夏,夜里的镜月湖多的是游船纳凉的人。

      出来散心的楚司南又见到了琼华,这一次,她显然是刚刚接完客。眉眼间尽是浓稠的欲色,脖颈上是星星点点的红痕。

      楚司南原本应该厌恶地移开视线,偏又看到了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瞳。

      她就那样独自一人斜靠在船尾的栏杆,没有系好的衣襟还能看到皱巴巴的胸衣。

      一头青丝被晚风吹得勾勾缠缠,没有穿鞋的脚半隐半露。楚司南面皮一红,却又感到难以言喻的悲伤。

      明明是那副让他厌弃的轻佻姿态,却因为女子眼中的死寂而变得让他不忍。

      也许男人骨子里总是带着救风尘的劣根,也许是那双眼睛犹如那夜的月光,残破孤寂却又让他在意。

      飞雪不知道楚司南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自那日之后,他日日宿在琼华房中。

      她以为,不过是那档子事。可是有一日,她却听到了琼华与楚司南的争执。

      这才知道,楚司南每日都只是与她闲聊,没话也要找话。琼华推搡着楚司南让他走,可是第二天楚司南依旧雷打不动地来。

      “我问过琼华阿姊,楚相公究竟想做什么。阿姊说,楚相公要娶她为妻,要将她从痛苦中救出。”

      “楚相公来了有三个月,这件事便闹到了楚山长的耳中。前有宋相公之事,楚山长没有犹豫多久,便给楚相公定了亲。结果…”

      “结果,自然是又一个宋煜泽,又一个执迷不悟的逆子。”

      浮玉轻笑着说,飞雪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是什么意思,顿了顿之后点头说道。

      “整个秋天,楚相公都没有再出现。直到今年春天,我听到琼华阿姊房中有吵架的声音。过来一看,竟是楚相公。”

      “琼华阿姊泪流满面地蜷缩在床上,对着楚相公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我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楚相公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自那天起,便再也没有来过。我想,他应当是死心了。”

      飞雪眼神暗淡地低着头,浮玉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没有必要点明。

      “对了,那日在场的,还有独孤琢。现在想来,那夜琼华接待的正是他。楚相公来时应当是见到了,这才有了争执。”

      浮玉心中冷嗤,依旧什么也没说。

      “诶,我想起来了。今儿丑时,我好像见到独孤琢从琼华阿姊房中出来。”

      “独孤琢?你确定?”

      飞雪皱着眉沉思,随后不确定地摇头。

      “当时天色已晚,我那时起夜,模模糊糊的见到了人影,我也是瞧着像,却不确定。”

      “那你如何说是他?”

      飞雪眉头皱的更紧,“我见过他几面,虽然没说过什么话,却也眼熟。”

      “当时瞧着那个背影熟悉,却并未多想。现在提起他,倒越想越觉得就是他。”

      浮玉困惑地四下看了看,这里没有翻动过的痕迹。那独孤琢深夜来此作甚?要找什么?

      “飞雪,你说,独孤琢也算一个,他与阿姊有何不一样的地方?”

      “要说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其实真要算起来,独孤琢也只来过松风楼几次,甚至比不上其他的常客。”

      飞雪理了理鬓发,想了想之后说道。

      “我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因为独孤琢是少有的说要娶琼华阿姊的人。宋相公楚相公与杜画师,他们都说过。”

      “这么多年来,喜欢琼华阿姊的男人很多。可是,不过都是来玩乐的。迄今为止,也只他们四个说过这样的话。”

      “况且,这位独孤先生,是在琼华阿姊拒了杜画师的求娶之后才与阿姊相识的。只见过琼华阿姊数次,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

      “独孤先生颇具才情,听闻,他曾经还是大家公子。只是后来没落了,这才落得以卖字为生。”

      飞雪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仕女图,“这画便是杜画师画的,上面的字,是琼华阿姊找独孤先生题的。”

      “他们二人,也是因为这幅画相识。琼华阿姊喜欢他的字,时常到他的摊位上买。”

      “也许是知己之情,独孤先生渐渐对琼华阿姊不同。求娶被拒之后,便没有再出现在鹿城中了。”

      “他走了吗?”

      浮玉感觉有些奇怪,只是因为求娶被拒绝便远走他乡?

      “那倒不知,飞雪只知道这么多。”

      飞雪离开之后,浮玉四下翻找着,想看看独孤琢拿走了什么物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浮玉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衣柜、书架、桌案、就连毛笔砚台她都数了数,什么东西也没有丢失。

      也许,是独孤琢来不及要拿走,也许,是他还没有找到。

      浮玉忽然扭头看向床边的角落,也许,他是为了那个箱子。

      随后又摇头,阿姊甚至没有将这箱子告诉她,那独孤琢从何得知?

      浮玉坐在榻边沉思,左思右想依旧不得其解。烦躁地锤了锤床板,只听一声极细微的咔哒声,浮玉连忙起身掀开被褥。

      之间原本平整的床板凹下拇指大的凹陷,浮玉又惊又喜,没想到阿姊屋子里真有隐藏的空间。

      只是绕着榻看了又看,还是没有发现哪里打开。浮玉叹息一声躺倒在木板上,却意外看到了屋顶与墙壁之间的缝隙。

      浮玉心中一喜,纵身一跃便将缝隙中的木盒拿出。

      这是一个一尺长的木盒,盒身光滑油亮,定然是有人时常拿在手中。

      浮玉眼中闪过疑惑,阿姊并不会武功,又是如何将这木盒放在上面的?

      只是此刻来不及细想,浮玉打开木盒,里面竟是厚厚的一沓信纸。

      翻开来无一例外全都出自一人之手,浮玉摩擦着纸面上的字,最后看向墙上的那副字画。

      笔迹一样,显然是独孤琢的。

      那位楚司南,和这个神秘失踪的独孤琢,都要查。

      有了目标,浮玉精神抖擞地离开,往城南而去。

      ……

      苏御刚刚坐下,便看到翻墙而入的少女。看她眉眼间没了郁气,心中也是一松。

      “呦,这大白天的您就翻墙进来,也不怕被周围邻居看到报官。”

      男子笑吟吟地打趣着,浮玉哼哼几声,将木盒交给他。

      这周围可没有旁人。

      “帮我查个人,独孤琢,飞雪说,今日丑时有人到过阿姊房间,大约就是他。”

      嗅了嗅饭菜的香味,浮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吃午饭。

      “好,我知道了。”

      苏御看了看信件,毫不遮掩地唤出暗卫,交代完了之后,依旧笑吟吟地招呼少女坐下吃饭。

      浮玉自然是知道暗卫的,暗卫往往是由皇室宗族豢养,如此看来,这苏御不单单只是一个巡抚,还是皇亲贵族。

      少女眼眸一动,却什么也没有问。见她好似不在意地吃着饭,苏御自己倒先没忍住开口。

      “其实,我是…”

      “苏御,我对于你是什么人并不感兴趣。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如今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与我合作,但是,我想,这案子结束之后,你我之间便不会再有什么瓜葛。”

      “所以,苏御,我只需要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这就可以了。至于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做什么,这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是浮玉九年来学到的最重要的事,她会牢牢记住。

      不问,不听。

      她与苏御之间的合作,仅限于阿姊的案子。此事一了,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从前不认得,将来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况且,跟皇族的人扯上关系,就是不幸的开始。

      这是浮玉做任务以来最深刻的感慨。

      苏御沉默,也猜到了浮玉的想法。良久之后,才啊了一声。

      “真是无情,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可别,我只是一个在底层过活的人罢了。”

      浮玉轻笑,看他抿着唇神色莫名,不再言语,低头又夹了一筷子菜。

      唔,这皇族的御厨手艺就是好。

      浮玉从来都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向来信奉得快乐时且快乐。此刻吃着这难得的美味,便只想着多吃一些而已。

      至于对面那位在想什么,她自是全然不在意。

      苏御一噎,哼的一声拿起筷子报复性地抢下浮玉夹起的东坡肉。

      看他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浮玉一默,暗道一声幼稚。

      少女并不生气,另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苏御只想捂脸逃走,见她因为吃到喜欢的菜而眉眼柔和下来,苏御看了良久,垂眸不再闹她。

      两人安静下来,整个院子都显得寂静。只剩下聒噪的蝉鸣,连风都是无声的。

      粉色的绒花吹得飘忽,挠得路过的云彩发痒。暖风一吹,又分散开。

      “对了,我放才在胡仵作那里找到了这个。你认得是谁的吗?”

      两人吃过饭,苏御忽然间想起从胡仵作那里抢来的东西,从怀里掏出交给她。

      浮玉接过一看,那是一块烟紫的同心锁,一面雕着缠枝牡丹,另一面却是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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