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与怪谈孰更厉害》九野汀

17、梦魇迷城（五）

　　听到张岚一说自己是狗妖怪，白狗气急败坏地在一旁直转圈儿：“你才是狗妖怪，要不是姓林的求我过来，我才懒得理你们。”

　　张岚一靠在树上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他看着面前这只白狗一直骂骂咧咧，心理愈发绝望，感觉这辈子都从未如此想念过林檎。

　　张岚一急忙伸手掏出林檎之前给过他的那块劈过路宁的雷击木法牌，不晓得这法牌劈过一次了还有没有用，眼见着它好好地还在他的脖子上，悬着的心将将有种摸着地的感觉，隔着衣服那法牌似乎有些微微发热，张岚一来不及细想，他伸手将牌子又藏进衣服里。

　　白色的月光透过干枯的枝桠缝隙洒在层层腐朽的落叶上，斑驳的光影随着阵阵刮来的风摆动摇曳，在这诡异的风声里似乎还参杂着某些类似动物的脚步声，小白神色一凛，它绷紧了身子竖起耳朵想侧后方仔细辨别着声音。

　　朦胧的雾气不知何时飘到一人一狗的身边，那雾气中由远及近的有股臭气渐渐飘来。

　　张岚一扶着树干站起来，小白浑身炸毛横着挡在他身前。

　　“别出声，别弄出动静，有个怪东西要过来了。”

　　张岚一刚想张嘴问它，什么东西再怪能有你怪，话到嘴边却被小白回头甩来一个警告的眼神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雾越来越浓，臭味也越来越重，有什么东西拖着沉重缓慢的脚步踩着落叶咯吱咯吱地走过来了。

　　张岚一举起袖子捂住了口鼻，他借着勉强穿透雾气的丁点儿月光眯着眼使劲儿向雾里看去。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雾中逐渐清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东西像是一滩蠕动的巨大肉泥，从肉泥底部伸出无数只细小的人手在地面支撑着这副身体游走，湿答答地不断往地上掉落恶臭的粘液，身躯上布满了成千上万张几近融化的人脸，那些脸有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尖叫的少女，有满脸褶皱的老人，还有正在互相啃咬伸出舌头打架的脸。

　　那怪物停在张岚一面前，黏腻的肉山中伸出了一个长长的脖子，那脖子在自己的身躯上搜寻了一番，随后猛地掀起一张脸挂在脖子的末端，一颗头就这么突兀地长出来了。

　　那颗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头颅，眼珠急速颤动着在眼眶中四处乱转，脖子伸长向前探去，距面对面地和张岚一贴住了脸，嘴巴张大怪异地笑着，浓郁的恶臭味从口腔喷出。

　　张岚一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个距离他不到一厘米的怪脸，心跳剧烈地在耳廓中撞击，内心犹如飓风摧枯拉朽般咆哮着让自己快逃，快逃，可身体僵硬到如同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缓住心神，指尖微微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枚发旧褪色的银色硬币，举起硬币放在怪物的眼前，动了动紧张到干涩的喉咙，声若蚊蚋。

　　“看，看着这枚硬币，感受它，放松你的身体，”张岚一努力让自己忽视它那具小山包一样肥硕又庞大的躯体，“让眼睛跟着硬币来回移动。”

　　怪物的双瞳在急剧地震颤中逐渐将视线凝聚到硬币上，张岚一感受到胸前的法牌越来越烫，硬币随着指缝间的起伏左右来回翻滚，怪物的双瞳跟随着翻滚的硬币左右移动，开始变得迷离，嘴巴喘息的速度也逐渐平稳。

　　“现在，放松你的肩，放松你的背部，放松你的整个身体，你的眼睛越来越沉重，此刻你只想睡觉，等到硬币停止的时候，你就会沉沉睡去，任何声音都不会吵醒你。”张岚一的声音越来越低柔，如同海浪温柔地拍抚着礁石，一波又一波地蛊惑着它的意识。

　　那枚硬币继续在他指缝间翻滚，怪物的眼皮慢慢开始耷拉下来，直到张岚一停止动作，他轻轻地说出“睡吧”两个字，那怪物伸出来的头向下一垂，意识陷入黑暗之中，同一时间它身上所有的脸都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张岚一站在原地大概有一分钟不敢动弹，随后他动了动僵直地脚脖子，屏住一口气微微弯腰向前伸手，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熟睡中的怪物不敢大意放松警惕，直到手够到小白的脖子，张岚一猛地一把将它的脖子揪住抱在自己怀里，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停顿了片刻，随后转身撒丫子疯狂地向前跑去。

　　小白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累的喘不上气，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不知狂奔了多久，一直到跑出了树林，跑进一处看起来像是古镇废墟的地方，张岚一躲藏进一处凉亭才放开它。

　　张岚一靠着墙弯下腰，他双手撑在膝盖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气，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额头滚落砸在地上，小白嫌弃地跑到一边，生怕他的汗滴到自己身上。

　　“你不是挺怕我的，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一起跑，把我扔下当饵不是更好吗。”憋了半天，它终于忍不住问道。

　　张岚一满脸都是一副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的震惊表情：“咱俩再不和也是人民内部矛盾，我怎么会把你一个狗扔在那儿，再说了你是老林带过来的，我要是把你丢下了，老林知道不得拿雷劈死我。”

　　小白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你们人类还真是难懂。”
　　“别说这个了，那怪物不晓得会睡多久，咱们赶紧离开这吧。”张岚一拍了拍手向前走去，小白不紧不慢跟在他脚边，边走边抬头好奇地问：“话说你还挺厉害的，连怪物也能催眠，你是怎么办到的。”

　　“那你又为什么会说话，你真是狗妖怪？”

　　“再说我是狗妖怪信不信我吃了你。”

　　“呵，果然，只有妖怪才会吃人。”

　　林檎安顿好众人后又出了那栋废弃的古楼，他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那诡异的白雾后，朝着与李秦来时相反的路走下去，他边走边寻找着隐蔽的墙角，掏出胸前的朱砂牌在墙上刻着他与张岚一大学时就约定好的暗号。

　　刻完符号后，林檎吹了吹手上的土继续向前走，他抬头看着天空，白色的月亮开始向西沉下去，东边隐隐露出另一个天体的一角，黄色的辉光染透东方，林檎等人进入这个诡异的空间后，所有能显示时间的东西全部停止，哪怕就是最普通的怀表也停止了转动，此刻唯一能代替时钟来进行时间更迭的只有天上的月亮。

　　此刻，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几乎是刹那间，白月与黄月完成了更迭。

　　白月彻底落下的时候，黄月升起，整片大地响起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野兽嗥叫。

　　无数只奇形怪状的异形怪物散发着腥臭从四面八方爬了出来，乌央乌央的□□从逼仄的小路拥挤着通过，朝着某一个地方前进，仿若朝圣一般自顾自地前行。

　　在经过李秦他们所在的庇护所时，所有人惊恐地躲藏在墙壁后方，李秦站在窗户后面紧张地向下看去。

　　怪物们停了下来，它们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贪婪地四处嗅探着，林檎贴在门上的符纸如同一道道屏障隔绝了里面的气息，唯一吸引它们的事李秦在进入庇护所时在外面的人类气息，但这不足以让怪物们穿透林檎布下的屏障，诱人的气息在某一处突然就断了线索。

　　很快的，它们没有再耽搁时间，只是围在门口低头嘶吼了几声后继续向前走去。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想回家。”有人忍不住崩溃大哭。

　　“别哭了，难道你还想把它们引过来吗。”旁边的人忍不住埋怨。

　　眼看着这些人精神崩溃到快要起冲突了，李秦急忙低声喝止：“你们安静些，等林檎哥回来再说。”

　　“可是这种情况，林哥还能回来吗。”

　　“就算林哥暂时被拖住了，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起内讧，懂吗！”李秦压住内心的忐忑，字字铿锵安抚着众人。

　　几人引起的骚动逐渐平息，李秦不敢放松警惕，他叫来几个男生在楼和楼之间开始巡逻。

　　林檎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存在，不仅仅是在这些人被怪物围攻绝望无助时救下了他们，他身上那种遇事不崩随遇而安的态度也让这些人的精神稳定不少。

　　李秦暗自叹了口气，这么多怪物一同出现，谁也不知道外出探路的林檎会遭遇什么。

　　此刻林檎正趴在一棵树干上收敛内息让自己不被下面那群怪物发现，树下的怪物一群接着一群向远处一座山里赶去，谁也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树干上趴着一个活人。

　　林檎撑起身子眺望远处那座山，山的深处有声音在呼唤着，那声音像是个女人的高频鸣叫，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每叫一声，林檎感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就开始阵阵发热。

　　林檎皱眉惊愕地感受自己体内的异样，随即打坐默念清心经，尽力抑制自己身体内的潮热。

　　天爷个鬼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那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凄厉，怪物们急切地加快脚步向山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