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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师尊遗物 ...

  •   陈祭酒在尤岸院子里左等右等没见人回来,就回了自己住处。他住处是处小别院,离月华弟子门学习习武的地方隔着一道墙青砖砌的墙与一片松林。
      不过尤岸习惯了两条腿倒腾,倒也没花太长时间,很快也就轻车熟路地进了祭酒的小院。

      说起来与陈怀书认识时间差不多跟他本人的年纪一般大小,二人时常在私下里急了就你叫我“老祖宗”,我叫你“老陈头”的,因此尤岸倒没什么繁文缛节约束,人还没说什么他就一屁股坐上进会客的凳子上,“事情经过就是这般”地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

      眼见着一个小侍从端上来一对白瓷的茶杯,搁在了尤岸面前,隐约能嗅到阵阵淡淡清香。

      说完事情,尤岸有些试探性地抬起头,去看镇静不下来一直在旁边踱步的月华祭酒。
      这位老陈家家主今年九十七,虽有灵气保养,可还是长了花白头发、花白胡子,虽然年岁比尤岸小上几十轮,但对人做了亏心事儿时尤岸总有种莫名其妙愧对长辈的错觉。

      当然,解释实情时尤岸既没有撒谎也没有一点的添油加醋,他确实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与魔尊济妄的一些交集。因此只能可怜陈烈多背负一些,把事情重点转移到他父女二人头上了。

      “竟是发生了这些事儿?”陈怀书震惊之余挥退了几个小侍从,走进尤岸。
      他低下头凑过来,压低声道:“陈烈这急躁冒进的性子,竟还敢瞒着我!哦对了,有关康安体质的事还请尤先生暂时保密……她……”
      尤岸对上了陈怀书那双有些浑浊的双眼,漆黑的眼珠不复年轻时锋利,皮囊衰老下来那双眼反倒衬出几分温风化雨的儒雅气。

      “陈烈不像他爹,倒是像你,与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横冲直撞的,”尤岸端起茶杯,细细品味才又抬起眼帘,“…康安?这孩子根骨不错,你为何要藏着掖着?”

      “她……这孩子从小命苦,没生出来就没了爹,娘后来也被妖害死。陈烈答应过这孩子的亲生母亲,绝不让她再碰猎妖师这一行当,谁成想小姑娘却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至阴体质,总容易招些邪物,”陈怀书在尤岸旁边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哎,可见这就是命数啊。”
      他端起茶杯,似是很艰难地喝了一口,胸口一阵郁闷,敲着梨花木的桌子,“陈烈这小子也是!怎么没跟我说过还有康安的事!想建立功业也不是这么想的!”
      说完啪地一声放下茶杯,一时没了喝茶了兴趣,“那济妄是如何的存在,单靠他一人单枪匹马就能应对的?!若不是他也到了四五十的年岁了,我非得家法伺候不可。”

      “他也是为了救康安,”尤岸劝道。在见得这位陈老家主脸上忧虑,尤岸眼珠转动,看来老陈头并不知康安是谁的后人,若是知道,估计不会这般护着这小姑娘了——
      尤岸借陈家父女转移了重点,接着又多说了两句好话,才算这事就这么翻篇过去。

      “至于【契约】一事,我们便能等十五日后看,若情势不妙,这毕竟是月华山,我们大可将其控制住,作后处理,”尤岸的话让陈祭酒思索片刻。
      月华祭酒捻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只能如此了。”

      尤岸与祭酒告别,走在回去自己小窝的路上,小七在他身后蹦跶着前行。
      穿过竹林时,“呜?”它发出一声惊呼,看向尤岸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的宽纳戒上。

      尤岸抬起手来,这枚戒指竟在闪着亮光。
      纳戒上面布着云雷纹,虽然有些微磨损脏污却难掩其精致,可惜的是自己再也不可能打开了。康安没有入道修行,无法运转灵气,因此惭愧于打不开亲人留下的遗物纳戒,自己又何尝不是。

      尤岸摇摇头,叹出一口气来。
      这枚纳戒是师尊羽化前留下来的,上面的花纹还是当时未入魔的济妄所刻,当年以为总能这样灵气入体,没有第一时间看里面师尊最后所赠之物。如今过去了四百多年,他再也没机会知道师尊为他们弟子师兄弟妹三人留下了什么。

      此刻这枚沉寂了四百多年的戒指却隐隐发着微光,这光芒不大不小,却让尤岸内心升腾起一丝翻涌着期待的波动。
      可惜在尝试打开后,但还是不能将其展开到他可以查看的地步。

      “既然不愿打开给我看,发什么光啊?”幸好及时压制住了那份期待。尤岸无奈地看着这枚安静至极的戒指,总有种它在笑自己那一瞬的无措。

      光芒稍稍微弱下来,很快熄灭,看来这物件并不会搭理他任何一句话。

      “呜呜。”小七蹦跶两下跳上尤岸手心。
      它并非只是一个毛团的模样,在厚长蓬松的身形下隐藏的还有四个小点点的爪子。
      此刻小七伸出一只前爪指了指戒指又指了指尤岸,接着板正地躺倒在了尤岸的手心里,似乎在装死。

      “你是说这戒指发光时,预示着我会遇到危险?”尤岸被它圆滚滚的可爱动作逗笑起来,他顺着小七的毛。
      “应该是在魔域的时候,济妄在上面作了些手脚,”尤岸安慰它道,“发光应该是他想借此传达什么吧。”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为世人忌惮的魔尊当年在无名山一派求学时还是个手艺人呢。济妄以前总是仗着自己手巧没少制造出些奇怪的灵器拿来吓唬人,只是让纳戒发光,他做的到,也干得出。

      小七歪着脑袋,金色的目圆溜溜地映出尤岸的脸庞,那表情似乎在问那为什么又跟济妄分开了。
      “你就这么信任他不会伤我?嘿当时在魔域时就你不知道出来帮个忙,差点被他掐断脖子,”尤岸嘴上说着责备,手里动作却很是温柔揉着小七的胸口,然后把他托起放到了自己肩头。

      小七发出一声“唔嗯”,似乎是一个确切的回答,又像是在反问右岸求证:“为什么不能信任?”
      都说这些小东西灵性,遇到危险会以命相抵保护主子,只有真正信任的人才会放下戒备。尤岸却觉得小七傻不拉几的,跟了自己不是吃就是睡,还给魔头露出肚皮挠痒痒,被济妄驯得那叫一个乖巧听话。
      尤岸坏心眼地戳了下小七。

      很快,尤岸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尤岸推开自己住处的小门,院子里空荡荡地,心中一阵寥落,不知为何缓缓道:“我也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不能与他待在一起。”
      只是声音很小很低,连小七都没听清。

      .

      随着【契约】日接近,纳戒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高,颜色也从一开始的白色,变得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抽象的心绪。

      可惜却害惨的尤岸,无论尤岸每天走到哪里,无名指上的戒指总会突然迸发出炫彩夺目的光,让他当场社死。
      最后尤岸只能那这戒指取了下来,包在隔绝亮光的布包里带着,暗暗发誓等济妄来了月华,得把他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这日清晨,尤岸没有早课。
      山中天气本就多变,于是他带了一把油纸伞,跑到山下买了一盒月华酥,又一路溜达回了山门。
      果不其然就下起了雨,于是就准备去山门口的那处亭子里听听雨,静静心。

      今日也是巧,尤岸打着伞拎着一小包月华酥踏上台阶就看到木三在山门旁的坐着,似乎在烦恼着这种天气如何扫去一地的落叶,身上已经被这场小雨淋湿了肩头。

      尤岸走上前去,为他遮住了雨,“这下雨天还要扫落叶吗?其他人呢?”
      木三一惊,连忙起来拜谢,“尤先生?尤先生早。哦为月华开门扫叶我定是得不、不辱使命,今日只是正轮到我守门。倒是您、您今日又来听雨的?”

      “是啊,今日没课,忙里偷闲。看,去买了包月华酥,”尤岸提起手里的油皮纸包,一脸开心地拉着他到亭子中坐下。

      木三则是坐立难安,他很少与人这么亲近的接触,更别提对面这人还是月华的先生,因此更加拘谨,习惯地缩肩膀,“先生我、我不能……”
      尤岸打开来包裹捏了一块就递了过去,不容拒绝,“给你,拿着。”

      木三接过这块月华酥,很是犹豫,在尤岸的强烈的眼神示意下才肯吃上那么一小口。
      虽然只有一小口,却让他眼前一亮,由衷赞道:“好、好香的月华酥。”

      “是吧,”尤岸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以前在无名山跟着师尊修行,那时候还比较流行清修,无欲无求,常常要辟谷。因此尤岸的童年就少了许多口欲经历,后来又是战乱的,更没机会品味时间美味,现在终于得了空闲,才发现这些的东西为什么被推崇备至。

      “木三,我问你,你今年可是有十六了?”尤岸边吃着边问。
      木三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月华酥,酥皮碎渣掉了些到石桌上,“是、是的,不过再过半月便十七了。”

      “有想过去山上看看吗?”尤岸本只是想闲叙一通,却没想到戳到对方的痛处。

      “有……不不不不,没有没有!我不敢肖想那些,”木三猛得摇头,很是惊慌无措。
      “想便想,如何说不敢?”尤岸见他手里的酥快吃完,把那些月华酥都推了过去,“都给你了,你年岁小,应该更喜欢这甜味。”

      “谢谢,谢谢尤先生,”木三连忙拜谢,放下了手里的酥,垂着脑袋,“其实、其实我挺想去仙山上面看看,只是、只是看看而已,我每日打开山门都能见到有小仙士从山中飞出又回来,如那神仙一般。”
      他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光亮与崇拜。

      “不瞒尤先生,我、我家族上也有过修行之人,只是后来在战乱中死去了……”但想到自己的身份,眼中的期许便又消失不见了。

      月华门确实不是想进就进的。
      平常人家的孩子需有推荐信才能获得参加入门考核的机会,而那些修行的名门望族获得入门考核的反而更难些,大家族人数众多,只有小辈的佼佼者被选拔出来才能被送去月华参加入门考。
      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更没什么根基,他是肖想也不敢的。

      尤岸当然也知道月华门入门门槛高的离谱。
      “或许不入门,偶尔去旁听一些文章课程如何?我记得你会写字,也喜欢看书,将来科举考个功名也好,”尤岸为他出了个折中的建议。

      “真的吗?”木三顿时脖子也不缩了,说话也不磕巴了,满心满眼的期待,“我不会影响山门小童的工作的。”

      尤岸笑道:“自然真的。到时我与祭酒说一声就可。”

      亭子外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叶上,落在枝头,亭边立着的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木三却觉得这雨声欢快动听,他坐在石凳上,继续吃起了月华酥,竟是觉得这酥更加香甜了几分。

      尤岸起身,闭起眼来,背对着木三,他听得雨声更加真切,夹杂着木三吃酥的细微动静,让他比往常还要静心一些。

      “尤先生,你袋子里似乎有什么在发光?”木三正吃着,就看向尤岸腰间的布袋。

      在尤岸肩头刚睡醒的小七揉了揉眼,发出一声“呜”。
      尤岸拿出布袋中的纳戒,炫酷多彩的光亮很不合时宜地在这古色古香的山中绽放,攥在手中,可惜还是难以掩盖其锋芒。
      尤岸满脸黑线,指头握得卡吧响,“东西坏了,正准备拿去修理修理。”

      不仅仅发光频率变多,发光程度也在提高。济妄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尤岸心里咬牙切齿地把纳戒包了一层又一层才放过布袋里。脸上还是保持了一片祥和,他眉眼弯弯,转过身来,“明日卯时,会有一堂讲古史的课,你可来听,上了山就说来找我的自会有人带领你过去。”

      木三点头如捣蒜,“嗯,谢谢尤先生!”

      尤岸撑起油纸伞,踏着云间的台阶离去,脑子则思索着要不要现在去魔域揪着他衣领子问问他到底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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