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装吧》署幸

12、丢人

　　当着外人的面，黄娟林忍住了没仔细问。

　　等隔壁床的注意力转移过后，黄娟林用手伸过去叫唐安瑾：“说说吧，哪来的男朋友。”

　　唐安瑾专注着削苹果，“不是你让我谈个吗？所以我谈了呀。”

　　她笑了笑，仿佛在表示瞧她多么听话。

　　但那装出来的笑容，特别不自然。

　　黄娟林瞬间严肃起来：“你要是不想找个人结婚，我不逼你，我让你相亲就是想让你多挑选，有合适的咱就处一处，没合适的就再说，又不是让你必须跟谁好。就算年纪大了，最后真遇不到满意的，大不了咱多攒点钱，自己给自己养老，但你不能随便找个人来敷衍我。”

　　婚姻这事，有合适的固然好，但如果遇不到良人，还不如单着。

　　黄娟林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就算有传统思维，也不能看女儿受苦。

　　唐安瑾嘀咕：“没敷衍，我挺喜欢的。”

　　黄娟林感觉这里面有事：“那你倒是说说这男生叫什么，做什么工作，长什么样，还有特别重要的，他是哪里人，家里几口人，父母是干什么的，唐安瑾，我可跟你说啊，别找太远的，别人我不管，你可千万不能远嫁！”

　　“急什么？”

　　唐安瑾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脑袋晕，手里的苹果快被她削得缩了一半，心想她还是不适合做手工类的活儿。

　　黄娟林：“我能不急吗？快说。”

　　见着黄娟林非要现在问清楚，唐安瑾只好说：“好，说，说。”

　　她把一小块切好的苹果给黄娟林，黄娟林嫌弃地瞧瞧那奇形怪状的苹果块，接过咬了一口。

　　“他叫韩炎，大学校友，现在在凌大当老师。”

　　黄娟林眼前一亮：“老师？老师倒还可以。”

　　长辈眼里的体面工作。

　　黄娟林又问：“他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唐安瑾：“也是青阳的。”

　　但她不想说那么多，小声嘟囔：“妈，你别跟查户口似的，问那么多干什么。”

　　黄娟林听完不乐意：“你们现在处对象肯定要奔着结婚去，既然要结婚，我不得问问清楚？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结婚跟谈恋爱是两回事，对方的家人好不好相处这是特别重要的，别被什么情情爱爱的冲昏头脑！”

　　黄娟林用的是过来人的语气，她的婚姻结局不美满，但过程算得上舒心，最重要的那段婚姻让她得到了一个让她骄傲的女儿，她觉得自己是能够为唐安瑾的婚姻把关的。

　　可唐安瑾不愿意说，她借口要去找医生问点事，下一秒就走出了病房。

　　黄娟林看向门口，靠在床上叹气。

　　-

　　唐安瑾出来是想透透气。

　　她对自己的生活状态谈不上满意，但也不厌恶。在工作上，她依然有足够的激情，没有职业焦虑，她的迷茫出在生活问题上。

　　如果是她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不会觉得不结婚是什么问题，何况现在大众对于不婚不育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了。

　　问题是她妈妈。

　　虽然黄娟林说大不了自己养老，但她心里明白，黄娟林并不希望是那个结果，身为长辈，黄娟林会担心自己百年后，出点事没人能搭把手。

　　天已经黑了，她打算去医院附近的饭店打包点饭菜带给黄娟林。

　　饭点多等了几分钟，唐安瑾排队点好餐，打开微信去付款。

　　这时候她看到四十几分钟前，也就是黄娟林在病房里向她打听信息时，韩炎问她今天几点下班。

　　她没看到就没回，韩炎在十分钟前拍了拍她的头像，发了个表情包。

　　唐安瑾付完钱，站着旁边迟疑。

　　她想起在病房里跟黄娟林说韩炎是她的男朋友，可他现在并不是她的谁。

　　她不喜欢撒谎，而且还是编这种谎言。

　　韩炎真关心她，但他也只是关心她。

　　她知道他应该还喜欢自己，可他怎么就不能像当初追她时那样果断直接点，非得这么拖泥带水的？

　　有一种把她当备胎的感觉。

　　这一刻她心里有一股无名火。

　　她想，他不说就算了，等回到凌州，她就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那边老板叫她去拿打包盒。

　　她拿过打包盒，给韩炎回信息：家里有事，我回青阳了。

　　晚上，唐安瑾收拾完，在医院陪床。

　　黄娟林看她侧着身子，背对着自己，不知道睡没睡着，说了句：“我明天就出院，你回去上你的班去。”

　　唐安瑾没睡，只是在想问题，听见黄娟林说话，转了过来：“你这样怎么出院？”

　　可别闹了。

　　但是父母对自己的身体总有自信，又或者实在不想在医院待着，觉得多花一天的住院钱心里难受，在这种情况下有绝对的固执。

　　“我都做完手术了，在医院也是躺着，我回家一样的。再说，你不工作了？成天在这守着我干什么......”黄娟林知道年轻人的工作很重要，现在找个好工作多难啊。

　　唐安瑾想了会儿：“那我明天叫个车，你跟我去凌州，等好了再送你回来。”

　　“我不去，我就在家待着。”

　　“那谁照顾你？”

　　“我能照顾自己。”

　　唐安瑾看着她沉默，想到另一个方法：“我给你找个护工，回头周末我再回来。”

　　黄娟林听到找护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才舍不得花这个钱，女儿出钱，她就更舍不得了。

　　黄娟林一向很抠，从来不会心疼自己，一件衣服能穿好多年。

　　唐安瑾了解她，知道她不容易，但这事由不得她。

　　“你不答应，我就不回去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片刻后，黄娟林妥协：“明天先出院，出院再说。”

　　病房里静下来。

　　深夜，黄娟林的睡眠不好，中途醒了几回。

　　她往唐安瑾那边瞧了又瞧，唐安瑾一直背对着她，但她确定唐安瑾没睡。

　　唐安瑾的手机屏幕隐隐约约传过来光，黄娟林想昂头去看，可惜角度被挡得刚好，什么也看不到。

　　她特别好奇，唐安瑾在和谁聊微信，是那个男朋友吗？

　　-

　　一早，唐安瑾在黄娟林的催促下去找医生办出院手续。

　　出租车停在门口，在保安和司机的帮助下，黄娟林才上了车。

　　唐安瑾把轮椅收好放到后备箱。

　　天空灰蒙蒙的，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

　　唐安瑾上车后再度刷新手机，还是显示阴天。

　　不下雨就好，否则出行会很麻烦。

　　在大城市自己打车时，唐安瑾从来不会主动跟司机搭话，就算遇到喜欢聊天的司机，也都是别人问什么，她礼貌地答几句。

　　黄娟林和她不同，本地人之间即使不认识也能迅速聊上天。

　　车刚开出医院大门，黄娟林就和司机聊了起来。

　　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唐安瑾只好不说话，在一边神游。

　　她出神地看别处。

　　黄娟林注意到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忍不住问她：“昨晚不睡觉，是不是在跟男朋友聊天？”

　　唐安瑾一下回神：“你怎么偷看我聊天？”

　　青春期时，家长对孩子好奇，可能偷偷摸摸打探隐私，她就不翻旧账了。

　　现在她都多大的人了？还是没有隐私......

　　黄娟林用“大惊小怪”的眼神看她：“没看到，我猜的。”

　　说着，她笑眯眯地继续问：“是不是那个男生？当老师那个？”

　　唐安瑾不置可否。

　　前排司机听到了，马上加入群聊：“老师这个职业好，哪个学校的老师？”

　　黄娟林笑着搭话：“凌州大学。”

　　司机称赞道：“凌大的老师？厉害厉害。”

　　凌大是省内最好的大学，在青阳人心中的地位很高，谁家孩子能考上凌大，那在亲戚里是绝对的榜样。

　　黄娟林对此很骄傲：“我闺女也是凌大毕业的，现在在凌州做律师呢。”

　　唐安瑾：为什么突然cue她？

　　司机继续附和赞美。

　　唐安瑾尴尬起来，平时她不在，黄娟林爱怎么吹捧她，她听不到就算了，这当着面炫耀她，她真有点受不了。

　　她性格比较低调，在长辈看来，偏内向，不习惯这种场面。

　　唐安瑾赶紧道：“我也没那么厉害的......”

　　普普通通的打工人罢了。

　　司机叔叔投来赞赏的眼神：“姑娘真谦虚！”

　　唐安瑾：“......”

　　到了单元楼前，这边没有电梯，只能靠人力将黄娟林抬上楼。

　　在车上聊得不错，司机很愿意帮这个忙。

　　根本不需要唐安瑾发出请求，对方就主动说让唐安瑾把轮椅拿过来。

　　黄娟林从车座挪到轮椅上。

　　司机说：“姑娘，我们一人抬一边，试试抬不抬的动。”

　　唐安瑾点头，用力把自己那边往上抬。

　　这重量对于她而言，还是太勉强了，但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抬不了。

　　她只能咬着牙坚持一下。

　　走了没两步，有道声音出现。

　　“我来，给我吧。”

　　紧接着是一只有力的手从唐安瑾那边把轮椅接走。

　　唐安瑾吓了一跳，以为是幻觉，再一看确实是真的。

　　她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韩炎笑笑：“回来看看。”

　　轮椅很快被抬上楼，唐安瑾拿出钥匙开门，给司机叔叔递了瓶水以示感谢，在门口目送对方下去。

　　等回过头，看见韩炎手足无措地守在鞋柜旁。

　　唐安瑾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最大号的拖鞋给他，他穿上有些挤脚，但也只能这样。

　　黄娟林刚开始以为这是路过帮忙的热心小伙，这小区邻里邻外的都很熟悉，如果是住在周围的人，她应该认识。

　　但面前的人很面生。

　　然后她观察到自家女儿跟这个人是认识的，再联想到唐安瑾说的男朋友，心里有了个猜想。

　　黄娟林试探地问：“小伙子，今天太谢谢你了，我能问一下你姓什么吗？”

　　唐安瑾预感大事不好，有种要当场被揭穿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拉走韩炎，韩炎就回答道：“阿姨好，我姓韩。”

　　“韩炎？”

　　韩炎惊喜道：“您，知道我？”

　　-

　　他说的是“知道”。

　　唐安瑾从中听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就像是她早就该向黄娟林介绍过他的存在似的。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她撒了谎，马上要被当事人抓到了。

　　唐安瑾说：“妈，我推你回屋休息。”

　　她走过去要推轮椅。

　　黄娟林阻止她：“你这是干什么？小韩来了，不得好好招待招待。”

　　韩炎客气地说：“阿姨，不用招待我，没关系。”

　　唐安瑾杵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强行推走黄娟林，确实不礼貌。

　　黄娟林提醒唐安瑾：“你愣在这里做什么？给小韩倒杯茶去。”

　　唐安瑾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看见里面有雪碧，她拿出一罐放到韩炎面前。

　　黄娟林瞪她：“让你倒杯茶。”

　　要不是现在坐在轮椅上不能走，黄娟林真要站起来教训唐安瑾了。

　　唐安瑾：“他喜欢喝这个。”

　　黄娟林：......

　　韩炎笑着拉开雪碧罐上的拉环，说：“阿姨，我确实喜欢喝这个。”

　　唐安瑾坐到一边，心里想：本来就是的！她也是记得一部分他的爱好的！

　　不过她还是想不通，韩炎怎么突然回青阳，还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

　　夜里他们并没有聊特别的话题，她只是解释了几句回青阳的原因，说她妈摔了，今天会出院，那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对话而已。

　　韩炎这么突然跑来，她真是措手不及。

　　黄娟林上下打量韩炎，对他越看越满意，好奇地问：“小韩，你跟安瑾，在一起有多久了？”

　　唐安瑾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快就问这个问题？

　　她别过脸，要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