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圈》椰柿

4、可爱女人

　　敏锐的第六感提醒谷菲，她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暂时？那说明你目前有喜欢的人咯。”

　　被戳中心思的李微意一声不吭，垂下眼睫，双唇紧抿，双手交叠放到光洁的桌上，似乎在刻意回避对面探究的眼神。

　　可谷菲哪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继续追问：“别害羞啊，你倒是说话啊，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追到你喜欢的人呢。”

　　李微意蓦地抬起头，强装镇定，开口拒绝：“不用了。”

　　一旁的林念章手指一顿，感受到李微意语气中的冷漠，心想，菜还没端上来，气氛不能冷下去，急忙转移话题，“哎，你们要喝水吗？”

　　谷菲淡定接过话茬，“我们刚刚点了排骨汤呀，我问下服务员多久上菜？”

　　热气从汤碗中升起，林念章闻到肉香味，正准备去盛汤，却瞧见汤勺被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握去，将切成小块的山药和排骨盛到瓷碗中。

　　耐心等他盛完，伸手想要去拿汤勺，却没料到李微意将手中盛满汤的瓷碗放到她眼前。

　　林念章正觉意外，满含惊喜望向他。

　　却发现，下一秒，谷菲身前的瓷碗也被端起，“吃山药吗？”李微意左手端着瓷白的碗，右手握着汤勺，目光转向谷菲。

　　一句“谢谢”卡在嘴边硬是没送出口，林念章收回目光，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碗里散发香味的山药排骨汤。

　　拿起碗边的筷子，夹起一块山药放到嘴里品味，味道确实不错，她想。

　　“来两块就行了，谢谢帅哥。”谷菲笑了一下，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

　　林念章又拿起汤勺喝了一口鲜香四溢的排骨汤，余光瞥见李微意拿起公筷夹起一块叉烧放到碗里，随后又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放到嘴里。

　　不由得感慨，难怪人们会偏爱长得好看的人。

　　明明他的嘴唇油润，咀嚼的动作拉长他的脸，却依然让人觉得他吃得很香。

　　脑海中突然冒出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再一品味，意识到不对劲。

　　亦可能是心虚，林念章突然呛着了，匆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转身低头，喷出一口汤。

　　身旁的谷菲和对面的李微意被她的动静吓到，不约而同望向她。

　　林念章感到尴尬不已，急忙转身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捂住嘴巴，扬起左手不停晃动，向他们示意自己没事。

　　右手拍动自己的胸口，感觉顺下气后，急忙开口道歉，“抱歉，不小心呛到了。”

　　谷菲侧过头，说话语气关切，“你没事吧？”

　　林念章点头，捏住纸巾擦拭刚才不小心弄脏的桌面。

　　李微意没有说话，眉头微微皱起，林念章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神，或许是心虚，立马移开眼。

　　林念章终究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之后再未瞧他一眼。

　　从洗手间回来后，看到二人都已经放下筷子，桌上的菜碟中也只剩一些汤汁，不错，没浪费，正好响应光盘行动。

　　林念章拉开单肩包拉链，拿起手机，“都吃好了？那我去买单？”

　　“嗯，走吧。”谷菲也提起座位旁的背包，站起身来。

　　结完账后，林念章转身走出饭店，和李微意告别，“你快回学校吧，我和菲菲也准备回去了。”

　　李微意低头，凝望她，眼睛里流淌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你国庆会回去吗？”

　　林念章意识到他问的应该是会不会回老家清州市，一个距离灵州900多公里的地方，也是她和李微意的故乡。

　　林念章坦率回答他，“还不确定，你呢？”

　　李微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林念章焦急转身，嘴里念叨着：“车来了，我先走了，拜拜。”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谷菲冷不丁转过脸，靠在林念章肩上，“念章，你有没有发现，还是大学帅哥多啊。”

　　林念章的目光移向她，平静地说：“怎么说？”

　　谷菲举起手机，屏幕亮起，点开微信聊天页面，前排全是男生头像，“你看，这么一会功夫，我就加了这么多帅哥微信。”

　　林念章笑着打趣她，“这么多？你这效率可以啊。”

　　谷菲没理会调侃，自顾自感慨，“弟弟们年轻帅气，谁会拒绝啊，不过说真的，只看脸的话，还是你那个弟弟最帅。不过很明显他不喜欢我，还是算了。”

　　林念章轻轻拍了拍谷菲的手，没说话。

　　“越想越觉得可惜，念章，要不你去拿下他？以后你们约会带上我，我就可以天天看到帅哥了。”

　　林念章大惊失色，“菲菲，你！我不喜欢弟弟，我喜欢真诚人品好脾气好的，你看他哪一点符合？”

　　谷菲不以为然，“这么多年没见面，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完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提到李微意，林念章脑海里又回想起刚才离开时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怎么会让她有种见到被主人抛弃在雨中的狗狗的错觉。

　　果然，好看的脸就是容易得到人们的怜爱。

　　才认识他不久就撞见过他被女生表白的场面，那时的他面容比现在更稚嫩，更清纯，不过中二期的他也比现在更容易害羞。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三的教室，那年林念章升入高三，和同桌李听雨每天形影不离，互相鼓励。

　　那时应该是秋天，教学楼后侧的树坛中有一排广玉兰树，树干粗壮，顶端的树叶靠近三楼的窗边。

　　在教室最后排的平行位置，有棵桂花树，被一众高壮的广玉兰树衬托得分外扎眼。

　　秋天是桂花树的黄金时期，它会开出密密麻麻的浅黄花朵，花香四溢，没有任何一个文科班的女孩能拒绝这种香味，浓郁但不腻人。

　　李微意就是在一个金桂飘香的日子里出现在教室后门，林念章当时正靠在窗边使劲嗅着桂花树散发的芬芳。

　　李听雨坐在课桌上拿着笔和一道数学题打得难舍难分，坐在后门边的男生对着李听雨大喊：“李听雨，你弟弟叫你。”

　　林念章循着声音回头，眼见李听雨还在草稿纸上写东西，主动走向门口，准备招呼她弟弟进教室。

　　踏出后门，一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男生正背对着自己，他站在那，十分板正，让林念章瞬间想到教室窗外的那一排树，昂扬向上，而且他的身形结合了广玉兰树和桂花树的优点—高挺瘦削。

　　林念章走到他身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李听雨的弟弟吗？我是她同桌，跟我进来吧。”

　　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和李听雨一样，脸型流畅，五官精致。

　　杏仁眼，眼角却有些下垂，莫名给他增添了无辜的氛围。鼻梁挺拔，长相确实可以一眼惊艳他人。

　　清纯的宛如一颗青涩的苹果，浑身上下散发着天然的未经修饰的帅气。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林念章看到他的脸开始变红，男生应和的声音有些粗粝沙哑，配上他这张好看的脸让林念章莫名感到有些怪异。

　　走进教室，好几个女生发出“哇”的惊叹声，林念章见怪不怪，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更何况李微意的脸如此出众。

　　被这么多双陌生人的眼睛注视着，他显得尤为不习惯，才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李听雨桌上，李听雨还未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就瞧见他匆忙转身离开，林念章觉得颇有意思，便站在后门边，笑着目送他仓皇跑走。

　　会害羞的帅哥，属实少见。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对他却莫名慷慨，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懵懂，整个人变得更为精致沉稳。

　　沉浸在缅怀过去的思绪中，都未留意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谷菲及时提醒她，“念章，你到了，该下车了。”

　　林念章回过神，见司机师傅已经将车停靠在路边，抓起座位边的挎包，和谷菲匆忙道别，“我先走啦，菲菲，到家说一声哦。”

　　漫无目的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午后的阳光依旧热烈，李微意脑海里反复播放上午她脱口而出的话，“我有喜欢的人。”

　　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吗？

　　打开寝室门，李微意松开肩上的背包挂到衣柜门上，才坐到凳子上，就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投射过来。

　　果然，是周旋，还是那副熟悉的八卦的眼神，李微意摆摆手表示：“不要好奇，我不会说的。”

　　换来他一个白眼。

　　李微意点开手机，突然一个微信消息提醒弹跳出来，心中一紧，难道是她？

　　再看一眼，刚涌上来的期待感瞬间被失望代替，原来是姐姐李听雨。

　　她的微信昵称是听见下雨的声音，名字的灵感源自偶像的一首歌。

　　听见下雨的声音：“国庆放假回家吗？”

　　李微意毫不犹豫回她：“回吧。”

　　“你跟念章在一个地方吧，到时候你可以等她一起回，我可以去接你们。”

　　李微意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手指在屏幕键盘上停留片刻，发出去的话却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波动：“晚点再说。”

　　“OK。”

　　心念一起，人就容易躁动，点开她的朋友圈，却没有看到之前发布的动态，李微意觉得心都沉入谷底，再认真一看，幸好，原来只是仅三天可见，而不是把自己删除了。

　　周旋走到身后，拍了下李微意的肩膀，挑眉问他：“你小子，见到喜欢的人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你知道班里的女生私底下叫你什么吗？”

　　李微意转过头，毫不在意的样子，声音透出冷漠：“我不关心。”

　　如此嚣张欠打的话，任谁说出都会让别人露出鄙夷。

　　果然，周旋听到李微意漠不关心的回答后气得失了风度：“说实话，你要不是顶着这张脸，你出门说这话真的很容易被打。”

　　李微意歪头，挑了挑眉，表情莫名其妙透出一股拽意。

　　秦焕见状眼疾手快拉住即将暴走的周旋，劝他：“消消气，这小子确实有装的资本。”

　　李微意却被这句话逗笑，“噗”地笑出声，刚才的郁闷随着这声笑消散不少。

　　“哈哈哈哈。”林念章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平板里的喜剧电影，是一部经典的香港电影——《东成西就》。

　　一群帅哥美女在电影里放飞自我，夸张的造型和肢体语言让林念章笑得身体不停颤动。

　　手机的震动声终止了她的笑声，捞起手机一看，来电联系人显示为妈，不知为何，还未接通，一股不好的预感顷刻间涌上她的心头。

　　手机一直响，她并不想接，可对面锲而不舍地打，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接通。

　　果然，还未说话，对面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国庆放假回来一趟，你爸单位来了个小伙子，年纪比你大两岁，等你回来去见一下。”

　　这是要自己去相亲？

　　前不久因为工作的事情吵到林念章情绪接近崩溃，冷静过后，她直接屏蔽爸妈的微信，退出家族群，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在那之后好不容易安静一段时间，这通电话仿佛一颗炸弹，瞬间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林念章闻言深吸一口气，正想拒绝，章女士似乎料到她要说的话，话头一转，“你外婆外公前几天还打电话问我，说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一年到头就在家那么一段时间，这次回来去陪下你外公外婆。”

　　听到外公外婆这两个词，林念章才生发出来的怒火瞬息被浇灭。

　　想到那两个可爱的老头老太，她立马回答了句：“知道了，我去看下高铁票。”

　　挂了电话，打开订票软件，火速选了一张临近中午的票。

　　又记起上次李听雨约自己拍照，截好图后准备发微信给她，却不小心手滑发给了李微意，等意识到不对时立马点进聊天页面点击撤回。

　　林念章想起今天他问自己会不会回去时，自己说不知道，这会又直接发了订票截图给他，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在戏弄他？

　　想到这，林念章立马解释，“不好意思，发错了。”

　　对面没有回话，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生气了？

　　林念章试探着问他：“你生气了吗？因为我之前回答你还不确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向你说声抱歉。”

　　对面仍旧没有回答，林念章失去等待的耐心，直接退出聊天页面，手机随意一扔，打算继续观看刚刚被打断的电影。

　　手机却又亮起，林念章瞥了一眼，简单干脆的三个字，没生气。

　　莫名感到不爽，这个想法一冒出，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没有再回复，注意力被电影中的搞笑画面吸引走。

　　一张11点20分发出的高铁票，4小时25分钟，串起林念章回家的路途。

　　林念章拎着行李箱走到候车区时，密密麻麻的人群差点让她怀疑是不是看错了日期。

　　拿出手机再次确定一眼时间，为了避开10月1日的高峰期，自己还特意找总监请了一天假。

　　所以这是既没有成功避开高峰期，又失去了全勤奖，林念章闭上双眼，内心一阵哀嚎。

　　距离列车到站还有一个小时，她绕着候车区转了一圈，所有的座位都被占满，无奈只好推着行李箱站在离检票口不远的位置，低头玩手机。

　　广播声响起，林念章看了一眼手机，再抬头望了一下车站的显示屏，是自己等的那趟列车开始检票了。

　　跟着地上的标识一步步找到自己的座位——7号车厢3F座位，满心欢喜地坐到位置上，突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到她身边，疑惑地望了眼座位号，“麻烦问下这是7号车厢3D座位吗？”

　　林念章点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宝宝，轻声回答：“对，这是7号车厢3D座位。”

　　结果女人没有马上坐下来，她转过身，走到6C座位，对着一个年轻男子说：“帅哥，我能和你换个座吗？我想和我老公坐一起，方便带孩子。”

　　说完指了一下旁边一个戴着眼镜，正在放置黑色背包的男人，也就是她老公，见年轻男子起身，女人用手指了一下，“我的位置是3D座，谢谢你啊，帅哥！”

　　林念章打开背包刚掏出一包苏打饼干，余光瞥见一个身穿卡其休闲裤，白色运动鞋的男子推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走到身旁。

　　怎么来了个男的？

　　抬头望去，她倒吸一口气，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李微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