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蝉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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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夏日，气温骤升，距离高考仅剩一个月的时间。
林谦谦一只手上拿着志愿填写单，一只手扇着风，穿着碎花连衣裙，踩着高更鞋走进了高三六班，底下粘贴复制般刷着试卷的学生们又一并抬起了头，毕竟刚刚周迅祺已经跟他们提前预告过今天要填写志愿。
“班长发一下志愿单，各位先别急着填，我们这次的班会就是想跟大家聊聊一些适合填写志愿的学校，当然，如果大家已经有想去的学校了就可以填写了。”林谦谦把志愿单给了周迅祺，拧开水杯喝了口水，“哦对，上次去参加竞赛的同学们，目前只有余鹤拿到了T大的保送，当然余鹤你如果有别的想去的学校也可以推掉填志愿，不过老师建议你接受。”
余鹤看着面前的志愿单，他第一志愿就是T大，所以并没有想推掉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在思考一件事情。
余鹤扫了一眼旁边拿着志愿单的谢停，按理来说这家伙应该也有保送资格的啊，排名都摸到他屁股后面来了，没道理英语竞赛没拿靠前名次吧。
上面的林谦谦说了些什么余鹤并没有听，教室里的立体式空调嗡嗡的运作着，不由得让余鹤想起了过年期间与谢停的一次夜谈。
“你干脆睡我房间得了。”余鹤拉开门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手上拿着热牛奶的谢停。
“也不是不行，我去把我枕头拿过来。”谢停甚至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余鹤手里被塞了热牛奶，看着那个点头的男人踩着拖鞋去了隔壁房间，没多久真拿了个枕头过来。
“怎么了？你自己邀请我的，反悔了？”谢停挑着眉看着一脸呆愣站在原地把路堵着的余鹤，说道。
余鹤视线毫无波澜地看着谢停，看对方要来真的，僵持几秒，最后妥协了，给谢停让了个路。
余鹤将门带上，看着有房间不睡硬跟自己挤并且特别自觉已经上床了的谢停，面无表情的把热牛奶喝了，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之后自己也上了床。
因为是盖同一个被子的缘故，加上谢停本身就总是暖暖的，对比之下余鹤这个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男生……反正余鹤沉默了，并且在脑内疯狂思考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蹭到暖气。
但思考没多久，旁边的人就凑了过来，将余鹤圈在了怀里，还理直气壮地吐槽了起来：“你不会真是雪人成精吧？怎么在被子里还这么冰。”
“……那你有本事给我捂暖来。”余鹤的头埋在谢停的肩窝，声音有点闷，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冷的，声音还带着点颤抖。
太近了……心跳声都能听见……
“好啊，我恭敬不如从命咯。”谢停笑着应了一声，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在余鹤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尖已经红起来了，但他还是装着镇定，试图找着话题“话说你有没有想好考哪所大学？”
余鹤的手被谢停握住了，他抬头跟谢停对视了几秒，又匆匆撇开视线，嘟囔道“不用想都是T大吧。”
凑这么近，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藏在心里的小心思都被谢停看得清清楚楚了。
……有点心虚。
余鹤挣了挣手，又被谢停握的更紧了，随后就是上方传来的轻佻声音“不是说让我给你捂暖？这就反悔了？”
“……没有，你问了我，那你呢？”余鹤跟怕冷似的又往谢停怀里缩了缩。
“我？”谢停注意到了余鹤的小动作，弯了弯眼角，“我当你的跟屁虫，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但是直到下课，余鹤也没看见跟屁虫抬笔动过那张志愿单。
余鹤赌气似的撑着脑袋转了视线，看向窗外的据说长了很多年的香樟树，教室的隔音不好，香樟树上的蝉鸣吵得余鹤心烦，他知道那些小说都写暗恋是一场豪赌。
放下自尊焦虑大胆去表白，赌赢了就是皆大欢喜，赌输了就是不得善终。
而恰恰相反的一条路……最后只配无疾而终。
生来懦弱不敢开口的暗恋者只配拥有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余鹤同样也知道，小说里的双向暗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那么轻易就落在了自己头上，或许他有时候会这么遐想，甚至多次觉得谢停就是喜欢自己的。
特别是去参加数学竞赛前的那一眼对视，他甚至幻想过从数学竞赛回来之后关系能重归于好。
但好像，从现在的场景来看，那仅仅只是谢停留恋好友关系的一场施舍——余鹤坚信谢停发现了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并且接受不了这段感情而选择远离自己。
窗外的蝉鸣声好像越来越大了，大到余鹤恨不得现在立马到达秋天。
……秋天。
那个和谢停初见的秋天。
怪不得是秋天，秋天的色彩总是绚烂且繁多，因为谢停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啪嗒。”
“刺啦——”
笔掉在桌子上，以及椅子被拖开的声音让余鹤回了神，旁边的人站了起来，按时间来说应该是去买冰水了。
余鹤不经意地扫过了那张被笔堪堪盖住了姓名的志愿单：
第一志愿：B大
第二志愿：S.J大
第三志愿：Z大
唯独没有T大。
在余鹤的意料之内，但他的心里还是一阵落空感，原来这就是暗恋被得知并且被拒绝的感受吗？
挫败感，心里一阵绞痛感与不得不接受的无力感。
……
高考结束的三天后，周迅祺组织了班上的一些同学搞了个散伙聚会。
林谦谦女士知晓以后直接揽下付款大责，得到六班积极分子们的热烈拥簇，第一个进入了包厢。
“我知道在吃饭的时候询问你们的考试状况可能对你们来说有点扫兴，但我还是想问问。”林谦谦先点完了菜，之后让他们轮着转菜单，随后自己烫了下餐具说着，“谢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觉得自己能上B大吗？”
谢停和余鹤被安排在了林谦谦的一左一右，余鹤本来拿着菜单和旁边的林奕一起勾选，听到林谦谦的话，注意力直接转了过去。
他们高考结束的时候余鹤去了，不过是躲在离校门有点远的梧桐树下，前面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但余鹤能清楚的看到谢停站在周迅祺他们的中间，嘴里扬着笑说着什么，通过周迅祺的反应可以猜出谢停考得很好，甚至可能超常发挥了。
“那肯定的林姐，这个B大我不上谁上？”意料之内的，跟花孔雀似的迫不及待炫耀的语气。
“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班里的体委开口说道“停哥你为什么选了B大而不是和余哥一起去T大？”
余鹤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的随便勾选了几个菜品就急忙将菜单给了林奕，都没发觉谢停在这期间瞟了他一眼。
“总是粘着你们余哥他嫌我烦。”谢停同往常一样笑着调侃起了余鹤，这让余鹤有点不知所措以及下意识的抵触。
跟我断关系的是你，到头来还要维持我们的表面关系？你怎么这么累呢。
“嗨呀，就余哥那性格，你多烦烦他，他不就对你心软了吗。”周迅祺凑到林奕旁边看着菜单打趣道，林奕疯狂用手肘戳他他还傻乎乎的问林奕是不是有多动症。
没眼力见的。
这是林奕对周迅祺整个人的评价。
但好在林谦谦很快就换了个话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吃完晚餐，当然有必备的KTV项目，但林谦谦并没有参与只是替他们付了钱便回去了，毕竟她这个年纪可陪不了年轻人熬夜蹦迪。
包厢里的霓虹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闪的余鹤眯起了眼睛，缩在了沙发最角落，干脆低头刷手机。
周迅祺的歌声可以说是噪音了，林奕和温瑜已经想方设法的抢走周迅祺的麦克风，但最后都没能成功，只能默默忍受，沈心莹这时候坐到了余鹤的旁边，余鹤抬头看了过去，循着沈心莹的视线看见谢停和班上的一个女生出了门：“停哥还是那么受欢迎啊，好像有句话叫什么，毕业不表白会后悔一辈子，余哥你要把人看牢啊。”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这句话余鹤不可否认，沈心莹必然是发现了他们最近的变扭，才会暗示余鹤。
余鹤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了面前的啤酒拉开拉环灌了几口，站起了身：“我去看看。”
可能是酒精的确让人勇敢吧，余鹤装作要洗手的样子在洗手台听着不远处谢停和那个女生的对话，进展到哪一步了余鹤听不太清，只能零星听见谢停说了句“我有喜欢……”“抱歉”
随后外面的声音停了一瞬，紧接着传来了点烟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神经，也可能是酒量真差吧，已经有点神经麻木了，愣是在洗手台等到谢停走了过来。
谢停本人也挺惊讶的，心里又开始忐忑余鹤听到了多少，祈祷余鹤什么都没听到最好。
他注意到面前的人反应有点迟钝，并且脸色通红，他皱起了眉头，低声温柔询问道：“余鹤，你喝酒了？”
“……嗯，跟你有关系吗？”余鹤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皱着眉回怼了一句，“让，让开，挡道了。”
谢停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给余鹤让了个道。
等余鹤走后，谢停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干脆蹲在旁边又吸了根烟，但刚吸没多久，那个走了的人不知怎么又转了回来，蹲在了他旁边，清冷的带着责怪地语气“你怎么又抽了一根，想得肺癌吗？”
谢停夹着烟的手顿住了，侧目看着面前皱着眉头，明显已经喝醉了的余鹤，脸红扑扑的，因为被烟呛到眼角红了起来，唇红齿白，加上洗手间暧昧的暖黄色光线，谢停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那我不抽了，这就掐掉。”谢停的声音不由得有点沙哑，他掐掉了还没抽完的烟，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随后发现余鹤还陪着自己蹲着，不由得笑了起来“雪人喝醉了还怪粘人的。”
余鹤：“……”
“哎，还不让说了，一说就想跑，脾气真大。”谢停看着面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抬脚就想走，赶忙拉住了余鹤的手腕。
“我脾气大？”
“你脾气最好了，全世界第一好。”
“嗯。”
喝醉的雪人也很好哄啊。
谢停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时间不早了我给你打车，你先回去？”
余鹤闷闷地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谢停牵着自己手腕的手。
谢停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连忙收回了手，再一抬头的时候发现面前的人眉又皱了起来，随后又张了口“你这么嫌弃我？”
谢停一顿，心里骂了句脏，明明他没有喝酒，现在却跟醉了一样，不然哪来的狗胆就这么把余鹤抵在了墙上吻了过去。
少年人的吻毫无章法，但是却好似发泄一样，吻得余鹤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有些许粗暴且不舒服，下意识的开始推谢停，这么一推倒是给谢停推清醒了，谢停松开了余鹤，看着面前一脸呆愣的同桌心里痛骂了自己好几句“趁人之危的畜生。”
“……我给你打车”谢停拉着余鹤的手腕没有解释，余鹤因为醉酒没反应过来，也并没有要问的意思就这么乖乖应了一声。
直至出租车的到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谢停是因为心里忐忑不敢再说，余鹤则是因为神经麻木迟钝不想再说。
将余鹤弄上了车，报了地址付了钱，谢停这才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晚风，一时竟不知这颗心脏该悬着还是该放下，他站在路边看着驶向远方，混入车水马龙的出租车，头一次觉得树上的蝉鸣过于喧闹。
夏日的蝉鸣鸣走了少年人难以言说的情愫，直至它烂与深处，成为了少年人的执念，以及对他来说一生的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蝉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