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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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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打听打听他们现住何处?”庄慈急得站起来,扬手叫下人去找。
原先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确实是温常的女儿在静安寺。那位佩剑的郎君,如果没猜错,是平成侯无疑。
三年时间,发生太多事情。
当年庄慈负责押送官盐至扬州城,路遇暴雨,与前往扬州的温常等人相遇。
两拨人在一处驿站避雨,只是萍水相逢,却觉倾盖如故。
二人相约同行至扬州再分别,岂料当晚再遇暴雨,电闪雷鸣间,庄慈亲眼见到纪家的人劫持了温常等人,他吓得躲在柜台下不敢出声。
那人开口,庄慈立刻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是纪霖。纪霖亲自动手绑走了官府的人。
“既然还有漏网之鱼。”纪霖看向庄慈,像是看将死之人的眼神:“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需要我教吧。”
庄慈浑身发抖,一把锋利的剑悬在头顶,他匍匐在地流泪道:“饶命,饶命。”
庄慈等了几日,便听到温常死讯传来,他有苦难言,只能远远地瞧了一眼。
纪家家大业大,庄慈不过一个小小县城商贾,若是得罪了纪霖,恐怕连祖坟都保不住。
他哪敢再动些什么心思,只好把这份愧疚藏在心里,老老实实地做着生意,每逢祭奠时节,给温常等人供灯祈福。
而今温常的女儿既然来了道成县,他也不复当年,即是在自己地盘上,想要做些什么也方便。
这份愧疚终于可以消散,庄慈叹气,暗道不易。
庄家派了人到客店请温叙二人过府一叙,怕温叙回绝,还特地嘱咐与温常有关。
温叙在谢璟泽陪同下进了庄家,客套地寒暄之后,温叙便直切正题。
“您说有关于家父生前之事,烦请告知。”
庄慈不知温叙眼疾缘由,只当她失去长辈庇佑,遭遇意外。因此见面之后对温叙的怜悯又增许多。
他叹气,将自己所见所闻全盘告知温叙。
“这便是我与他最后一面。我的体质并不能吃虾肉一类,想来那蒙汗药下在虾肉中,当晚驿站只有我一人是清醒的。因此我才能目睹真相。”
他说完话,抬头看向温叙,察觉她压着的怒气,安慰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想来那些证据已经被纪霖销毁了,不若还是放下吧。”
温叙站起身向他行礼感谢:“多谢您能把这些事情讲与我听。”
庄慈摆手道:“温娘子言重。”
谢璟泽上前扶着温叙出了门。
“叙娘觉得庄慈的话可信么?”谢璟泽问道。
“他没有骗我的动机。顶多就是愧疚求心安。”温叙在谢璟泽的搀扶下,小心地走上阶梯,进了马车里。
“如此一来倒是全都明了。纪霖与阿耶之死脱不了干系,扬州指不定有多少人听命于他,扬州府刺史怕是不愿意失去这税收钱袋子,自然不会公允处置纪霖。纪霖的账本在我手中,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拦我入京。”
“但我们耽误不得。纪霖想来已经找到阿顷下落,不日便要回扬州。此事必须尽快解决。”温叙说道。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谢璟泽二人刚回客店,便接到辽国军队压境的消息。
“是什么时候的事?”温叙问道。
那名斥候回道:“就在十日前。”
一行人不敢耽误,收了行李便向长安方向赶去。
只怕京城早已风雨飘摇。
三日前。
朝臣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看着前线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头疼不已,见那些人只顾着扯皮推诿,纸上谈兵,气得把砚台丢了出去:“全都给我跪外边去!”
吵得激烈的人顿时萎了声音,低头退出殿外。
建元帝揉了揉太阳穴:“把谢翎给我喊来。”
谢翎收到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
“给我更衣,恐怕宫里要来人宣召。另外,把丛钰叫来,我有事要让他去做。”
丛钰很快就到了谢翎书房。
“我会向圣上请旨前往边境戍守御敌,你先回军营,等我请了圣旨和兵符,你便领了人马赶去扬州,将大郎二人接回来。”谢翎说道。
丛钰面容严肃:“儿领命。”
许云澄买了匹骡子,一路辗转往长安方向奔去。
越往北走,沿途陆续见南下逃奔的难民。他内心暗道不妙,随机拦了个路人问道:“这位婶娘,你们是从何处来的?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往南走?”
那人见许云澄也是灰头土脸,形容狼狈的模样,便好心告诉他:“辽国和燕国要打起来了,我们都是从甘州来的,小伙子,奉劝你一句,你还是别往前走啦,去南方避避战火吧。”
“多谢,多谢。”许云澄弯腰行礼道。
阵阵冷风刮来,许云澄压了压戴在头上的斗笠往前看,天气阴沉,山雨欲来,还有大批的百姓行走在路上,都赶着要避难。
他无奈叹气:“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那匹骡子正在一旁低头吃草,许云澄牵着绳子,拉着它要往前继续赶路。
它突然来了脾气,倔着不肯走,只哼哧地咀嚼着,半点都拉不动。
许云澄无奈,趁旁人没有注意,偷偷地从行囊里掰出一小块面饼,放到骡子的嘴边。
面饼是用细粉做的,骡子原主人把这个方法告诉许云澄,一旦骡子犯倔,就用面饼喂它,准能治好。
这一路过来,每当骡子犯倔,许云澄便掰一小块哄那骡子。
只是骡子的胃口被许云澄越养越大,只靠一小片完全不够,刚开始也不过是三根手指那么大的饼就够哄好了,如今既然要一个巴掌那么大才管用。
骡子嚼的津津有味,吃满意了,愿意走了。许云澄挎坐上去,一摇一摆地往上过去。
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觉着他居然肯用面饼喂骡子,当真是豪气,于是动了歪心思,把主意打到了许云澄的头上。
那人肯定是个有钱人!穿得破烂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财富。
二人打定主意,便一直盯着许云澄的包裹,想要趁着人少不注意给偷抢过来。
他们想法倒是不错,但许云澄这次南下是被绑回去的,即便是顾二娘给了许云澄逃跑的盘缠,他身上带着的银钱几乎要用完了。
察觉到跟着自己的人,许云澄摸了摸骡子,从包里又揪了一块面饼,猛的往远处丢去。
骡子见那面饼,跑得飞快,不一会便和那两人拉开了距离。
就这般一来二去,骡子已经把那两人甩得远远的,而许云澄也把身上最后的吃食用完了。
他气地一巴掌拍在骡子身上:“你咋这么能吃呢你!”
天色渐晚,许云澄也只好找处破庙进去凑合一晚。
附近山间有野生果子,正是秋季,山楂红透,引得许多鸟儿来啄食。
许云澄爬上树摘些山楂做了陷阱,捕到一只雉鸡。他用匕首将那雉鸡弄干净,在它肚子里放了些山楂,架在火堆上烤着。
今夜天气晴朗,一轮下弦月探出林梢,四周静谧,偶尔可以听到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影影绰绰间,有人快速翻近破庙里。
那人眼眸狭长,一身黑衣,将一柄弯刀抵在许云澄的脖子上。
许云澄:?
“阿澄,是我。”那人认出他来,将刀放下。
许云澄不解问道:“你谁啊?”
“我是普宁。”
许云澄皱眉:“你说些什么胡话,普宁将军早就战死沙场,岂是你这样的宵小可以冒充的。”
他转身看向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缓缓拿下面具,露出留着丑陋疤痕的脸,伤痕从左脸蜿蜒至脖子,除却疤痕,从长相来看确实是普宁。
“你这是……普宁大哥?”许云澄问道。
他快步上前,担心地看着普宁:“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疤痕?”
二人席地而坐,普宁心情复杂地开口:“在战场上被划伤了脸,被人所救,昏迷了两年才醒,侥幸活了下来。”
许云澄叹气:“你昏迷这两年已经物是人非了。”
普宁不知许云澄的立场,他的身体里流着燕国人和辽国人的血,且身世复杂,居无定所。
自己如今必定是坚持开战,为辽国效忠,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复仇,收回失地。
再想开口,发现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痛快地同许云澄谈天说地。
许云澄察觉到普宁的情绪,只当他是想起已经进宫的拓拔姝,沉湎于过去,便安慰道:“既然从战场上逃离,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老天还是眷顾普宁大哥的。”
普宁笑道:“确实幸运。阿澄这几年过得如何?出了公主府,有没有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过得也就那样吧。我只喜欢赚钱。有钱了一切都好说,金银这些身外之物能让我获得安全感。”
许云澄用棍子戳了戳火堆,又加了新柴上去,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样的身份,又不能走仕途科举,就算是得了份杂活给人打下手,还得受人排挤歧视。”
普宁点头:“确实很难。”
“但是我现在已经熬过来了,再无论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我得好好活着,早晚有一天,要把生意做大做强,超过那死老头子。”许云澄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