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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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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将至,向思意的妈妈李湘玲一个又一个电话炮轰过来。
向思意只得接起电话:“喂,妈。”
“诶桉桉,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李湘玲的声音颇有些温和地从听筒中传出来。
向思意与李湘玲感情一般,并不打算将工作的事情全盘托出,敷衍道:“还行。”
当然,就算是向思意说了,李湘玲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更提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毕竟李湘玲初中毕业后没上过一天班,在家看了几年侄子后,就嫁给了向思意的爸爸向韫。
向家位于京郊,虽说属于北京,但这里的人说话或多或少有点口音。向家早年间有地,后来因占地修路,赔了钱,往后就不再种地。
向韫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地了就在村大队谋了个差事,领份薪水糊口。
“哦哦,女孩子嘛,不要脑子里总是工作,关键还是要找个好夫婿嫁了……”李湘玲没听出向思意的应付,说到一半赶忙停下来,怕又惹得女儿厌烦,“这马上中秋节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姥姥都想你了。”
李湘玲使出杀手锏。
向思意虽然不常回爸妈那里,但姥姥家她隔三差五就会去,上次回去就在十多天前。
向思意从小在姥姥家长大,那时向家的地还没有被征占,家里没钱,李湘玲经常与向韫吵架,嫌他没本事赚不来钱,姥姥不想让年幼的外孙女天天耳濡目染这些,便接到自己膝下养着。
因而向思意与姥爷姥姥感情很是深厚。去年姥爷去世,向思意伤心得眼睛都哭肿了,还是路洄一直在她身边陪伴她、安慰她。
……又想起路洄了。
向思意搪塞了李湘玲几句,挂上了电话。
李湘玲不知道向思意有个交往三年多的对象,更不知道他们两个甚至已经分手。
李湘玲耳提命面向思意多年,让她找个腰缠万贯的金龟婿。不然就像是她爸向韫那样,一辈子挣不到钱,还要靠老天垂怜才能有点积蓄。
而路洄的家世,向思意不了解,十有八九只是普通人家,李湘玲不会同意,她索性就没说。
不过现在看这个决定做得无比正确,她跟路洄分手了,正好省得与李湘玲的一番口舌。
但向思意对有钱人并不感冒,这是缘于她上学的一件往事。
她上初二时,被高一级的初三一个男生疯狂追求。
那个男生家里很有钱,他请向思意吃大餐,带她去游乐园玩,甚至还送给她一个最新款的青苹果绿色iPod。
那iPod外观极为好看,科技十足的方形金属,中间的圆盘旋转时会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音。
向家那时并不富裕,向思意用的手机还是李湘玲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哪里见过这么新潮的电子产品。
鬼迷心窍之下,她收下了礼物。
后来那男生向她表白,她不喜欢他,便拒绝了。
那男生勃然大怒,到处说向思意是捞女,收了他的礼物却不同意跟他交往。
向思意害怕极了,找到那男生想把iPod还给他。
可男生说,送过人的东西就是二手的了,值不了当初的价格,让向思意折合成钱给他。向思意问多少钱,男生说两千五。
向思意吓傻了,她哪里有两三千块钱!
后来不知怎么地,这件事被男生所在班级的班主任知晓,她立刻通知了男生的家长,男生的母亲找到学校,气势汹汹地来到向思意当时的班级。
向思意的班主任对这事也略有耳闻,于是一个电话把李湘玲也请到学校。
那男生的母亲寒碜向思意的话,她至今都记得:“好一个穷酸丫头,看到一个iPod都走不动道了!”
李湘玲也在骂她:“你就答应他呗,大不了过几天再甩了他!”
在那一刻向思意就暗暗发誓,她不要嫁给什么有钱人,她要自己变得有钱。
高考后的暑假,向思意开始常识性地做美妆账号。她初高中就爱美,在别的女孩还跟男孩打打闹闹、在操场上奔来奔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校服裤子改短、改成紧身裤了。她还把头发烫成梨花烫,染成色度低的酒红色,跟老师犟嘴是天然卷红毛。
青春的肆意给向思意留下宝贵的遗产,她又长得漂亮,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挤进了美妆圈。
可这一行不是光漂亮、会化妆就能成事儿的,更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勤快。最拼命的那段时间,向思意曾经连续三个月日更。那时候,她每天睁开眼就录视频,录完视频就自己剪视频,几乎每天要忙十几个小时。甚至一度得了眼结石。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段时日让她积累了大量的人气。
向思意挣到第一桶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最新款的iPod classic,尽管那会儿的iPod已经不再流行。
中秋节当天下午,向思意出发回家。
前一天北京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赫然冷了几度不说,地上还淤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向思意的车平稳驶出御星湾,上了环路,一路往出城的方向开。
天空又飘散下来丝丝雨雾,她打开雨刷器,顺便放歌。
歌单中都是略带忧伤的慢歌,向思意听着无端感觉心烦,调成网络土嗨神曲,这才舒服不少。
就这么开到京郊,路况变得越来越差。
直到——向思意的车卡在泥地里出不来了。
向思意额头沁出冷汗,她不停地踩着油门,不仅没能让车顺利从泥泞中出来,反倒越陷越深。
向她只好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车尾去推车。
向思意驾龄不算长,这辆奥迪A6是她从4s店提的第一台座驾,没出过什么大毛病,这次倒是头一遭陷进泥里。
这也不算奇怪,谁让她的小奥迪只是两驱呢。
后车是一辆宝蓝色的雷克萨斯LS,车主挺耐心,没有按喇叭滴滴向思意。
向思意有些感激,有钱人果然更平和一些。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此处泥土很厚,经过一宿的雨淋成为松软肥腻的泥浆。
她刚一下车,玛丽珍平底鞋瞬间染上黄泥,她走几步,裤腿上也溅满泥点。
向思意顶着濛濛细雨,绕到车尾大力推着,车像镶嵌在了泥中,稳如磐石,纹丝未动。
她更加用了几分力气,使出吃奶的力气,车仍是一动不动。
就在向思意放弃自己推、准备请求外援之际,那辆雷克萨斯LS的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下来,笑着扬声说:“美女,需不需要帮忙啊?”
向思意眼睛放亮,看到愿意施以援手的男人犹如看到救世主,立刻点头:“需要,谢谢。”
年轻男人感到后背隐隐有凉意,他敛了敛笑容,合上车门,把那渗人的目光拍进车里。
有了年轻男人的鼎力帮助,车很快从泥洼里推了出去。
向思意车上有水,她不顾年轻人的客套,将水塞进他的手里,并说:“太感谢了。”
年轻人只是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奥迪车开走。
年轻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上了车。
主驾的男人脸隐匿在暗处,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摊平。
年轻人:“?”
主驾的男人轻微的不耐:“水。”
“我当什么呢,给给给,就一瓶水,当宝贝似的。”年轻男人嘴里念着,把水递了过去。
向思意的车里有车载冰箱,这瓶水刚从冰箱拿出,瓶身带着湿漉漉的液化雾气,凉凉的。
就像是她说分手那天,也是个雨天,她的眼睛盈盈的漂亮,眼睫上带着轻微的水汽,更显得含情脉脉,嘴巴里说出的话却像二月寒风,她说她要分手。
男人抿紧唇线,咚地一声把水瓶扔进置物盒里。
年轻男人:“……”失恋的男人都是这么阴晴不定吗?
下一刻,雷克萨斯发动机轰鸣,车尾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窜出去紧追前方的奥迪。
“……”副驾的男人赶忙系好安全带,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甩出去。
小插曲揭过,向思意顺利再次上路,二十分钟后,她到达向家,把车停进院子中。
向家很是热闹,李湘玲把姥姥接过来一道过中秋。
李湘玲不会做饭,姥姥善烹饪,这么大年纪还做了两道菜,一道松鼠桂鱼,一道东坡扣肉。
向思意进门,菜刚好出锅,她放下东西,将菜端上桌。
“桉桉回来了。”姥姥慈眉善目,对着向思意笑道。
向思意小名桉桉,是姥姥取的。
姥姥家院子中有一棵硕大的桉树,春夏时节总是枝繁叶茂,散发着淡淡的独有香气,小小的向思意特别喜欢在那下面玩耍。
姥姥见状,笑吟吟地说:“既然囡囡那么喜欢桉树,小名就叫桉桉吧。”
于是,她就叫桉桉,音同“安”,姥姥盼她一生平安喜乐。
饭桌上,姥姥还是像向思意小时候那样,不停地给她夹菜。
李湘玲看不过眼:“妈,你甭管她,她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自己吃饭?”
“再大也是我的小桉桉。”姥姥笑说,“桉桉最喜欢我做的松鼠桂鱼。”
姥姥做的松鼠桂鱼还是原来的味道,焦酥酸甜。
饭后,姥姥年岁大了,躺在沙发上闭目消食。向韫躲出去,跟棋友下棋去了。
向思意把锅碗瓢盆刷了,又将桌子、地面打扫干净。坐在姥姥旁边,看着电视里播出的中秋晚会。
看了几个节目后,李湘玲就把向思意叫到了卧室里。
该来的总会来的。
向思意一进门,看到李湘玲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上回你姑给你说的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没有眼缘。”向思意搪塞。
李湘玲说的那个男的,是路洄的直系师兄,比向思意大八岁,今年已经32岁了。
向思意直接拒绝了。可不知怎么地,这件事兜兜转转,居然还是传到了路洄的耳朵里。
路洄的情绪一向淡漠,像是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致,但那天他气得面红耳赤:“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我的么?说我女朋友宁愿要一个欠了几百万外债的老男人都不要我。向思意,我在你眼里是什么纯种傻逼吗?你是一点脸都不给我啊,都他妈相亲到我们圈子里来了!”
路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跟向思意冷战了半个多月,那是他们交往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没有眼缘?那男孩可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年薪好几十万!配你还不是绰绰有余?就你这工作,说好听点叫个网红,说不好听的就是无业游民!饥一顿饱一顿的,等你年老色衰了,还不是得找个男的嫁了?趁你现在还值点钱,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不成?”李湘玲提高嗓门,捡着难听的话骂,“你这孩子,不该交往对象那会儿,你一个接一个换得挺勤,现在该结婚生子了,你还是不听话!”
被至亲误解的滋味当然难受。
向思意反唇相讥:“我无业游民?真正无业游民的到底是谁?家里的房子是谁出钱重修的?你前年住院又是谁掏的钱?你这穿金戴银的,难不成是你自己挣钱买的?”
“那男的比我大那么多岁,还欠一屁股外债。你真是我亲妈,不把我推进火坑里你誓不罢休是吧?”
李湘玲直接拍案而起:“向思意!有你这么说你妈的吗?我不是不知道实情问你吗!你冲我发那么大火干什么!我供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气我的吗?!”
姥姥被这不小的动静惊醒,过来道:“又怎么了?桉桉这才刚回来。”
“妈,这事儿您甭管,这怂孩子,我今儿不教训教训她,她都不知道这个家谁是老大了!”李湘玲开始撸胳膊挽袖子,看那架势要大干一场了。
姥姥面色一沉,拉着向思意出门,正巧碰上下完棋回来的向韫。
向韫看这一屋子鸡飞狗跳,忙问:“这是怎么了?”
“还问!这不是你的好女儿!”李湘玲追着骂出来,“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她听我的,还是我听她的!”
姥姥沉声喝止:“小玲!你再撒泼!”
李湘玲住嘴,胸脯不住地剧烈起伏,显然还在气头儿上。
“桉桉,今天晚上到姥姥那儿住。”姥姥瞪了一眼忿忿的李湘玲,拉着向思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