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倪多喜

11、第11章

　　沈聿书不知道林烟昨晚那句话是开玩笑，还是借着玩笑说真话。
　　但不管是真是假，都算是提醒了他，应该适当和林烟保持点距离。毕竟小姑娘年纪小，错把依赖当爱情也不是没可能。

　　第二天上午，沈聿书因为倒时差睡到了快十点，从房间里出来，经过林烟的房间时，看到她坐在书桌前专注地在看电脑。

　　他有东西要交给她，便走到门口，抬手敲了下门。

　　因为月姨要上来打扫卫生，所以林烟就没有关门，听见敲门声，头也没回地说：“请进。”

　　沈聿书当然没有进去，出声道：“林烟，出来一下。”

　　林烟听见沈聿书的声音，立刻回过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沈聿书！你睡好了吗？”

　　她起身走到沈聿书面前，笑着问他，“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沈聿书把手里的黑色丝绒盒子递给她，说：“这是我母亲送你的东西，你就是要还，也等她回来之后自己还给她。”

　　林烟看着沈聿书递过来的首饰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她抬头看向沈聿书，问道：“漫云阿姨还好吗？”

　　沈聿书嗯一声，说：“她没事，最近在新西兰散心，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林烟点了点头。
　　她看着沈聿书，忍不住说：“我其实挺为漫云阿姨高兴的，林德川根本配不上她。”

　　沈聿书道：“我知道。我早劝过我母亲，不过她之前正上头，说得多了，倒像是我要剥夺她的恋爱自由。”

　　他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同样递给林烟，说：“拿去。”

　　林烟看到沈聿书递过来的银行卡，抬头看向他，说：“不用了，我真的有钱用。而且我昨天才刚结了一笔工资，能用好一阵子了。”

　　林烟前段时间离开这里的时候，把沈聿书之前给她的银行卡放在了信封里，托月姨一并帮她转交给沈聿书。

　　沈聿书上午有个应酬，也没时间和林烟多说，索性把银行卡递她手里，说：“开学后开销会变大，让你拿着就拿着，别让自己过得太拮据。”

　　他把银行卡递进林烟的手里后，便道：“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说完就转身径直走了。

　　林烟握着那张银行卡，看着沈聿书离开的背影，直到听见他坐车出门，才转过身，回到房间去。

　　*
　　九月三号那天，林烟开学，沈聿书之前原本打算自己送她去学校，但自从意识到应该和林烟适当保持点距离之后，他便很少再亲自过问林烟的事。

　　那天早晨，他出门前和月姨交代，说：“一会儿你们送林烟去学校，学费已经交了，入学手续也都已经办妥，送她去学校就行。”

　　“诶。”月姨连忙应下来，但又忍不住问：“您不送小烟小姐去学校吗？”

　　沈聿书还没有回答，林烟已经拎着书包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

　　因为今天开学，她穿了一件娃娃领的白衬衫，下身穿了一条藏蓝色的短裙，长发被她高高地扎了个马尾，耳环也摘了，看上去就是个规规矩矩的高中生。

　　她看到沈聿书站在门口，咚咚咚地跑下楼，急道：“你要走了吗？等等我！”

　　沈聿书看到林烟匆匆忙忙地朝他跑过来，说：“我去公司，一会儿让陈叔和月姨送你去学校。”

　　林烟跑到沈聿书面前停下。

　　大概因为着急，她的额头浸出细细的汗，未施粉黛的脸白皙干净，衬得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更加明亮漂亮。

　　沈聿书看着她，说：“时间还早，你可以吃过早饭再去学校。”

　　林烟刚才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就听见沈聿书下楼的声音，怕来不及跟沈聿书出门，急得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赶紧跑了下来。

　　此刻听见沈聿书要去公司，她心里微微有点失落。

　　但那失落的情绪被她藏得很深，脸上也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脸上露出个笑容，说：“那好吧，那我不跟你出门了。”

　　沈聿书嗯一声，说：“有事打电话，走了。”

　　“好。”林烟笑着应一声，看着沈聿书出门后，才转过身回到客厅，放下书包后跟月姨去餐厅吃早餐。

　　*
　　因为沈聿书昨天就已经派人去学校帮林烟交了学费，办妥了入学手续，所以上午到学校后，林烟就可以直接去找班主任报到。

　　管家和月姨本来想陪林烟去，但林烟却笑着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教室就行。”

　　她边说边解开安全带，推开门就直接下了车。

　　月姨也跟着从车上下来，不放心地道：“还是我陪你进去吧，这学校可大了，上回我过来给珊珊小姐送东西，在里面绕了老半天才找到珊珊小姐的教室。”

　　林烟将书包背上，笑着道：“您就放心吧，实在找不到地方我也可以问人。”

　　她边说就已经边往学校里面走了，走进校门口后回头朝月姨挥了挥手，喊道：“你们回去吧！别担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

　　月姨见林烟已经走进学校了，只好也朝她挥了挥手，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事给家里打电话啊小烟！”

　　“知道！”林烟应一声，朝着月姨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就转过身，朝着学校里面走去。

　　林烟离开后，月姨还是想着给沈聿书打个电话汇报情况。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沈聿书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问：“怎么了？”

　　月姨回答道：“沈总，已经把小烟小姐送到学校了，不过小烟小姐让把车停在校门口，没让我们送进去。”

　　电话那头，沈聿书在翻阅文件，一手接着电话，漫不经心地说：“她会知道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挂了。”

　　“诶！”月姨听出沈聿书在忙，也不敢多打扰，急忙挂了电话。

　　另一边，林烟进学校后很快就找到了高三教学楼，不过还没去找班主任，走进教学楼门口就先遇到了正准备去打篮球的沈越。

　　沈越一看到林烟，眼睛都亮了，立刻高兴地喊道：“林烟！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林烟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沈越道：“就半个小时前！我问你到学校了没呢。”

　　林烟从裙兜里摸出手机，果然看到一个未接电话，她把手机递给沈越看，说：“诺，没听见。”

　　沈越道：“你怎么带个手机老开静音。”

　　林烟把手机揣回裙兜里，说：“可能按到了。”

　　这时，沈越身后的男同学全都好奇地凑过来，个个看到林烟都挪不开眼睛，有同学问：“沈越，这美女谁啊？女朋友啊？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沈越急忙道：“别瞎说，这我妹妹。”

　　林烟并不想在新学校里交朋友，更不想接触男生，主要是她的时间很紧张，要考雅思，要做作品集，要递交留学申请，还要想办法抽空赚钱，好为出国念书攒点学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社交上。

　　她对沈越说：“我先走了，还要去找班主任报道。”

　　“行。”沈越道：“那中午一块儿吃饭吧？校门口有家烤肉店，特好吃，我请你。”

　　林烟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没停留，径直朝教学楼里面走去。

　　*
　　林烟虽然没兴趣社交，但她到新班级后倒也意外地交到了几个朋友。

　　她的同桌是个非常热心漂亮的女孩儿，而且审美非常好，常常能给她的设计稿提出一些建议，彼此的性格又十分合拍，时间长了，两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这天下午放学后，林烟没有去食堂吃晚饭，坐在教室里埋头认真画一个稿子。

　　宋南枝最近在准备艺考，每天下午也不去吃饭，就坐在教室里啃苹果。

　　不过她最近吃苹果已经吃得想吐，吃了两口就不想吃，抱起杯子来猛喝水解馋。

　　林烟一边画稿子一边认真同宋南枝说：“我看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小心把胃饿坏。”

　　宋南枝道：“不行，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我一定得撑到考试结束！你是不知道镜头有多残忍，能把人拉宽一倍。”

　　林烟道：“但是你已经很瘦很美了，而且你天生小脸，没人比你更上镜。”

　　说到这里，宋南枝忽然道：“小烟，我十二月八号考试，你陪我去吧。你知道我妈不准我考电影学院，到时候肯定不会陪我去。”

　　林烟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宋南枝，问道：“那天是周末吗？”

　　宋南枝嗯一声，说：“好像是周六。”

　　林烟道：“那你到时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

　　“嗯！”宋南枝高兴地抱住林烟，撒娇道：“还是你对我好。”

　　*
　　到了十二月八号那天，一大早林烟就陪着南枝去电影学院考试。

　　因为无关人员不让进学校，所以南枝在里面考试的时候，她只能在外面等。

　　那时候的北城已经很冷，林烟穿着件黑色大衣和黑色长筒靴，在树下坐了二十分钟，最后冻得不行，赶紧起来走动。

　　她两手揣在衣兜里，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

　　但是北城的冬天冷得不行，寒风刮得脸疼。

　　她看到对面马路边有间咖啡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本来想进咖啡厅暖和一下，但是看到门口的价格牌上标注的咖啡价格，她顿时觉得肉疼。

　　一杯最普通的热美式也要三十八，她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别说三十八，十八她都要考虑一下。

　　因为舍不得花钱，她最后还是只能站在外面，双手揣在衣兜里，实在冷得不行就往手心吹口热气，然后捂一捂冻僵的脸，再不行就绕着那棵老树小范围地跑圈，活动起来身体就稍微暖和一些。

　　但即使是这样，到了晚上她还是发起烧来。

　　那时她正伏案认真准备作品集，但画着画着稿子就觉得头晕眼花，她直觉自己是发烧了，撑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下去，就搁下笔钻进被窝里去睡觉。

　　那时其实还早，晚上十点不到，因为林烟最近总是熬夜画稿，所以月姨每晚十点左右会给林烟煮点宵夜。

　　今晚煮了林烟爱吃的小馄饨，端上去时抬手敲了敲门，轻声地喊道：“小烟，我给你煮了你爱吃的虾仁小馄饨，可以进来吗？”

　　月姨说完就在外面等了等，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林烟回答她。

　　她不觉有些纳闷，毕竟林烟是很有礼貌的女孩儿，平时喊她都会立刻回答，也会主动地来给她开门。

　　月姨想着有些不对劲，以为林烟是做事做得太专注所以没有听见，于是又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问道：“小烟，我能进来吗？”

　　里面仍然没有回应。

　　月姨这下就有些担心了，怕林烟一个人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于是也不敢再耽搁，急忙去拿钥匙把门打开。

　　林烟对钥匙开门的声音很警觉，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

　　她的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手已经先一步摸到了枕头底下的刀。

　　直到她看清进来的人是月姨，她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握刀的手，重新放松地躺回枕头上，因发烧的缘故，声音有点虚弱，“月姨，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月姨见林烟好好地躺在床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她把馄饨端去床边，放到床头柜上，说：“你吓死我了，叫你半天也没人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林烟看着月姨，抱歉地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月姨放下馄饨，看向林烟时才发现她一张脸通红，明显不太对劲。

　　她急忙伸手摸向林烟的额头，问道：“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话音刚落，手碰上林烟的额头就吓了一跳，叫道：“怎么烧得这么烫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月姨说着就赶紧下楼去给沈聿书打电话。

　　沈聿书那会儿在外面有个饭局，看到月姨从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接起来，问：“怎么了？”

　　月姨着急地说：“沈总，您什么时候回来？小烟小姐发高烧了。”

　　沈聿书闻言不禁蹙了下眉，接着手机起身走到外面走廊上去，然后才问：“怎么会发烧？严重吗？”

　　月姨道：“我摸着烫得不行，一张脸都烧得通红。我看估计是最近太冷了，她又总是熬夜，身体免疫力不好。”

　　沈聿书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挂了电话，给家庭医生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沈聿书道：“你现在马上到我家来一趟，林烟发烧了。”

　　*
　　给家庭医生打过电话，沈聿书回到包厢，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和饭局上的人说：“各位慢用，家里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今晚的账算我头上，大家随便吃喝，回头有机会再聚。”

　　他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包厢，周则急忙跟上，询问道：“沈总，怎么了？”

　　沈聿书手臂挽着外套，边往电梯的方向走边说：“林烟发烧了，我回去看看。一会儿你去结账，明天把账单给我。”

　　“是。”周则帮沈聿书按下电梯，说：“那您慢走，注意安全。”

　　*
　　沈聿书回到家时，医生还没过来，月姨正在楼下给林烟冲感冒冲剂，看到沈聿书回来，急忙迎上去，“您回来了。”

　　沈聿书嗯一声，把手里的外套递给月姨，问道：“林烟怎么样？好点没有？”

　　月姨着急地道：“就是没有呢，刚刚给她量了体温，烧到三十九度了。这孩子，发烧了也不知道说，要不是我刚才给她送宵夜上去发现了，这孩子还打算自己硬扛着呢。”

　　沈聿书道：“我上去看看，一会儿宋衡来了，带他上来。”

　　“诶。”月姨急忙应一声，然后就赶紧走到门口去等宋医生。

　　沈聿书上楼后，就径直去了林烟的房间。

　　因为月姨一直进进出出地给林烟量体温换热水，所以房间门就没关。

　　沈聿书进去的时候，看到林烟满面通红地躺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烧得太厉害，她的眉头紧皱着，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沈聿书站在床边，下意识地伸手想探下她额头的温度，可他的手才刚碰到林烟的额头，手背突然传来一下剧痛。

　　他不禁蹙眉，条件反射地立刻收回手，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背上被利器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了满手。

　　他紧紧地皱眉，目光深沉地看向林烟。

　　林烟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看清楚站在床边的人是沈聿书时，她立刻撑着难受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沈聿书！”

　　她扔下手里的刀，立刻去看沈聿书的手。

　　当她看到沈聿书手背上的刀口不断往外涌血的时候，她心里顿时充满愧疚和自责，下床就想立刻去给沈聿书找药。

　　沈聿书见她光着脚要往外跑，捉住她的胳膊，问：“去哪儿？”

　　林烟回头看向沈聿书，说：“我下楼去拿药箱。”

　　沈聿书手背还在流血，也确实需要处理，对林烟道：“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别瞎跑，我自己下楼处理下就行。”

　　林烟特别愧疚，看着沈聿书，满心抱歉地说：“沈聿书，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头疼得昏昏沉沉的。”

　　沈聿书并没有半点怪林烟的意思。
　　他看着她，反而有点心疼。

　　能在发烧烧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还警觉到有这种条件反射的行为，必然是因为成长过程中缺乏基本的安全。

　　他看着林烟满眼愧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某处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了，语气都温柔了很多，安慰道：“没怪你，别瞎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医生过来给你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