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376、沙盘

　　股东大会比预计时间晚了一个小时结束。会后，新老股东一起在公司食堂吃了午饭。下午，属于集团内部的股东回到了他们的岗位上，新股东则在技术部人员的带领下参观主厂区。

　　“干爸。”

　　“来，进来。参观完厂子啦？”路知远起身迎钟浅晴进到办公室，然后看向她身后的秘书，“去，把小行叫过来。”

　　“小行总好像在和财务人员开会。”

　　“该完事了，去叫她。”

　　“干爸，别打扰姐姐了。”钟浅晴赶忙阻止，“我一会儿就回家了，过来是和您道个别。”

　　“你一会儿有事？”

　　“事倒是没有，就是……”

　　路知远挥挥手，再次看向他的秘书。“去叫小行。”秘书忍着笑，点头出去了。

　　“干爸——”钟浅晴脸红了，有点难为情，心里也有点忐忑。万一路行云不愿意让她去家里怎么办，两人现在是互为前任的关系。

　　路知远假装咳嗽了一声，给钟浅晴拿了瓶水，笑嘻嘻道：“这是你干妈交给我的任务，让我务必把你带回家。你妈晚上也过去，明天我们三口子加上你妈一起陪你拍毕业照。”

　　“啊？”

　　“啊什么？小行没和你说嘛？还是她叫我们去的呢。”

　　“没、没说。”心跳的更快了，脸好烫。

　　这时，有人敲门。

　　“爸。”是路行云来了。“嗯？小浅也在。”她瞥了一眼脸部严重过敏的钟浅晴，看向路知远。“您找我？”

　　“我和你妈也去陪她拍毕业照的事怎么不和小浅打声招呼？瞧给孩子吓的，脸都红了。”

　　“啊？干爸，不是吓的……”钟浅晴挠了挠眉毛，又喝了一口水。“是惊喜。”

　　路行云又瞥了她一眼，嘴角提了提，疑是想笑。“抱歉，我忘了。”

　　“没关系，姐姐。”

　　“爸爸和你说过很多次，家人的事要排在第一位。”路知远语重心长地教育路行云，“万一小浅的学校不让那么多外人进怎么办？要提前打好招呼，人家也好安排。”

　　“是，我的错。”

　　“干爸，没事，学校让进。”

　　“让进就行。行了，小行，这边没你什么事了，和妹妹一起回家吧。你妈在家等你们呢。”

　　路行云“嗯”了一声，拉起钟浅晴的胳膊就向外走。钟浅晴被她猛地一拉差点没站住，狼狈地和路知远说了一句“晚上见”，就随路行云出来了。

　　“小行总，小浅总。”

　　“嗯，你好。”

　　前往停车场的一路，不断有员工和她们打招呼。他们看向二人的目光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闪烁不定。

　　“我曾经磕过小行总和钟影后的CP哎，但她俩不是相互取关了吗？”
　　……
　　“是啊，BE了呀。这又是什么情况……”
　　……
　　“你们不懂。人家只是地上恋情转地下了。公司上市了，要低调。”
　　……
　　“有道理！”
　　……
　　“嘴都严点，别再给两位总磕回地上去。万一出了负面新闻，咱们手中的股票该大跌了。”
　　……
　　“非常有道理！”
　　……

　　员工们议论纷纷，行政大楼里充斥着八卦的声音。不过，路行云和钟浅晴二人之间却安静异常，谁也没和谁说话。

　　“那个……姐姐……”钟浅晴面前停着她们一起买的“小钢炮”，她歪着脑袋看路行云。“你……”

　　“怎么了？”

　　“能松开了吗？”她抬起胳膊，上面挂着路行云的手。“有点疼。”

　　“哦，对不起。”路行云赶忙松开，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

　　钟浅晴揉了揉胳膊，坐上车。然后，她给小潘发了消息，让他不必等了。车辆启动，缓缓驶出行政大楼的地库。

　　“姐姐。”车内气氛有点诡异，钟浅晴试图找点话题。

　　“嗯。”

　　“你回来多久？”

　　“后天走。”

　　“啊？就回来两天吗？”

　　“没有，前几天就回来了。”

　　“哦。”她有点失落。路行云没有告诉她回来的时间，恐怕以后也会是这样。她看着对方柔和的侧脸线条，嘴唇不由得上翘。

　　路行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关心她，还号召全家陪她拍毕业照，却好像不想见她。从早上到现在，路行云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目光最多在她的脸上停留半秒。

　　私密环境下，钟浅晴的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她直勾勾地盯着认真开车的路行云，想看穿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

　　钟浅晴干嘛呢？前方红灯，路行云皱了皱眉，踩了一脚刹车。她感受到了身边火辣辣的目光，没有回头。

　　因为，她害怕身边的女人。

　　钟浅晴有时像个可爱的天使，有时却像个恶魔。她爱她，几乎爱她的全部；她也恨她，只因一件事，她毁掉了二人的婚约。

　　米兰昆德拉曾经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道：“背叛是能够想得到的罪过中最为可恨的一种，它意味着打破原有秩序和进入未知。”

　　在路行云看来，钟浅晴退回求婚戒指的行为是对承诺的背叛。那个她们构建已久的确信的未来在一夜之间坍塌。打破美好的是她最信任的人，人生的目的地不见了，生活失去了方向。刚分手的那阵子，她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只是在应付生命。

　　所以，她怕她，更害怕她们曾经的爱情。

　　她不喜欢回忆那段日子。从那之后，她没有躲过钟浅晴，但会回避与爱情有关的话题。另外，就未来而言，她的任务会越来越多。她会频繁的失联，所以她不想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了。

　　从主厂区到路家有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二人无言，各有各的心思。

　　“初一！”车还没进路家大门，钟浅晴就听见了初一的吠叫声。

　　“嗯，它想你了。”路行云淡淡说道，“快去抱抱它吧。”

　　“嗯呢！”

　　钟浅晴说着下了车，初一兴奋地扑向她，扑了她一个趔趄。王雪和陈孑也出来了，两位母亲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笑着看向院内的两人一狗。

　　“妈，陈阿姨。”

　　“小行快来。”陈孑招招手，她快两年没见路行云了。两人回到屋内，在客厅落座。

　　“阿姨，我给您带了礼物。”那是一顶洋气的法式小礼帽。

　　“嗯，你妈已经给我了，阿姨很喜欢。”她拍拍路行云的手，发现对方常戴的戒指和红绳不见了。“今天我下厨，你想吃什么？”

　　“做什么都行，您做的我都爱吃。”

　　“嘴还是这么甜。”

　　“她也就是和你甜，跟我说话冲着呢。”王雪一边说一边拉着钟浅晴进到屋内，旁边跟着呼哧带喘的初一。

　　初一吐着舌头小跑到路行云面前，向上一窜钻进了她的怀里。路行云挠了挠初一的下巴，对方服服帖帖地趴在了她的腿上。

　　“你说这初一也是。小行一年到头不喂它一次，它倒和她亲上了。”王雪话音刚落，初一翻了个身，仰面瞅向钟浅晴。钟浅晴会意，坐到路行云的身边，挠了挠它的肚子。下一秒，初一笑得哈喇子横流。

　　“小雪，小行好不容易回国，你别叨叨她了。”陈孑朝王雪使了一个眼色，“咱俩做饭去。”

　　“走。”

　　待两位母亲走后，钟浅晴好奇地看向路行云，语气带点埋怨。“姐姐，初一都不和我亲了。”

　　“谁说的，它刚刚才扑过你。”

　　“可她以前都是黏在我身边的。”

　　路行云抬了抬眼皮，随即垂下视线。“可能因为我给它带了国外的狗玩具。”

　　“啊？什么呀？”

　　“电子狗咬棒。”

　　“啥？”钟浅晴没听懂，露出一个迷惘的表情。

　　“嗯……”路行云默默地掏出手机，打开一款APP。不一会儿，初一一个打挺翻过身，立起耳朵。下一秒，它跳下沙发，扑向地上一个白色的骨头型玩具。

　　“我天，哪冒出来的？”钟浅晴有点想笑。

　　“沙发底下。”路行云将手机递给钟浅晴，“你试试点上面的万向盘。”

　　钟浅晴按路行云的指示左右滑动，玩具在她的操作下动了起来。

　　“你还可以改变它的运动模式。”

　　“明白。”她点了点旁边的键，狗咬棒一会儿跳舞，一会儿原地转圈。

　　“好玩吧？”

　　“好玩儿！”

　　路行云瞥了钟浅晴一眼，对方的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很开心。不经意间，她的嘴角也打开了。

　　“不止这些功能呢。”她继续介绍道，语气得意。“这个狗咬棒有情感交互功能，它能感知狗狗的情绪，然后根据情绪自动改变运动模式哄狗狗开心。”

　　“真哒？”钟浅晴的眼睛亮了。

　　“嗯。你放手。”

　　她松开手。初一追上了狗咬棒，用前爪拍了拍。下一秒，狗咬棒不再滚动，而是拍打地面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去。初一咧着嘴，小跑跟在后面。

　　“哈哈哈”，钟浅晴笑出声，“这也太有意思了。”

　　“是不是？它有十来种运动模式呢。一开始我还怕它哄不了咱们国家的狗，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以后爸妈不在家，初一也不会孤独了。对了……”路行云凑近钟浅晴，语气变得神秘兮兮的，“悄悄告诉你，喜欢玩这款狗咬棒的不止初一……”

　　可说呢，路行云本人看上去也很喜欢。钟浅晴没有戳破她，而是笑着问道，“啊，还有谁？”她歪着脑袋，同样放低了声音。

　　“还有我爸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诶诶诶，客厅可够热闹的啊。”王雪朝陈孑努努嘴。“说什么来着？她们是穿一个裤衩长大的，有什么深仇大怨的不能解决？只要给这俩孩子见面的机会，俩人就能和好。走着瞧吧。”

　　陈孑抿着嘴笑了笑。“你是试探过了才敢这么说。”

　　王雪不置可否。“怎么又没动静了？你去看看？”

　　“我不去，你去。”

　　“我才不去，万一她们……没眼看。”

　　“那就好好做饭吧。大虾熟了，赶紧捞出来。”

　　客厅很安静，钟浅晴的脸红成了熟透的大虾。路行云刚才聊到玩具一时兴奋，离钟浅晴很近。两人相视大笑时，鼻尖距离不超过两厘米。

　　只不过，路行云很快低下了头，没事人似地玩弄起手机。

　　“姐……”钟浅晴张了张嘴，内心的悸动并未消失。她有千言万语想对路行云说，可对方的表情似乎是不愿意听。于是，她硬生生地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也给你带了回国礼物。”半晌，路行云冒出一句话，“要看看么？”

　　“真哒？当然要看！”

　　路行云起身走向楼梯，见钟浅晴没跟上便停住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

　　钟浅晴立即起身，走到她面前。“我可以进你房间吗？”

　　“嗯，但是不在我房间。”

　　两人上到二楼起居室，路行云不知从哪抱出一个大摆件。

　　那是一个米黄色的圆形沙盘，沙子是白色的，上面有一颗小钢珠。路行云打开沙盘的密封盖子，插上电源，沙盘瞬间亮了，就像月光下的白沙滩。

　　“手机给我。”

　　“嗯。”

　　路行云操作了一番又还给她。“设置好了。你可以在手机上选择图案，你选什么，小钢珠就画什么。”

　　“哇撒！”

　　“嘿嘿，不瞒你说，我给自己也买了一个。”路行云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APP上有好多图案，有花花草草，也有emoji表情包。”

　　“我试试！”钟浅晴随便选了一个图案，小钢珠立刻滚动了起来。一分钟后，沙盘中出现了一朵小花。“哇，谢谢姐姐！”不知为何，她竟有点感动，不由得红了眼圈，“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就好，要开心。”

　　“我很开心！”说着，她在手机上点了点。“你看！”

　　沙盘晃了晃，沙子恢复成平整的原状。接着，小钢珠又动了。几秒后，“白沙滩”上出现了一个emoji表情。

　　她们再次相视而笑，因为那是一张开心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