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与月亮》丛霜

1、小白花

　　　　夜幕降临，秦山赛车场轰鸣声不断。

　　山风袭来，赵馨月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她抬眼望去，蜿蜒的山间公路上遍是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赵馨月吸吸鼻子，“容容，我们再不回去就真的进不了宿舍了。”

　　罗容蹬着小羊皮鞋，一双白皙的腿从粉色半身裙底下露出来，“我们才刚到，现在回去就白来了。”

　　她把头靠在赵馨月肩膀上，轻车熟路撒娇道：“说好要来陪人家，今晚住酒店好不好?”

　　“我请客，我请客。”罗容拍着胸口保证道。

　　赵馨月连声说了几句“好好好”，罗容的脑袋才从肩膀上拿开。

　　梳好的头发丝翘起来几根，赵馨月轻轻帮她整理好。

　　赵馨月长着一张瓜子脸，柳叶眉弯弯，一双眼睛潋着水光，天然的小白花长相。

　　不熟悉的人可能被她的长相骗过去，但是罗容知道她发起火来跟罗刹差不了多少。

　　罗容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还是穿裙子好看，今天怎么不穿裙子？”

　　赵馨月看看自己密不透风的牛仔裤，再看看她的裙子，“晚上太冷了，老了容易得老寒腿。”

　　一阵阴风吹过，她葱白的指尖开始泛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罗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你就惦记老寒腿。”

　　静音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赵馨月毫不犹豫地关机。

　　罗荣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气愤，“别管他了，我们好好玩。”

　　这时，有一个穿着皮裙的女孩和罗容打招呼。她们都是富家千金，认识也不奇怪。

　　罗容伸出刚做完新款美甲的手，握住赵馨月的手指，两人朝人群热闹处靠近。

　　山顶显然是另一种景象，价值百万的跑车排成一排，鲜亮的颜色在黑夜里张扬。引擎的轰鸣声不断，喷薄出的烟雾经久不散。

　　一声令下，跑车在山间马路上飞驰，女孩子的尖叫声炸裂耳膜。

　　“啊，我看到林渌了！”罗容指着一辆黑色的跑车，失声尖叫。

　　赵馨月隐约记得这名字，他们都是合海大学的学生。

　　她顺着罗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纯黑色的车在一群花花绿绿的跑车里极为显眼，始终处于第一的位置，像是车队里不变的领头人。

　　林渌在合海大学比较出名，连赵馨月都有所耳闻。

　　人群里林渌的呼声越来越多，等车子过到一个危险的S弯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呼吸。

　　如果车子转的不及时，连车带人冲下防护栏，摔死在山下的可能性并不小。

　　这场比赛是真的会死人，赵馨月感叹有钱人玩得真大。

　　跑车一个漂亮的飘移，与护栏擦肩而过，罗容握着赵馨月的手一紧。

　　马路被压出一道鲜明的黑印，跑车成功过弯，继续在黑夜里不要命地飞驰。其他的跑车为了保险降低速度，生生拉下一大截。

　　跑车冲出终点线，体内肾上腺素狂飙，欢呼声铺天盖地。

　　山风呼啸，山顶挂着的彩旗猎猎作响。

　　一个肩宽腿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黑色长袖衫挽起露出青筋凸出的小臂。山顶风声呼啸，黑发舞动，身上单薄的衣服盖不住肌肉线条。

　　他把车门嘭的一声关上，没理会后面的人群，一声不吭的走掉，简直嚣张至极。

　　受到感染，赵馨月跟着敷衍地鼓掌，“哇，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种人才。”

　　罗容挺起胸膛，一脸骄傲道：“当然，我们合大可是名牌大学！”

　　赵馨月见惯了大小姐这幅傻样，也就不再说她了。

　　“月月，我跟你说，这里还有个酒吧。到处都是帅哥，我不信你还谈不了甜甜的恋爱。”

　　罗容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打开小挎包，“你要争气啊，我等着你领个最帅的回来。”

　　她翻开小镜子补了个口红，一把拽住打退堂鼓的赵馨月，“不许跑！”

　　赵馨月无奈跟着她去赛车场一旁的酒吧。

　　秦山酒吧供赛完车的人休息，来玩的基本上都是有钱人，装修自然豪。

　　酒吧的灯光昏暗，赵馨月坐在真皮座椅上，悠闲地转个圈。

　　罗容问她：“喝什么？”

　　“不知道，我不会点。”赵馨月淡淡答道。

　　她没去过酒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反正罗容又不会嘲笑她。

　　罗容盯着菜单，“第一次啊，放心，我一定给你点个超级好喝的，记得感谢我。”

　　赵馨月不禁露出了笑意，这话好怪。

　　罗容到吧台点酒，赵馨月有些无聊，她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角落里的沙发。

　　男人背靠着沙发，玻璃高脚杯的酒喝掉了一半，昏暗的灯光照射到酒水里，晶莹诡谲。

　　林渌的鼻梁挺拔，头发中长微微卷曲遮盖一点黑沉沉的眸子。他吐出一口烟，冷漠的眼神扫过去，没在不起眼的赵馨月身上停留一秒。

　　“喏，百利甜酒加牛奶。”

　　听到罗容的声音，赵馨月回过神来。

　　罗容将一杯酒放到桌子上，往赵馨月的手边推了推，“甜酒适合入门者喝，甜甜的，我好喜欢。”

　　赵馨月拿起冰凉的玻璃杯子，酒香混着奶香钻入她的鼻子里。浅浅啜一口，甜酒味在她脑子里炸开。

　　酒吧里的音乐逐渐高昂，赵馨月摇晃着杯子里的酒，向沙发处偷瞄一眼。

　　林渌没骨头似的斜靠在沙发上，对喧闹的舞池提不起兴趣，静静当着旁观者。

　　他捻灭烟，橙红的星火在黑暗中暗淡。眼皮懒懒地抬起，顺着头顶的目光看过去。

　　赵馨月慌忙转过身，心跳因差点被抓包而狂跳。她灌下一大口甜酒，酒味熏得脑子莫名迷糊。

　　“嗨，容容。”

　　穿着皮裙的贾方云过来打招呼，罗容甜甜地回复一声“嗨”。

　　声如其人，罗容也是甜美的长相，把人甜到蜂蜜罐子的那种甜。

　　她们默契地碰了一杯，玻璃发出的响声清脆。

　　贾方云指了指赵馨月说：“不介绍一下？”

　　罗容一手把赵馨月揽过来，轻咳一声道：“郑重介绍，这位是我闺蜜赵馨月。”

　　赵馨月微笑着挥了挥手，看起来像是社恐人士。

　　罗容揽着赵馨月，悄声问道：“看见帅哥没？我逛了一圈，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妖魔鬼怪的。”

　　赵馨月脸一红，压下捂住大小姐嘴巴的冲动。

　　真是童言无忌，什么都往外说。

　　贾方云朝里面努了努嘴，似乎意有所指。

　　罗容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也是，这间酒吧里没有比林大少爷更帅的了。

　　她轻啧一声，林渌有点难搞啊，但是她闺蜜长得也不差。

　　罗容仔细端详一眼赵馨月，下定决心道：“不管了，先上。”

　　赵馨月再次被罗容拽走，贾方云刚喝的一口酒呛在喉咙里。

　　贾方云默默竖起大拇指，壮士啊，敢去惹林渌。

　　视野里出现两个女孩，穿粉色裙子的他认识，罗建远的闺女。

　　林渌依旧没个正形，骨节清晰的手指松松托住酒杯。喉结吞咽几下，深色的酒水灌了下去。

　　罗容率先开口：“林大少爷，好久不见啊。”

　　他们的父辈都互相认识，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

　　“嗯。”林渌懒懒地应下。

　　翘着的头发散在肩上，宛如大理石雕像的五官深邃迷人，嘴唇右下角一颗小小的黑痣，莫名添了几分性感。

　　罗容挽着的女孩不认识，穿着朴素保暖，和这里露着大腿锁骨的女孩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看就知道是个乖学生。

　　林渌不禁问道：“从哪拐来的？”

　　罗容上前两步，护崽子一般，“这是我闺蜜！我们都在合大，才不是拐来的，我又不是人贩子。”

　　眼前的女孩黑发柔顺地垂在两侧，皮肤白得有点病态，寡淡的白色衬得粉色的唇瓣艳若桃花。

　　“你好，我叫赵馨月。”

　　她慢半拍地打了声招呼，不敢上前，声音还带着点抖。

　　“你好，我叫林渌。”他像是来了点兴趣，微微坐直了身体，“我们见过，在辩论赛上。”

　　罗容将信将疑，“真的？你还参加辩论赛，稀奇。”

　　赵馨月躲在闺蜜身后，眉头微皱。

　　林渌挑眉，“怎么，你怕我？”

　　“不是。”赵馨月摇头，“你刚抽了烟，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我还以为正方二辩天不怕地不怕呢。”

　　林渌低沉的声音抓耳，赵馨月的耳垂霎那间就红了。

　　罗容轻哼一声，“哼，没个正形。”

　　林渌将酒一饮而尽，兴致缺缺地看着台上的驻场歌手。

　　赵馨月忽然认同罗容的观点，大学时期是该谈个恋爱。

　　小提琴的声音悠长，热闹声渐渐远去，赵馨月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狂风掀起窗外的树叶，山风还是这样大。

　　唐冬的胳膊肘戳着赵馨月，“回神，该你了。”

　　赵馨月低头，绿色的啤酒瓶子转到了她前面。

　　唐冬疑惑道：“你怎么又发呆了？”

　　赵馨月在公司里没有玩得特别好的，也不融入公司的圈子，时常一个人发着呆。

　　他们部门主管趁着放假时间把员工拉到了青云山团建，大家心里有怨气也不敢明说。吃完晚饭后找点乐子消遣，于是就玩起来了真心话大冒险。

　　瓶子迟迟转不到赵馨月那边，问出的问题都是关于初恋、前任之类的。她发一小会呆，想着想着便想到了林渌。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唐冬有些兴奋地问道。

　　“真心话。”

　　赵馨月毫不犹豫选了真心话，能说绝对就不做。

　　唐冬沉思片刻，提问道：“你谈过几个男朋友？”

　　赵馨月回答她“一个。”

　　周围不少人都哇哦一声，刻骨铭心的初恋啊。

　　赵馨月盘腿坐着，手掌撑着下巴，瞧着木地板缝。

　　其实，她不是很想玩真心话大冒险，也不是很喜欢唐冬。

　　玻璃酒瓶咕噜咕噜地转，再次将瓶口对准了赵馨月。

　　“你今天也太幸运了吧。”唐冬惊讶了一声，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真心话。”

　　没等她问，赵馨月就说出来了。

　　唐冬的眼神闪烁一下，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她问得问题有点触犯隐私，可是在座的人哪个不想听啊？

　　赵馨月喉咙一紧，随之有些干涩。年少轻狂的爱情，分手的时候太难堪。

　　她低着头，声音细弱：“抱歉，无可奉告。”

　　唐冬期待的神情消失，有些不满地说：“有什么不能说的，玩不起。”

　　袁成昊起哄道：“喝一杯，喝一杯。”

　　他自顾自地倒上一大杯啤酒，赵馨月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们起哄。

　　啤酒沫子快要溢到外面，袁成昊终于停手，“罚酒！罚酒！”

　　粗犷的声音吵得赵馨月有些烦躁，她不想喝酒了。

　　赵馨月拒绝他：“我累了，想去休息，你们玩吧。”

　　“哎呦，玩不起就别玩啊，装什么！”袁成昊灌酒不成功，出声讽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