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老亁爹

10、第 10 章

　　萧晟瑞生辰将至，宫里忙碌起来，洛倾君身为御前太监，虽然不需要一起准备，但也能感到宫里洋溢着的喜气，就连皇后这些日子都和蔼不少。

　　洛倾城偶尔见到他，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事，让他看准了时机潜进大牢里，洛倾君想着生辰那日，阖宫庆贺，应该乱的很，就定了那日晚上去。

　　最近皇后没来找他麻烦，胡总管也不敢惹他，倒是凌清宫的奴才们，见到他便要奚落几句，其他宫的太监宫女也是背后指指点点，搞的小安子常常红着眼睛安慰他。

　　这些日子，洛倾君把见面后要问的东西都过了一遍，满怀期待的等来了萧晟瑞的生辰，皇帝有多福伺候着，正好给了他溜走的机会。

　　他和多福道了声身子不适，多福就让他回去歇着了，趁着人多手杂的时候，他混在人群里出了宫，一路来到刑部大牢。

　　因为皇子庆生，元帝下旨打赏上下，今天值班的侍卫也比往常要少，洛倾君提着两壶酒，迈着小碎步来到牢门前，被拦了下来。

　　“我是奉二皇子的命令，前来探监，还望两位大哥行个方便。”洛倾君把手里的酒奉上，顺便露出了腰上的玉坠。

　　那侍卫接过酒，闻了闻，眼神一亮，又仔细看了看那玉坠，洛倾君在一旁花言巧语，将两人吹的天花乱坠，最后还贡献了点碎银子，这才得以进到内里。

　　他肉痛的把瘪下去的荷包揣回兜里，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关押重犯的地方，开了锁，还没来得及说话，洛倾君又掏出一小块银子，神秘兮兮的塞进狱卒手里。

　　“大哥，二皇子说了，这次是秘密提审，所以万万不可泄露，这点钱，请兄弟几个喝一壶，以后有难处，二皇子也不会忘记大家的。”他笑的贼头贼脑，轻轻拍拍狱卒握着银子的手。

　　“公公放心，咱们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狱卒也是个老油头，把钱收好，对着洛倾君会心一笑，扭头就走了。

　　等到四下无人，他才抚着狂跳的心脏，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关押重犯的地牢，又黑又脏，空气里都是腐烂的味道，悬在墙壁上的油灯火苗如豆大，火光昏黄，照的走道阴沉沉。

　　这里的房间不似外围的木质结构，皆是铜铁所筑，就连墙体之间都浇灌了厚厚的铁浆，防止逃犯越狱，足以见得这里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万万不能任之逍遥。

　　他不知道洛修缘被关在何处，只能从铁门上的小孔往里看，结果一直走到头，也没有见到洛修缘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关押在这里吗？人呢？洛倾君靠在墙上，握住那块玉佩，手心的汗沁在玉上，滑的他几乎握不住。

　　走道的油灯闪了几下，一道黑影从地上蹿过，吓得他差点叫出来，待看清是一只耗子，才猛地放松下来。

　　当务之急，不是找到洛修缘，而是赶紧离开这里，他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今日之行，真是有些鲁莽了。

　　他一个罪人，倒也不怕罪上加罪了，怕只怕连累了无辜的萧晟璟，这么想着，离开的步子就越来越快了。

　　靠近大门口的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对话声，洛倾君躲在墙柱之后倾耳听，顿时汗如雨下。

　　“皇后娘娘，您怎么亲自来这种地方。”

　　“本宫顾念静妃母子，特意带人前来探望罪臣洛修缘，开门吧。”

　　“这，娘娘，洛丞，洛修缘乃是重犯，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探视，且牢内湿冷污秽，脏了您的脚。”

　　“呵，本宫体谅皇上挂念老臣之心，今日特来探望，你一个狱卒，竟这般阻拦，莫不是背地里做了亏心事？！”

　　“娘娘，娘娘明鉴，奴才都是为了娘娘着想啊。”

　　门外的争吵还在继续，洛倾君急的四处乱窜，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藏身之处，抬头就是高墙，他没有武功，犹如困兽。

　　“滚开！”

　　大门被踹开，两个侍卫站在两侧，皇后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默不吭声的洛倾城，狱卒们战战兢兢的在最后面，吓的两腿发抖。

　　“那是谁！”皇后凤眼一瞪，指着走道里一个疾行而过的影子，大喝道：“来人，把那鬼祟之人捉住！”

　　洛倾城心中一滞，慌乱的眼神正对上皇后，皇后扬唇一笑，不屑的甩着袖子走过去，那太监打扮的人正被侍卫按着跪在地上。

　　洛倾城咬着嘴唇跟过去，不忍的别过头去。

　　皇后站到太监面前，“抬起头！”

　　那太监挣扎几下，侍卫立刻踹了一脚，洛倾城抖抖眸子，暗自握紧拳头。

　　是她失算，没想到皇后今晚会突然来探视，还带着她，仿佛早就料到这里会有何人出现，那副气势，哪里是来探监，分明是捉人。

　　她以为，萧晟璟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所有人都误会他厌恶洛倾君，却不曾想，皇后竟然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这一次，她不仅要把洛倾君搭进去，还要牵扯到萧晟璟了。

　　自责和悔恨蔓延至心头，洛倾城气的双眼通红，却不能说一句话。

　　“来人！把他的头抬起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嘴脸，竟这般见不得人！”

　　侍卫强行扳着太监的下巴，洛倾城闭上眼。

　　“小豆子！！”皇后拔高了声音，从惊讶变成不可置信。

　　洛倾城这才睁开眼，入眼的哪里是洛倾君，分明是元帝身边伺候的小豆子，多福的徒弟。

　　“皇，皇后娘娘，奴才，奴才奉皇上的旨意前来审问罪臣洛修缘，正欲回宫禀报。”

　　小豆子委屈巴巴的抽了抽鼻涕，不敢直视皇后，洛倾城倒是镇定下来，见缝插针的问了一句，“为何今日前来？”

　　“静妃娘娘，今日满宫庆贺大皇子生辰，皇上担心有贼子趁机劫狱，又碰巧想起有事需要审问洛修缘，就让奴才来走一趟，没想到，被皇后娘娘误会了，是奴才的错，请皇后娘娘饶命。”

　　小豆子连连磕头，皇后的护甲在鬓角摸了摸，微微一笑，只是笑不达眼底，总显得虚假。

　　“既是皇上的旨意，本宫冒失了，公公也别见怪才好。”

　　“奴才惶恐。娘娘，皇上再三嘱咐，洛修缘乃重罪之人，非诏不得见，您今日若是想见人，还需皇上圣旨。”

　　洛倾城对着皇后微微欠身，柔声道：“娘娘，妹妹感谢您体恤，只是圣命难违，妹妹已是罪臣之女，不敢触怒圣颜，还请娘娘也不要为了妹妹犯下过错，否则妹妹于心难安。”

　　皇后扭头，见洛倾城一副为难的可怜模样，眼睛眯了又眯，最后重重地说了个“走”字，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一匹马疾驰而过，在侧边的小门受到盘查，马上的人露了脸，侍卫立刻放行。

　　有太监前来牵马，马上的两个人小跑着隐进黑暗里。

　　小安子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嘴里嘀嘀咕咕，下手又狠又快，那一圃兰草都快被剪秃了。

　　宫里上下都被皇后打发去了照月台伺候，唯独他，因为和洛倾君走的近，被留在这里守宫，见不得外面那些花花绿绿。

　　“都欺负我！都是坏人！还是子倾心疼我。”小安子委屈的抹掉眼泪，把剪子扔在一旁，跑到宫门口看着长长的过道。

　　萧晟璟早早就去赴宴了，按照往常的时间，这会儿早就回来了，偏偏今晚不同寻常，这都月上柳梢了，竟然还没见到人。

　　小安子在门口走来走去，突然从甬道一头跑来两个人，其中一人着黑衣，身材颀长，身后跟着的娇小身影，可不就是洛倾君嘛。

　　小安子赶紧迎上去，这才看清为首的那个是自家主子，又急忙行礼，萧晟璟那双绿色的眼眸已然变成黑色，瞥了小安子一眼，带头先走。

　　洛倾君捂着脸，拉着小安子，“快走！”

　　凌清宫地处偏僻，鲜少有人经过，今晚多数宫人都去了照月台，就更是人迹罕至了。

　　小安子见两人这般谨慎，就知道其中有曲折，跟在洛倾君身旁一路小跑回宫里，还顺道关起了大门。

　　等萧晟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洛倾君跪在屏风前，手里捧着那枚玉坠，低眉顺眼，下巴尖尖，脸上还带着急忙逃跑时蹭到的墙灰。

　　见到人出来了，洛倾君鼻子一酸，恭恭敬敬地磕头，双手举起，将玉坠送到萧晟璟面前。

　　“奴才，多谢主子救命，没齿难忘。”

　　萧晟璟拿过玉坠挂好，坐下倒了一杯水，小安子正拿着香料进来，见到这场景，假装看不见，去了香炉那边，一边揭开炉盖换香一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萧晟璟的眼珠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绿色，淡淡的瞄了一眼洛倾君，冷声问：“查到什么了？”

　　洛倾君心里咯噔一声，叫着要遭，他自己都不知道牢里为什么没有洛修缘，眼下萧晟璟非敌非友，真要把事情说出去，要是坏了自家父亲的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既然不能说，那就编吧。

　　洛倾君肩膀一抖，抽泣着微微抬头，故意露出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哑着声答：“回主子，父母都安好，劳您操心。奴才今日幸得主子相救，否则一定插翅难飞。”

　　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掩面抽泣，哭的倒真是像模像样，小安子盖上炉盖，捧着炉灰经过的时候，偷摸着瞧了一眼，萧晟璟果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似乎并没怎么动容。

　　唉呀，哭的也太假了。小安子暗暗腹诽，悄悄退了下去。

　　洛倾君抽的都快断气了，可惜萧晟璟不吃他这套，单手将他提了起来，一双眼睛刀子似的从他脸上刮过，最后落在桌上。

　　洛倾君咽咽唾沫，乖巧站好。

　　“我今夜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

　　“奴才明白。”

　　“我告诫过你，不要招惹皇后，你若不听，招来祸患，后果自负。”

　　“奴才知错。”

　　“谨言慎行，别给他人添麻烦。”

　　“奴才铭记于心。”

　　“洛府一事另有隐情，你追查须小心。”

　　“奴才……”洛倾君舌头一僵，差点把话吐出来，又生生咽了回去，他抬头与萧晟璟四目相对。

　　虽然对方还是冷冷清清，格外的倨傲难以接近，但是洛倾君非常确定，他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看到了一根悠哉摇动的狐狸尾巴。

　　果然啊，这座皇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