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92、第102章 大结局·归氏嫡女

　　十年前，随着归家的灭门，归，鹿两家的婚约，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只是没想到，十年以后的归子宛和鹿棠钰在换了个身份以后，他们还是成了亲，只是嫁娶全然反了过来。
　　一个叫秦长川，一个叫鹿棠。
　　想来那一身沉珂旧疾，便是在越国“大内”时受刑留下的吧……
　　归氏当年功高盖主，越帝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东越除了归家，没有一个能走上战场和姜国在雪山硬扛的。越帝连动手都得等着归家替他守住了北方以后。
　　想来归氏女郎想告的，其实不是宰相，而是身居高位的越帝吧？！但是归子宛终究给越帝留了一丝颜面。
　　不是为了君臣，而是为了归氏满门世世代代的那颗忠烈之心。
　　秦长义冷着脸抱着孩子站在鹿棠钰身后，只有在看到墓碑上那几个字时，眼神里流露出怀念和其他复杂的神色。
　　凉风吹过，秦长义将手中襁褓下意识地裹紧，然后突然眯了下眼，抬头看向鹿棠钰的背影。
　　他没有感觉错，这一年来，他这位“弟妹”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行事作风，就连如今站立时的一个背影，都像极了当初那个后来的二弟，这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鹿棠钰走后，碑上多了几个字:
　　鹿氏三少夫人归子宛墓位夫鹿棠钰立
　　鹿棠钰回了秦家，从秦长义手中接过孩子后走进了秦镇的书房。
　　春跟在鹿棠钰身后，同路过的冰河互相点了下头，冰河突然回头看向两人的背影，朝着两人鞠了一躬。
　　春低了下头，眼神动了动，只是余光瞥见鹿棠钰不动如山的背影，便也只做不知道。
　　秦长川去世以后，秦老爷子一夜间头发全白了，他看着鹿棠手里的孩子默了半晌，道:
　　“可想好了给孩子起什么名儿？”
　　秦长川的尸首没有送回秦家，而是依照秦长川的遗嘱，葬在了燕云之南，雪山之巅。那里曾是归家男儿多次征战过的地方，也是归子宛的午夜梦回。
　　鹿棠钰低头看着怀里兀自酣睡的孩子，凛冽的眉眼温和了下来，半晌才道:
　　“大名秦子玉，小字……长留。”
　　秦镇闻言看了鹿棠钰一眼，道:
　　“姓秦？你可想好了？”
　　秦镇是知道这孩子身份的，那位门客娶的便是鹿棠钰的那位庶妹，只是因为不服从家族的婚配，她擅自逃出了鹿家，生死一线之际被秦长川路过救下。
　　后来在秦家几度往来，与府上门客相识相知且相恋，后来成了亲后便留在了秦家，做了一位小管事。
　　只是如今府中遇袭，孩子早产，生母难产而亡，后来门客也重伤去了。
　　兜兜转转，秦长川当初的一时恻隐，倒是替后来的他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算来，这孩子其实也该唤鹿棠钰一声舅舅。
　　“就这么定了。”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忍下心头难言的寒凉，鹿棠钰抱着孩子在一旁坐下。虽是一身靛青的裙装，但是一身男儿的英豪已经毫不掩饰。
　　“能不能告诉我，她是怎么到秦家的？真正的秦长川呢？”
　　秦老爷子停下手里的笔，靠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热茶，看向前方的虚空回忆起了往事。
　　“告诉你也无妨。差不多快十多年了吧，那时候正好是归氏满门俱亡，传闻说归家嫡女惨死大内的时候。
　　我带着我家小二路过京府时遇到了仇家截杀，被逼上了一处乱葬岗，等九死一生活下来以后，才发现小二只剩下一口气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她，归家的小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去到乱葬岗上的。或许是他们以为她死了，将她都在了那儿。是我家小二发现的，说她还有气。
　　但是恰好我又是认识她的，她当时浑身是伤，都已经看不出个人样儿了，也亏的我当时居然在死人堆里将她认了出来。
　　我见她身形同我家长川相仿，当时二人命悬一线的情况也相仿，于是起了恻隐之心，一并将她带了回来。
　　不曾想也正是这无心的一个举动，最后救了我秦家一命。
　　长川到底还是去了，他早已没了求生之志，所以我和他爹娘接受得也挺快。那女娃娃倒是硬撑了下来，不愧为将门出身，意志坚强。
　　既是一笔交易，也是为报救命之恩，她在中原大国向秦家施压，企图吞并之际，以长川的身份站了出来，她以病弱之躯一力扛起了秦家这座大山。
　　就像真正的秦氏少主该做的那样。
　　她很聪明，也有城府，更是天赋异禀，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一看就会。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口口相传的秦二少，后来成为了秦二爷，这一扛就是十多年。所以说起来差不多就是归家翻案以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到了秦家成为了秦长川。后来的事情，你也就都知道了。”
　　“那她身上的伤？”
　　“大部分是在越国大内被凌虐留下的，虽然请到了神医谷的弟子，也给她服用了紫玉玲珑血，但是底子已经彻底坏死。从此不能动武，不能饮酒，更不能情绪出现大喜大悲。
　　也有一些是她在秦家被秦家的仇家派人暗杀，也留下了不少伤。也正是因此，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他们夫妇俩也觉得对不起，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替她寻药，替她扩张人脉。
　　子义也拿他当自家亲兄弟对待，宠着护着，就是嘴巴硬，不肯承认。
　　我救她只是一时顺手，可她却救了我秦家满门，还将秦家经营到如此不可撼动的地步。这一点，我比不得她，不，该是天下人，都比不得她。”
　　鹿棠钰沉默了，归家出事之时，鹿氏忙着内斗，根本没人想起来他与归家的婚约，等想起来时，母亲已经去世，归家也已经没人了。
　　甚至当初得知他同归氏女郎的婚约解除时，他还暗喜了一段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想抽那个时候的自己一个嘴巴子。
　　“如今南岭事了，你有何打算？”
　　“答应过一个人，在我有生之年，做好我的秦少夫人，守好秦家，再养大这个孩子。”
　　“鹿家那边呢？”
　　“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我已经在培养了。现在主要是把长留养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待我百年后便下去找他。”
　　“想不到竟是个痴儿。”
　　鹿棠钰听见了只是笑笑，给秦老爷子看得一阵恍惚，他好像在鹿棠钰的身上看到了长川的影子？
　　是他家少年意气却被羸弱病体压垮失去了求生意志的那个孙儿，也是后来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之将倾的那位巾帼枭雄一样的奇女子。
　　是了，因为他们都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都曾不知天高地厚地计划着踏碎凌霄。
　　鹿棠钰抱着孩子走出书房，一路向清雅院走去，有春风拂过他的发梢，绕上了他发间簪着的一根云纹白玉簪。
　　鹿棠钰颠了颠手里的孩子，对上小屁孩儿黑黝黝睁大的眼珠，嫌弃道:
　　“长留啊，你是不是有点儿重了？”
　　春在背后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么当爹，不是，当娘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他便一天嫌弃一回。
　　阳光从云层里穿透，砸在五颜六色的琉璃瓦上，新换上的水绿的琉璃瓦，远远看着便是一片冬去春会来的颜色。
　　依旧是寒冬的还有远在危岭的大宛山，山脚下的居安镇住进了一批新的镇民，抱着警惕的眼神，在一个个表情平和中带着点悍匪气质的大和尚带领下走进了这个外表祥和的小镇。
　　一个眼神惫懒的女子晃着手上人皮做的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后面，从走路就看出来了，这跟得极不情愿。
　　突然，女子眼神一凛，团扇半遮面眯着眼抬头往云上看去。
　　刚刚是看错了吗？好大一只鸟，鸟上面是不是有个人？
　　确实有个人，一个和尚，穿着一身洁白的僧袍，盘腿坐在白鹤背上。
　　在云层里穿梭着，穿过罡风层时，和尚差点被白鹤摔下去，等在石台上站稳后，和尚一巴掌拍在白鹤后脑勺上。
　　“苍灵，都跟你说过了，背上有人的时候要稳一点。”
　　迦罗就说了一句，苍灵低下头把头顶的红肉瘤在迦罗脸上蹭了又蹭。
　　迦罗叹了口气，把试图往袖子里伸的长喙推开，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鱼干递了过去。
　　“唳——”
　　苍灵扇了扇翅膀，朝天扬了扬脑袋，叼着鱼干飞到房顶上去了。
　　门扉被人从里拉开，宽松的僧袍遮不住一身肌肉的大和尚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迦罗后站住了脚步，道:
　　“一去三年，料想你也该回来了。”
　　“无相师叔。”
　　迦罗行了佛礼。抬头就见他师叔已经就地打坐了，完了还指了指面前的草地。
　　迦罗突然就想起了鹿棠钰被秦长川抽查商经和算经时的模样，一时间嘴角都止不住抽了抽，不动声色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坐到了无相面前。
　　迦罗被考教了半晌功课这才被放走。
　　先至正屋，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禅房内悬挂的“静”字，其次便是旁边三百多盏长明灯。
　　迦罗挪开蒲团，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站灯和一把凿子，一把小锤子来，然后坐在蒲团上，用凿子在铜制的灯盏底钻出了三个字——徐钟慧。
　　制好了等放好工具，添上灯油点燃长明灯，再将等放到一旁的一堆灯盏旁放好。
　　第三百九十九盏。便是这十年来所有让那个人感到心里有愧的人，都在这里了。
　　虽是有愧，但是那个人做事，从未后悔。这些人，大抵只是那个人觉得“没必要”的失去生命，所有下意识地未曾泯灭的善心作祟，方点上这一盏不为人知的长明灯。
　　更多的是为了提醒他自己——看好了再杀。
　　无相端着一碗杂粮饭和一盘青菜，两个水煮蛋入门时，迦罗正对着一堆长明灯低头念着超渡的经文。
　　无相看到那多出来的一盏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将饭食往旁边一放，挨着迦罗坐下，跟着念了起来。
　　无相以后，不会再有新的灯盏添进来了。而他要救的那个人依旧没能救下来，甚至这一生，他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了。
　　或许……
　　等到春暖花开时，故人天涯再相见。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在下刘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