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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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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通寺?”林海沉吟道,“我到此后,从未曾听说过有这般地方。你寻不到,也不稀奇。”
薛蟠忙道:“回老师,我听说贾雨村大人曾到过那智通寺中。可巧那段时日都中要起复旧员,贾大人许还能记得些智通寺里的事呢?”
林海暗暗称奇。他思忖片刻,提笔写来一信,要送往金陵应天府。
贾雨村名为贾化,字雨村,号时飞,本进士出身,曾外任知府,后又因与上司不合,被人参了一本,惹得龙颜大怒,丢了职位。他游历各地,来到扬州,正巧林海到此任职,又要为女儿黛玉寻一西席,便将他请了去。待都中起复旧员,林海为他筹谋,又写信将他荐予贾政,如今彼此仍有往来。
林海本不信那等鬼神之说,也不信真有什么奇人异事,能解所谓的前世今生。
然而念及女儿黛玉,思及京中来信所提黛玉病况,林海终究改了心意。
鬼神之说顾不可靠,然寻医问药已难有效,又如何能不将希望寄托到此?
林海这里商议定了,薛蟠又劝了两句林海,要他更珍惜些自己身体,到底别忙着公务,到头来却误了自己身体。
若没有了林海,谁知黛玉在那贾家,会过何等日子?
纵贾母疼爱,贾政、王夫人等正经主子不嫌,那起子下人都不知能生出多少事端。
林海此前与贾政交好,也知这二内兄为人,又知贾母当年如何偏疼贾敏,今贾敏一去,他料定黛玉到了贾家,也能得贾母照拂,方不担心女儿境况。
贾家每每有消息来,亦说黛玉如何与宝玉一并跟在贾母身边过日子,饮食起居一如宝玉,连贾家三个嫡亲孙女都得靠后,林海更确信黛玉在贾家不至吃苦。
黛玉今借薛家渠道,与他多了书信往来,黛玉信中也只说在贾家一切都好,又哪会与他诉苦?
黛玉之心,却是体贴,唯恐老父忧虑。
薛蟠与宝钗书信中,却有提及宝钗如何处处顾忌贾家规矩,不得自由。
且又有豪门骄奴,连主子都不甚放在眼中。那等有体面的下人,竟比外头一般的小姐都要来得尊贵。
黛玉虽得贾母喜爱,却非贾家的正经主子,多得是小人暗地里嫌黛玉事多。
今林海尚在,黛玉方有退路。
林海终不敢说,黛玉到了贾家,他便没了顾盼之忧。
转眼又是数日。
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两家人已回到都中,又各安置妥当。
贾母特命人请了两家到荣国府中一聚,还说要让湘云在荣国府内多住几日。
男人们自有贾赦、贾政、贾琏等人接待,女眷们在后院或赏花看戏,或抹牌玩,也好生和乐。
宝玉在前厅见过两位侯爷,陪着坐了一会,心里已渐不耐烦,正寻思要如何偷偷溜走,就听得贾母派人来传。
他连忙到了贾母院中,可巧姐妹们都在,独一人一袭红衣,格外惹眼。
宝玉今儿穿的也是红衣。
他进得贾母门中,那红衣姑娘就笑道:“这定是二哥哥了!”
贾母亦笑道:“可难为你这些年不见,还认得他。”
宝玉见那姑娘,已猜着几分,听贾母这般一说,他拍手笑道:“云妹妹认得我,我又如何不认得云妹妹?老祖宗可算请了云妹妹到家中,这回云妹妹可要在这多住两日?正好大家热闹呢!”
宝玉说着,又惦记起黛玉和宝钗。
湘云此前寄居贾家,也曾与迎春姐妹玩耍,彼此还算熟悉,独与黛玉宝钗是初次见面,也不知三人见面后可还要好。
他这一寻,却见黛玉挨着宝钗,两人也不知悄悄说着什么。
黛玉纤弱,宝钗丰润,两人之美各不相同。
湘云在贾母身边,笑语盈盈,又另有一番风情。
宝玉一时痴了,满心所想皆是自己能得如此姐妹相伴,已不知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便是死了也甘愿。他若真死了,又不知能得姐妹们多少眼泪?
他胡思乱想,却还能与湘云对答。
那湘云随叔婶在边疆待了几年,虽被婶婶管束,并无多少外出机会,但也能听得一些边疆事,说来哄得贾母欢喜,又引得宝玉向往。
宝玉偶尔说些书中事,问湘云某处如何如何,湘云可又知道,湘云一时间被宝玉问住了,正疑惑,自己在边疆生活数年,怎当真从未听过此等事?
探春在旁笑道:“二哥哥,你又杜撰书了。当日林姐姐到咱们家,你就杜撰《古今人物通考》一书,说什么林姐姐该用‘颦颦’二字为字,你今怎也要杜撰书来哄云儿?”
宝玉笑道:“书可不都是人写的?改明儿我便真写书去了,也好让你们看看,我杜撰的这些,也并非只是杜撰。”
贾母叹道:“你这话若让你老子听见,可又要说你了。都说你近来常去学堂,好歹有了些长进,怎还如此?”
宝玉便是笑,不作声。
宝钗偷偷看黛玉,可巧黛玉也看她。
宝钗悄悄推黛玉,又朝宝玉那身红衣使个眼色,再偷偷看了眼湘云。
黛玉知她意思,便再往湘云戴着的金麒麟上努嘴。
宝钗又是气又是笑,就要往黛玉腮上拧去。
旁人不见两人先前如何,只见宝钗往黛玉处伸手,黛玉忽倒在宝钗身上,直将脸埋向宝钗怀中。
贾母略问了两句,又见大家都在屋子里,倒嫌人多闷了,要往外面走走。
宝玉乃贾母心头肉,她自要宝玉跟在身边。那湘云是她娘家的姑娘,又许久未见,亦跟在她身侧,倒是贾家三位姑娘并黛玉、宝钗落到了后头,只让丫头婆子们跟着罢了。
到得外面,黛玉便嗔宝钗。
“好端端的,你何必要我看他俩穿什么衣服呢!”
宝玉素喜红衣,若遇着了谁穿着红色不好看,宝玉当面不说,背后也得叹气,只觉那些人穿着红色,反污了这等颜色。
黛玉亦有红衣,却不似宝玉穿得如此频繁。今湘云与宝玉穿着一般颜色,两人身量也差不多,站一起时,还真颇为相似。
宝钗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我不过看他俩穿的衣服相似。你才是呢,无缘无故的,怎就要我看人家戴的什么东西了?”
黛玉冷笑道:“你为何,我也为何。你既知为何,还何苦问我呢!”
宝钗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握紧了黛玉的手。
黛玉体弱,在屋里时还暖些,走到外面,手背便凉。
宝钗握了一会,才觉黛玉双手渐渐回暖,却又听得黛玉喘声渐重,额间细汗点点,忙要陪黛玉找地方坐着。
黛玉随她前行,心内却想着别的事。
荣国府中有些下人暗地里说什么金玉,又拿宝钗金锁上的字与宝玉的玉上的字说事。
她们不敢将这些事往外传,也不过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姐妹说一说,又或者那些家生子们回到家中说一说,却也说得煞有其事。
宝钗本不在意宝玉,也不在乎这等风言风语,却记挂着黛玉先前为那事与自己拗气。
如今见了湘云的红衣,宝钗就想让黛玉瞧瞧,若有人要如此有心,谁也能与谁凑些流言蜚语。
谁知黛玉竟还留意到湘云的麒麟,又将火烧回她身上了?
两人皆知彼此心事,却又唯恐说了,还惹对方不信。
黛玉年纪虽小,但并非完全不懂事,也知道女儿家如何要早早择定人家。
宝钗年岁稍大,只碍于兄长尚未婚配,她又在待选的名册上,不等皇家放话不得自行婚嫁,才将婚事耽搁了。平日里,薛王氏还曾与她提及薛蟠娶妻之事,她更并非一无所知。
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儿,总不好私下谈这等事,于是更不便直说,唯有暗中各自试探,试来试去,又生怕对方不过不愿让自己知晓,才故意如此,又不知生出多少愁绪。
宝钗携着黛玉,好歹在树荫下略坐了会儿,就听得宝玉与湘云的笑声。
湘云高声笑道:“我在南方数年,从不曾见下雪,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回来堆个雪人呢!那会儿我还小,看着珍珠姐姐……”
宝玉纠正道:“她现在在我身边,已改名袭人了。”
“是了,当年我和你一起看着袭人姐姐给咱们堆雪人,咱们不能去玩,只能看着袭人姐姐她们忙。要到了今年年底,我可要亲自堆雪人了!”
“若再烤什么吃,温酒赏雪,那就更好了。只林妹妹不能多吃,也喝不得酒。”
宝钗听得黛玉名字,又偷看黛玉。
黛玉只顾仰头看枝头绿叶,竟似不曾听得宝玉的话。
“哪有什么?”湘云满不在乎道,“我与你喝。我却要喝酒,才有雅兴呢!难得一次,想来老祖宗也不会拘束着咱们。老祖宗,你说可是?”
贾母果笑道:“一次半次的,不妨事。云丫头,你却何时学会喝酒的?让你跟着你叔婶到南方去,倒将你养成了这等模样?”
“老祖宗不知道呢!那些边疆战士,要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叔叔婶婶本也不要我这样,总说什么女儿家的,需有女儿家模样。我却觉得如此也好。谁说女儿便偏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