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五章（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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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筱筱屁股刚坐上板凳，王峰突然捏着账本杀进来。一瞧见她，立马把本子摔在她桌上。他瞪着眼，怒骂起来：“你是怎么在记账的？四十五万的进项，你怎么写成了四万五？小数点不会数？四十五万和四万五能一样吗？这些账目你有没有多审核几遍？以为工作很轻松是吧？你还要不要做下去！”
王峰这么指着鼻子痛骂一番，阮筱筱也慌了神，愣了十几秒才想到翻查账本，同时找出原始发票一一核对。果然，她看漏了数字。
“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身体的问题，这样的工作态度肯定不行！做我们这一行必须心细如尘，还要不厌其烦地去一遍遍计算，一遍遍比对。再枯燥也是你的职责所在！要是办不到就赶紧滚人！”
“王哥，是我太大意了，实在对不住！现在造成损失了吗？”想到万一得靠自己补救，那么大的数额她肯定负担不了
“今天是我发现得早，还能够补救。如果等到错误都酿成了，这其中的损失你赔得起？我不把话说得重点，你就不会长记性，不长记性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王峰一指账本，“重新写！检查无误了再给我过目！今天就算了，不要让我逮到第二次”
绝佳的机会王峰居然没有借题发挥，多少让阮筱筱感到意外。原先对王峰所有不堪的坏印象，顷刻间变得不再刺眼。
“王哥，”她不好意思地道歉：“王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担待着，我可能就麻烦了。往后，还请多多提点。”
王峰瘪瘪嘴，走出很远才回头说：“好好干。”
约会的地点是一家叫西提牛排的餐厅，这是阮筱筱主动提出的。网上评论说口味和环境都不错，适合想要安静聊天的人群。最重要的是价位也相对亲民。
在得知黄亚茹开车过来，她还好心的提醒这边不方便停车，不如地铁便捷。
黄亚茹不假思索地回应她：这确实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开始她还没吃透话里的意思，再一细想对此人更加厌恶。
由于昨晚的失眠，阮筱筱先点一杯咖啡提神，又掏出粉盒补妆，务必使人觉得面对的是个神采奕奕，不容易被摆弄的女人。她是见识过黄亚茹的阵仗，今天一定得打足十二分精神。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黄亚茹还没出现。
阮筱筱再不耐烦也不能打电话去催，这一催就露了怯。眼下能做的只有沉下心去等，与此同时她给护士站打了电话，询问昨晚小睿的情况。听到护士说祁定睿有留陪，她稍微少了几分恨意。不管这人多么混蛋，信守诺言总归能挽留一点他即将在心底破灭的影子。
她不是没给过机会，整晚手机都没关，是在等他哭着喊着甩自己一百个耳光，然后跪下挂着鼻涕说对不起。可惜啊，这家伙倔得很。
阮筱筱想破脑壳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翻脸？最后她得出结论：会不会是这两人还有私情，他怕黄亚茹受到伤害才阻止她们会面？
她被黄亚茹扇耳光那天，他也是知道的。可感觉得出，他始终站在黄亚茹一边。这么胡思乱想一通，她开始后悔和黄亚茹见面。或许，她怕看见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微笑。在她认知里，黄亚茹一直没有输过。
恍惚间，她瞥见一抹蓝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抬头一望，身着蓝色渐变连衣裙的黄亚茹已经稳稳当当坐到对面。
既没有寒暄也没有为迟到而致歉，黄亚茹扬了扬手指，对及时前来的侍应生说：“我肚子现在很饿，直接给我上招牌牛排，七分熟。”扫了一眼餐单，又说：“再来一份龙俐鱼的套餐，甜点要蓝莓蛋糕，其它的随意。”
阮筱筱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吃得了吗？”
“哦，套餐是给你点的。”黄亚茹撕开湿纸巾慢慢擦着手，依旧没个正眼，“我想试试这家的鱼，又不愿意放弃牛排，所以你吃套餐我单点。这样资源共享，还能替你省点钱。既然你请客，我得替你钱包想一想。”
“蓝莓蛋糕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我喜欢的。总比套餐的冰淇淋吸引人。况且，你不是需要减肥吗？”
黄亚茹炯炯有神的眼睛飞快绕过阮筱筱全身一周。
阮筱筱扯起嘴角，“多吃了半个小时的空气，想胖也很难。”
“你是指我迟到吗？”
“不然是我早到了？”
“噢，在我的约会史里没有迟到之说。”黄亚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如同她根深蒂固的骄纵是因为大家会自动配合，“只要我能出现，再晚都不算迟。”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追求者，更不是对你趋炎附势的那些人。尊重这回事，怎么好像越是家世好读书多的反而越容易漠视。权贵等级之类的东西在我这里，统统给我滚蛋。”阮筱筱当下真想泼醒对方。
“要知道，我约你不是为了看你的姿态有多高，况且你还没达到让我敬仰的程度！”黄亚茹的口吻让她相当不快，不由自主想到不顾他人感受的祁定睿。因为他们的气场太接近，连带她长久的怨愤也在加倍升级。
瞧出阮筱筱不满的神色里还夹带着一丝黯然，黄亚茹顷刻间有所觉悟。她含笑地捻起一块刚送来的烤面包，非常享受咬下去‘卡滋卡滋’地声响，赞不绝口道：“唔，你喜欢焦点的面包吗？我倒是喜欢得很。比起卖相松软会卖萌的普通面包，我更乐意把它们切开送进烤炉里过一过高温。出来后满屋都是它们脱胎换骨的香气。肠胃不好的人会觉得难啃，爱美的人又怕会上火，欣赏原味的根本嗤之以鼻，但肯定会有和我一样喜欢的人。”
“然后呢？”阮筱筱看她主动递过来一块，犹豫之下还是接住。没有吃，搁在白色餐盘里故意冷落着。
“你不喜欢吗？”黄亚茹的眼睛黑得透亮，仿佛两颗玻璃珠。
“再喜欢一样东西，也有完全没胃口的时候。”
“是吗？我还以为你一向喜欢挑战难度。唔，祁定睿是比烤面包有价值得多。”
阮筱筱深深吸了一口气，相当冷静地回应：“如果你想把他比作烤面包，只能说你的比喻句太少，二来你对烤面包的要求也太挑剔了。它就是一块面包，无论煎炸烤蒸，吃进嘴里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她将餐盘捧到眉头拧成结的黄亚茹眼皮底下，一再示意对方看清楚，“黄大小姐，看见了吗？这就是一块面包！和祁定睿有关系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喜欢绕弯，抱歉，我实在没有这种情怀。”
她目光平视着前方妆容靓丽的脸蛋，开门见山道：“我知道那篇扭曲的新闻报道是你干的，不过，这并非我今天约你的目的。我只想问你，到底对于我的过去有多少了解？那么恨我肯定是有前因的。我想听你的实话。”
起初吃了瘪的黄亚茹缓过精神，重新握起刀叉，“我肚子饿了，能等我吃完吗？”她眨巴着眼，略带乞求地看向一本正经的阮筱筱。
阮筱筱叹了口气，开始佩服自己的修养太高。恰巧她的前菜沙拉也上来了，只好先医饱肚子再继续。
用餐期间黄亚茹不时从阮筱筱盘里叉走龙俐鱼，和一些没试过的菜式。最后抢走一大块蓝莓蛋糕，吃得她靠住沙发不断摸着肚子，边笑边说太饱了太饱了。哪怕有食客投来古怪的目光，她也全然不放在眼内，继续吃继续喝。
对于这样的她，阮筱筱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怪念头。单独看她某些小行为，会觉得这个人相当可爱。只是摇身一变又开始张牙舞爪，让人着实亲近不起来。
谁让人都有两面，一面让人喜爱一面让人生厌。
阮筱筱还在出神，对面的主角已经切入正题。
“在今天之前我确实很讨厌你，非常非常的讨厌。”黄亚茹坐直身。
“现在不也讨厌吗？”至少她不觉得气氛有所好转。
“唔，还是讨厌，只不过没那么恨而已。再说你虐待母亲那段新闻视频，没有任何人捏造，所以不存在颠倒黑白。”
“你在不明真相之前故意放大我的过激行为，难道不算吗？”
“把母亲轰出家门，又拿刀威胁，怎么看都大逆不道。不管有多大隔阂，这样做肯定是你不对，孝敬父母是你的责任。”黄亚茹双手交错抱胸，充满了大众审判的味道。
阮筱筱摇着头，干笑几声：“不管父母做错什么，都是你的父母，孝顺是应该的。这样的话总是不断重复不断重复，我真的听够了！”她搁在桌下的拳头不禁收紧，眼眶也渐渐发热，“我何罪之有？凭什么受你们指责？说我不孝敬父母，怎么不看看那些吵着囔着要子女抚养的爸妈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配不配！”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母亲不配你赡养咯？”
“她没这个资格！”阮筱筱深恶痛绝地驳斥，“黄亚茹，你也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黄亚茹笑了笑，“知道吗？我还真是喜欢看你吃人的表情。”
她只笑了一声，可阮筱筱感觉她还在笑：眼眉间，唇角边，耸动的肩膀等等目光所及之处，由上到下都透着嘲弄的笑意。这笑非但并没有遏制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黄亚茹忽然朝天打了个响指，邻座的客人莫名其妙地走过来，接着她一直搁在桌面上的手机。
“好好剪辑一下，应该赶得及晚间播出。这段当事人现身说法，肯定能拉动不少收视率。这样一来，皆大欢喜。”她想到有人会觉得吃亏，连忙奉上包着赏金的牛皮纸信封，“喏，这是电视台给我的报酬，一分不少都给你。你应当拿的，不要客气。”
当黄亚茹慢慢把钱推到阮筱筱手边时，她说不清是该愤怒，还是甩手离去，抑或是干脆站起身揍对方一顿。她什么都没有做，依旧坐在原位，沉静地望着那一叠不会说话的钱。
明明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也有一些连她都差点被吸引的可爱之处，为什么使用的手段会如此肮脏？
然而一瞬间，阮筱筱便明白了。
生活本身就是不断妥协，磨合，才能最终融入大众的领域。她无可避免地是个大俗人，又何必装什么清高？
钱她需不需要？需要。
需要就够了。
所以她决定堆起一脸俗气的笑容收下了钱，并且潇洒地召来服务生，让对方上两杯最贵的鸡尾酒。
一直期待她大爆发的黄亚茹顿觉扫兴，不免牢骚起来：“怎么？你不该生气吗？还是说想把酒泼我脸上？”
阮筱筱哑然失笑，“我干嘛要糟蹋自己的钱？况且，我是真心实意想敬你一杯。”
黄亚茹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似乎觉得没了耍弄人的乐趣。等到两杯插在干冰里冒着雾气的鸡尾酒端上来，她还忌惮地向后靠，害怕阮筱筱真会泼过来。
“放心，我不会干这种事。”阮筱筱好心提醒，开始品尝淡粉色的鸡尾酒，似乎意犹未尽，又多点了一杯，“这是我喝过最贵的鸡尾酒。如果不是因为请你，我一个人应该不会舍得喝。黄亚茹，真的谢谢你。”
她举起酒杯，真心敬酒。
黄亚茹倒觉得有些尴尬，匆匆碰杯，不敢造次。
又一杯下肚，阮筱筱竟似醉了，双眼迷蒙地望着熠熠生辉的水晶帘幕：“既然你喝了我的酒，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这种事为什么找我？”黄亚茹身子后倾。
“因为我怀疑这个人，是你们有点闲钱那一圈子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叫文灏。”
“光名字怎么找？同名同姓的都能抓一把。”前一秒还不屑的黄亚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你刚才说是谁？再说一遍！”
“文灏。”看看她的表情，阮筱筱心底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找他干什么？”
“因为有个疑似他的私生子，正等着他搭救。”
‘私生子’这个字眼让黄亚茹再也没有办法强装平静，几乎是一听到这话立刻弹起身。她怒目圆睁，扬声追问：“私生子？文灏的私生子？喂，你凭什么认为是他的孩子？有证据吗？”
“没有。”八年前就消失无踪的人，她能去哪里找证据。“所以我需要你帮忙，让我找到他。”
“你想找他？”黄亚茹像只遇到敌人而竖起全身毛发的猫咪。
阮筱筱莞尔一笑：“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只可惜你再也找不到他。”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
乍然听见‘他死了’，阮筱筱的心没由来地紧了一下。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个人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阮筱筱，他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五章（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