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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红楼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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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封氏看着趁夜来到自家的一队人,紧紧护住女儿,高声呼喊都不敢,这些人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定不是他们寻常百姓所能抵御的,还不如看看他们想做什么,真若想害了他们性命,那也只是他们母女命苦,只可怜英莲一天福也没有享过。
孰料对方进了门,倒规矩的很,只在最初的时候抬头扫了他们一眼,并不多看,尤其在为首的男子进来之后,更是肃穆的紧,周身的威严气度,比当初当家的要高出不少。
“你们莫怕,我只是过来问一些事情。”林如海伸手压了压,示意她们母女也坐下来。
甄封氏如何敢坐,依旧紧紧地护着英莲,盯着林如海:“你们这般闯入我家,还说只是要问一些事情,信不信的也由不得我们,若我知道的,能回答的,定都会告诉你。”
林如海思量了一阵,致歉道:“没有问过主人家,我们就私闯进来,的确是我们的不是,还望主人家看在你我两家都曾遭过劫难的份上,宽恕我们这一回。”
都曾遭过劫难?甄封氏心底盘桓了一阵,活了这么多年,最大的劫难就是女儿被拐,后来丈夫又被人拐着出家了,今天晚上来的这些人,他们的家人也被人拐了?
可自己和英莲是被那红衣姑娘所救,至今不知对方姓甚名谁,有什么能告诉对方的?再说了,她是自己家的大恩人,如果来的这些人要找她,冲着恩情,自己也不能说出来,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
打定了主意,马上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只是有人告诉我在金陵看见了我家姑娘,我才收拾东西去金陵接回了她,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如海的眉眼抬了抬:“你还记得,那个告诉你,你家姑娘在金陵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甄封氏原本是捉着女儿手腕的,现在已经改成了抓,手劲也大,英莲吃痛也不敢呼出声,她听出来了,对方是想问恩人姐姐的消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人,所以不能说。
林如海是何许人也?察言观色,那是他的看家本事,眼前这母女二人所表现出来的,已经足够他知道自己所想了解的,轻笑一声:“行,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好,不论是谁来问你们,你们都要这么回答,哪怕是有一天甄士隐回来。”
当家的能回来?甄封氏激动,很快又隐了下去,可能是注意到自己捉女儿的手过于紧了,松开了些,但另一只手的指甲,却深深掐入了掌心之中。
林如海怜她一片慈母之心,叹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女儿,在她年幼的时候,跛脚道士和癞头和尚,也曾上门劝我放她出家……”
“她也丢了?”甄封氏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后悔自己失言,难怪,难怪对方会找上门,自己家这两件事,跟那跛脚道士和癞头和尚脱离不了干系,肯定是他们做了什么阴邪的法子,不然好好的英莲为什么会丢?当家的跟自己在如州虽活的有些不痛快,但也能互相扶持,结果他们唱了一首劳什子的歌,就把当家的拐跑了。
所以这事情桩桩件件里都有他们的影子,他们是见不得自家好!非要闹得妻离子散,才肯善罢甘休,幸亏,幸亏遇到了红衣姑娘,不然,英莲会被谁买去,自己一条老命又能等到哪一天?
为母则强,这一瞬甄封氏眼里像淬了刀子:“您放心,我谁都不会说,我就是不知道!英莲也不会说,她一个小孩子家,更是什么都不懂。”
林如海点点头:“不说就好,这样方不负他救了你们的苦心,你们以后生活可有章程?”
“有,姑娘怜悯,先预支了我工钱,让我给她做些衣裳。”甄封氏听到林如海这么说,知道对方不是敌人,心思松了一些,就说漏了嘴,将劳椒桂的性别漏了出去。
原来是个女的,应该还很年轻,对于仙人来说,年龄和性别应该都可以随意变化,在他们母女看来是个姑娘,也许对方是怕不能取信于甄封氏,倒是个仁慈的仙家,林如海在心里思忖。
“行吧,既然你们不愿说,我也就不强求了,有件事,是我刚刚来的路上听说的,你们也听听,就在甄夫人带走女儿之后,金陵人牙子那里出了一桩祸事,皇商薛家如今的家主薛蟠,看上了那牙子手里的一个女孩,恰巧那女孩已经被另一个衙内买去了,双方都不肯让,薛蟠失手打断了那衙内的腿,怕被衙内家人追究,如今躲到贾家那荣国府去了。”说完,不再看甄家母女的脸色,转身带人离开了姑苏。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发生的这些事,怎么看都觉得是两方在打对垒,而且事情好像都还在围着贾家周边,黛玉要进荣国府,甄英莲如果没被救,很有可能也像被争夺的姑娘一样,被带去贾家。同时,薛家的那把金锁也去了贾家,这些都跟他收到的信中,所暗示的内容相契合了。
给自家寄信的,和救甄英莲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出手的结点,应该都是能改变她所救下之人的性命时机。
只不过她至今没有露面,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手段更高,无法被人发现,还是因为势均力敌,要避一僧一道的风头?
无论怎样,她既然能出手帮助自家,且不愿意现身于人前,那自己就将她那些痕迹抹去,以免引起跛脚道士和癞头和尚的注意。今天来这一趟,除了想探听一下对方的消息,以后好报恩,也是想告诉甄家母女在外面不要乱说,以免引来背后推手,那不是现在的他们所能对付的。
林如海自认为这样做很妥帖,结果他回到扬州没有几天,就有人闯了府衙,对方视侍卫如无物,也不在乎大门是不是关的,他们可以直接穿墙而过,到了林如海的面前。
林柏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一根长棍:“老爷,他们就这么闯进来了,我们拦不住。”
来的正是跛脚道士癞头和尚,以及披头散发的甄士隐,林如海因为不须见客,所以穿的是常服,见他们进来,随意掸掸衣角,不招呼对方,自行坐下了,他虽不认识甄士隐,但之前林柏回话中提过,且以前的传说中,只有一僧一道两个人,现在多了一个,是谁那是一目了然。
林如海没有看向一僧一道,而是先望着甄士隐:“久闻甄兄大名,如今脱离红尘了?”
甄士隐只是抬手冲着林如海拱了拱,没有多说话,仿佛林如海的问题没什么好回答的。
一旁的癞头和尚急了:“你家女儿为何如今还在家中?没有去荣国府?”
林如海笑得淡然:“师傅这话问的好生蹊跷!难道不是多年前,二位师傅到我府中,叮嘱我和夫人,说我家小女病难好,除非从此以后不见哭声,除父母之外,但凡外姓亲友,一概不见,才可平安了此一世。我不过是听从了师傅所说的话,想要我女儿平安一世,如何师傅又来问责?”
癞头和尚被林如海问的哑口无言,嘴张了合,合了张,过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当时不是把我们撵了出去,不信这个么?”
林如海嘴角勾起的角度都不曾变过:“师傅为方外之人,不懂我们这做父母的心,当时气上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所以做出来失礼之事,后来想想那不是后悔了么?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啊,那是操碎了心,只希望儿女平安。”
僧道二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倒是他们身后一直在数佛珠的甄士隐,勾起了嘴角。
林如海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说了这许多的话,嘴有些干了:“还有,我听说二位大师之前还去了金陵的薛家?他家小女儿生下来身上就有热症,是大师们给了一块儿金锁,又给了一个极为繁琐的方子,才医好的了?”
和尚讷讷道:“也……也没有根治。”
“哦?没有根治啊,那想是我听错了,但能压住病痛也是好的,我也不求大师给什么金啊锁啊的,不知大师们,还有没有什么方子,就那些什么花啊朵儿啊的,什么山泉水,什么露水,什么雪水,我也能弄来,只求让我家小女儿身子骨不要那么弱了……”林如海说的恳切极了,抛除他的坐姿,就从表情来看,那完全是救女心切。
一僧一道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去接林如海的话茬,癞头和尚开始还说了几句,跛脚道人是完全没有张嘴的机会,现在面对林如海的求药,他们神情木然,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他们不说话,林如海沉了脸,将手中茶盏重重地磕到了桌子上:“怎么?我林家的门楣低了不成?受不起二位的方子?还是他薛家的女儿有什么来头?有事你们上赶着送东西,到我家女儿这里,就成了化她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