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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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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12月14日,铁东路最破旧倾斜的黑色木板房和寻常一样,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屋里,妇人的痛呼和北风一样,让人骨子里打颤。屋里简单地点着几支蜡烛,蜡油已经快要堆满了桌面。一个有点罗锅的矮胖男人焦躁不安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妇人还在呼痛,挣扎,头虚虚歪着,旁边的老婆婆正在给她擦汗。“快了……快了啊姑娘……再用把劲儿……”
妇人哀叫。“妈……”
“妈在呢,妈在呢。”老人心疼地给女儿擦擦额头的汗水,“为了孩子……加把劲儿,再使把劲儿……”
“啊——”
“头!头出来了!”一个看上去比妇人大了几岁的女人掰着她的腿,“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妇人已经失去力气,两眼朦胧地看向窗外。女人扯住孩子的两个耳朵,终于将那个新生的婴儿拔了出来。“陈有福!快过来!是个小子!看他,快看啊!”
门边的陈有福赶紧丢下那支快要被他咬破的香烟,笑逐颜开地抱上了孩子。
“真是个大胖小子!看他浑身红的。”
妇人虚弱极了,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大家喜气洋洋地围在孩子身边,一滴眼泪从她脸上安静地跳下来。窗外,一抹红霞正从雪地上升起。
“孩子就叫陈光来吧,孩子他妈!”
那个通红的孩子,在外婆的抽打下,放声哭泣起来。
“这孩子,哭得多响亮!”外婆把陈光来塞进他母亲的怀抱里,“听听。儿子,儿子啊!”
“啊……”他的母亲并没有能搂住孩子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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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4月22日,天还下着蒙蒙细雨。兴安路的李秋霞诊所里跑进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裤子已经全湿了。大夫李秋霞立刻让她躺到床上,开始接生。孩子总算是平安生下来了。在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中,女人露出了一丝笑容。李秋霞把孩子递到女人的脸边,她亲了亲孩子虚握的小拳头,“孩子的爸爸姓周。”
第二天,婴儿的母亲便去世了。李秋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孩子起名的时候,姓周合适。于是,睡梦中的孩子被安上了周为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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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9月22日的午夜繁星满天。赵月香本以为姐姐已经生完了孩子,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赵月兰生完头一个孩子便没了力气,母子两人都极度危险。而张林的电话迟迟打不通,气得张梅直哼哼。眼看着赵月兰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赵月香一气之下推开了姐夫家的亲戚,冲到座机前抱起电话:“给卫生所打电话啊——叫大夫来!他妈的,就看着你们家媳妇等死吗!!!”
赵月兰的两个孩子与众不同。她们双胞胎姐妹俩,可能是第一个住进所谓特护病房的小小婴儿。张红雪比张红静可能还要传奇一些——她是破开了母亲的肚皮降临于世的,身子骨比姐妹更柔弱,脑瓜儿似乎更聪明。在赵月香已经垫付完所有的钱之后,张林才姗姗来迟,肿着一双吃过酒的通红醉眼,斜睨着妻子的妹妹。“男孩女孩哇?”
“一对双儿,两个女孩。”
张林一口浓痰吐在卫生所干净的地板上。
他们是出生在这片冻原上的,原本没有交集的四个孩子。春天,蝴蝶会将不在一片草原上的旱金莲联系起来。秋天,九月一日,学校会把这四个陌生人安放在一起。哦,还有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