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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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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含即使没来过青楼,当下也表现得十分自在。
“听妈妈说,你叫眉若?”她拉着人坐下。
眉若长得面若银盘,是个珠圆玉润的娇美女子。她点点头:“是的公子。”
林静含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眉若被这俊俏的公子看得意动,就要软过去倚靠在她臂膀上。
林静含自在地搂着人,笑道:“可跟过别人,不如少爷带你家去?”
眉若刚想说没有,旁边的花娘才不会让她称心如意,忙说:“跟过跟过,她和长明山庄少爷是相好呢。”
“你……”眉若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花娘,被她回瞪。
她们的小争执,林静含自然尽收眼底,又惊讶地问:“就是那个被灭了满门的长明山庄?”
“可不是吗,这事还有谁不知道啊。”那花娘想抢个主动,倚过来给公子倒酒,“前一晚她还在人家床上睡着呢。”
“你这般说眉若姑娘要不高兴了,”林静含摇摇头,“佳人怎么唐突。”说着就递给了眉若一颗品相极好的东珠。
这给的节点巧妙,以怜爱眉若为借口送出的,不会让她们觉得是在故意打探消息,二女见着好处,自然会为讨好她使出浑身解数。
林静含早年为表哥跑腿办事,对世事人情倒是有些洞察的。
接着他又表现出极强烈的好奇:“不过我听闻长明山庄灭门倒是成了一桩悬案,一派的高手,竟一个都跑不出来,当真是诡异。”
眉若开心地接过了那颗圆润饱满的东珠,说道:“公子想听?那让眉若跟你讲讲啊。”
“鄙人对一些怪奇异闻确实颇感兴趣,还望眉若姑娘不吝赐教才好。”林静含将手放在她的纤腰上。
“其实我也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灭门前一晚我就走了,幸好跑得快,捡回了一条小命。”眉若也想说出个花来,但她确实是半点内幕也不知,只感叹自己命大罢了。
林静含:“前一晚就一点异兆都没有?”
“有吧,我跟南少爷大半夜睡得好好的敲门,听得外头有人敲门,那少爷去听回来,跟疯了似的高兴,应该是他要继承家业了什么的。”其实这话她也和衙门说过,现下不过在说一遍罢了。
长明山庄向来是将南怀音当继承人在培养,为何南春晏会觉得自己要继承家业了呢?林静含觉得这其中甚是蹊跷。
恰逢有小厮来上了酒,又恭敬退下,眉若说得干渴了,满饮了一口杯中的酒。花楼的酒一般都有催/情的效用,林静含是不喝的。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问眉若:“眉若姑娘是次日何时走的?”
“不是,我当晚就走了,那少爷回来就让我回织云楼,也不亲自送,赶着去见……见……呃……”眉若突然呕出了一口黑血,在场的花娘和林静含吓了一跳。
接着她就剧烈地抽搐起来,倒在了地上,没能抽搐几下,眉若的脸已经泛出了深紫色,林静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说道:“死了。”
旁边的花娘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就要跑出门去。
“杀人了!快去报官!”林静含也推开门,喊了一声。
眼神在一二楼间搜寻着那个上酒小厮的身影,她记人准,很快在一楼看见他低头往外走的身影。
林静含径直从二楼跳了下去,掀起了一阵躁动。她追着那个小厮,到了织云楼的后院。
这里住的是下人和一些新买准备调教的妓女小倌,织云楼生意做得大,自然生冷不忌,各种主顾得要求都能满足。
人影遁逃得极快,到了转角之处,林静含抓住了他的肩膀,那人矮身避过,她只扯到了一块布料,接着一阵白烟乍起,人便消失了,只剩旁边的房门无措地开合。
后院的人有听说死人了,有胆大的往楼里去看,胆小的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林静含下意识地打开那扇门往房里看,就看见一个人瑟缩在了角落里,这是一间柴房。
她仍不放心,上前查看,那人察觉到她的靠近,一个劲地往里缩,埋着头。
林静含细看,先前那人并没有伤,眼前这人脖子和手腕露出来的伤也做不得假,看来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你为何受伤了?”林静含问道。
听见这声音,埋头的人微颤了一下,才抬起头看她,脸上和看得到的肌肤上有殴打的淤痕,却骨肉均亭,眉眼修长如宫画,那沉蓝的眼睛里盛满了碎星。
精致而削薄的花瓣唇,因为伤口和湿水而变成了干枯的玫瑰色,却让人想再狠狠地揉上去,享受这份易碎感。
林静含被自己的恶念吓了一跳,深觉面前这人,是个不世出的妖孽。
谁知他当真看见林静含时却没有害怕,反而刹那充满了惊喜,眼中似静寂的星辉回转出光华。
楚雪泽做梦也没想到,在他即将堕入污泥之时,她又再次出现了。
几年未见,她仍是他记忆中那么美,带着快意江湖的飒飒英气,却依旧愿意低头看到他。
“林小姐。”他喊她,声音如晚风吹动檐铃。
林静含头次看美人看得呆愣,说话也磕绊了一下:“你……你认错人了吧。”
“林静含小姐!”他的语气带着笃定,声音里和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即使她是男装,他也可以一眼就将人认出来。
她不确定地问:“我们认识吗?”如斯美人,她该是死前都要回忆一遍再咽气才对啊。
他眸光熠熠地说道:“我是从前长明山庄的仆役,小姐曾说练字不能吝啬纸笔,要写大字才能练出笔锋,还给小的买过写字的宣纸笔墨,小姐可还记得?”
事实上,他们相遇的,比买宣纸的时候更早,更多,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哦!是那个爱写字又买不起宣纸的小杂役,你怎么会在这里?”林静含记忆力颇好,这才想起来。
那时他总爱低着个头,还有厚厚的发帘遮着,实在看不出来,竟是这般清隽又惊艳的美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楚雪泽,我叫楚雪泽。”他终于有机会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了,但随即又嗫嚅道:“我是被夫人发卖出来了,她说我……说我勾引少爷。”
他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污了林静含的耳朵,但他确实没有勾引那南春晏,怎愿她从别的地方知晓,对他有不好的看法呢。楚雪泽面色泛红,声音也低落得几乎听不见。
林静含自然觉察出了他的窘迫,放低了声音问:“你是被冤枉的?”
他垂着的头重重点了点:“我没有和那少爷说过半句话,我……是个正常的男子。”
“南春晏是出了名的纨绔,南夫人慈母多败儿,我自然信你是被冤枉的。”林静含和南怀音是至交好友,知道南夫人是有些疯病在身上的,她想摸摸他的头,抬起却觉察出不妥,又放下了。
“那……林小姐能救我出去吗?我愿意当牛做马为报!”他知道自己的要求着实过分了,就要下跪给她磕头。
林静含赶忙烂住他:“起来起来,我自然愿意救你出去,你是何时被南夫人发卖的?”
“就在十日前。”
十日前……时间竟然也挨得这般近,想到眉若已经死了,楚雪泽这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一时间林静含更想带他走。
林静含:“我这就去找那老鸨说。”说完就拉着楚雪泽去找老鸨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林静含拉着他袖子的手,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想碰一起她,却不敢。为什么她从来都出现得这么及时,好像天生就是为他而来的。
楼中已经来了衙门的人,她表哥明修况竟然也在,想来是知道她在此处,不放心亲自过来。
明修况看她拉着一个衣衫破旧,满身是伤的人,朝她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林静含还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结果没想到,老鸨竟然不愿放人。
“这可不行,我还指望着他挣大钱呢,定的是死契,如何能卖。”老鸨摇着绢扇说道,事实却是,人是南夫人送来了,直接交给了织云楼背后的老板,卖人当然得老板同意,但她才不屑为了卖个小倌去找老板说项呢。
林静含再谈:“老板娘说个价,结个善缘吧。”
老板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扇子:“说了不卖就不卖,卖了这个,我上哪找这么极品的。”
最近楼里生意不好,赶上人命官司更难经营了,有了这个好模样的楚雪泽,她织云楼没准能再次生意兴隆。
林静含从没求过人,没想到在这吃了瘪,还欲再求,楚雪泽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林……公子,不若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但林静含看着面前的僵局,暂时也无良策,只好说道:“那我可以给他买点药吗?”
“公子心疼也是自然,等雪泽出阁之日,还得请公子来观摩同乐一番呢。”老鸨这话说得下流,楚雪泽又似从前低垂下了头。
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从来都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回到楚雪泽住的通铺,林静含离去了片刻,找她表哥要了上好的伤药又回来了,将药递给他,林静含说道:“放心,我会护着你的。”实在不行她就把人劫走算了。
“从前到如今,林小姐已经帮我太多了,”他这话说得落寞又感激,仿佛是认了命。
林静含却看不得,直接拉上了他的手说道:“我会帮你的。”
楚雪泽惊讶的抬头看她,又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她的手修长洁白,带着常年握剑而产生的薄茧。
他将惊喜和悸动深藏在眼底,想抓紧又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