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飞船去唐朝》小到中雪

15、15

　　两山对峙、伊水中流，佛光山色、风景秀丽。洛阳四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

　　昨晚后夜，薄薄下了一些些的雪。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隐约瞧见卢舍那大佛的一角，和一角上的点点薄雪。

　　据说这是以武则天的面容雕刻而成，如今新鲜入炉、刚刚竣工不过百年。

　　那神秘的微笑，新月的弯眉，还未经岁月与风雨的洗礼，只是落雪无声、不必铅华洗净。

　　要是半个月前，这伊水之上飘荡的全都是袅袅青烟，也不知这些旺盛的香火是在求拜什么？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是恭喜发财？

　　可惜了，如今安禄山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洛阳百姓四散逃离，也没人有闲心思来求神拜佛了。

　　“你到底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悬而不决、求神拜佛么。

　　顾萧神秘一笑，只管带着她往前走，在一处洞窟前停下。

　　南海抬头一看——摩崖三佛龛。

　　摩崖三佛龛造于武周时期，后来因为武则天被下台了就停工了，算是个著名的烂尾楼工程。

　　它的主体是三身坐佛，即燃灯佛、释迦摩尼佛、弥勒佛，分别带指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

　　南海抱胸皱眉，看起来是跟她的现状有几分关系，但解决之道呢？

　　“你这是……让我磕头？”

　　“你仔细思索一下。”

　　“想啥？”

　　“《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说人话。”

　　“就是让你不要执着。”

　　“禅师……”南海双手交叉，“我这是理论物理学，你是属于社会特殊意识形态中的宗教。隔行如隔山，咱俩不是一路的。”

　　不过，有种说法，宗教即玄学、玄学即理论物理学，都是些虚无缥缈、难以求证的东西。

　　你看这三世佛，三佛并立，过去、现在、未来都在同一时间空间平面，其实也是四维宇宙的一种体现。

　　如果有四维宇宙的话，四维宇宙中的四维生物，相对于人类这种三维生物，自然是能够随意改变时间线的。

　　就像看电视一样，所有的集数都摆在你面前，你想看哪一集就看哪一集，跳着看也行、倒着看也行，这不就跟三佛并立是一个道理么。

　　她从21时代到古代，很有可能就是看不见的四维生物无聊跳着看电视呢。

　　只是，南海愁眉苦脸看着宝相庄严的佛像。

　　“懂的许多道理又怎样，还不是过不好这一生，呵呵。”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人群，都是拖家带口出城的。

　　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但如果战火由点烧成线、由线烧成面，走或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而已

　　南海抖出支烟点上：“没想到，你在佛经上还有所造诣啊，早知道就不给你什么四大名著打发时间了。”

　　风大，烟点了好几次才点上，南海瞅着出城的人群：“你瞧瞧，求神拜佛有什么用，还不是背井离乡会死，佛不是说保佑众生的么。”

　　顾萧说：“佛没这么说过……”

　　南海：“……没说过吗？”

　　顾萧：“佛并不能保佑任何人，佛教人修因，你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报，想求而不肯种因，哪来的果。所以，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

　　南海：明明是唯心主义，这乍一听居然还挺唯物主义的。

　　“那你替我分析分析，我被搞到古代，这是果，那我的因呢？”

　　“当然是你做了善事。”

　　“啥？”

　　“你是不说，你来此地是救了你么。”

　　“那我若想求的回家这个果，怎样种因？”

　　顾萧诚恳地说：“靠自己。”

　　南海：……

　　老娘我的意大利炮呢！

　　南海正想把小子好好教训一顿，突然面前闪出一条消息，她点开一看，神色瞬间变了几变。

　　“我没空陪你玩了，现在我马上要走，你走不走？”

　　“可是，鸣空……”

　　“行，你不走，那你好自为之吧。”南海看了看日期，“别怪我没提醒你，安禄山很快就会攻下洛阳了。”

　　洛阳失手，倒不是什么意外，毕竟临时募兵，战力可想而知。只是不知道，安禄山下一步会做什么？

　　“会撤往潼关吗？”

　　南海一心要走，只想赶紧把这话痨给打发了。

　　“会，所以你自己去潼关吧，我不管你了。”

　　说完，她就回去找她的飞船去了。

　　刚才，飞船在距离木星1.5个天文单位处检测到引力异常，经过分析有可能是虫洞。

　　简直天助我也，“关山月”号需要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南海在飞船上坐立不安，就差要把全舰拖一遍地。最后，拎了一瓶酒下船。

　　她抬头望着西南天空，那是塔塔星的方向，是她那梦中的遥远家乡。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她倒了半杯酒，白酒、茅台。

　　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一扬手把剩下的全洒了。

　　洒在公元755年12月12日，大唐东都洛阳的土地上。

　　“敬岁月、敬未来。”

　　酒解愁、烟解忧，她拢手点了根烟，香烟、中华、硬的。

　　跨过星辰云海来到地球，又越过时光年华来到大唐，南海倚着舱门抽完了这根烟，她来过、看过，该走了。

　　飞船检查完毕，南海深吸一口气。

　　“您有一条不长不短的消息请您查阅。”

　　南海：？？？

　　这个点儿谁会给她发消息？还不是顾萧那兔崽子呗。

　　南海骂骂咧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南海，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给我送点儿三黄片来。”

　　三黄片？要不要再给你送一卷手纸啊、再送个抽水马桶好不好……

　　南海没好气地说：“36号，给顾萧空投一包三黄片。”

　　“好滴，主人。”

　　当时，南海还没有意识，那个虫洞是真的。

　　毕竟，一个人一生遇到一次冲动已经是奇迹了，还能有第二次？

　　但是，确实已经好久，她有进入太空了。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飞那么远不费油啊。

　　也很久，她没有在这个高度凝视过地球了。

　　3400公里，能够完整地看到地球本球。

　　南海想，也许唐朝甚至更早以前，人类对于世界是圆的已经大致的想法，但真正站在这个高度，用人类的眼睛看到完整的地球，得到1969年了。

　　如今的她，也算是替此时的人类看看此时的宇宙世界了。

　　层层叠叠的云朵和漩涡之下，海阔天空、冰川河湖、雪山田野、草原森林，万千气象尽收眼底。

　　南海伸出手，她好想摸摸这一颗蓝色的玛瑙，摸摸她的未来和她的使命。

　　造物主是何其的神奇，她们创造了塔塔星，也创造了地球，又让她置身于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境之中。

　　这一瞬间，她有一种潸然落泪的感动。

　　“虫洞的计算数值出来没？”

　　“数值计算还需1092小时51分钟。”

　　南海两眼一黑。

　　她想了想，去厨房煎了块牛排，黑椒酱，配意面，还倒了半杯红酒。

　　其实根本不用等数据计算，管它是什么结果，也不过进与不进两条路而已。

　　“检测到引力异常，是否进入？”

　　南海把图像放大，屏幕中心是一个球体，但并不是一个实心的圆球，这是一个扭曲的圆球，一个没有边界的圆球，扭曲范围不断在扩大。

　　这就是虫洞！

　　虫洞内部不是深渊、也不是暗黑，甚至并非空无一物。南海用肉眼就能够看到那虫洞内也是一个宇宙、也是一片星辰。

　　很像，跟上一次她穿越的虫洞非常的相似。

　　“检测到引力异常，是否进入？”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她紧张、忐忑、心烦意乱。

　　她从座椅上慢慢起身，虫洞可不是电闪雷鸣，随随便便就能来一个，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她不能错过、不能放弃，她不可能真的就在古代这么一直呆下去吧。

　　是的，她可以不老不死，一直等到21世纪甚至更远。

　　但那是人过的日子么，那真的是煎熬了。

　　她必须永远直前、她只能义无反顾。

　　塔塔星人的座右铭——向前，直到宇宙尽头或者生命的尽头。

　　她点上烟，抽了一口，发出进入指令。

　　这种级别的指令，飞船会再确认一遍。

　　“检测到引力异常，是否进入？”

　　“检测到引力异常，是否进入？”

　　这次，飞船确认了两遍，因为它感觉到舰长语气中的犹豫。

　　是的，她犹豫了，她明显犹豫了。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一旦走进去，和这个时空就说再也不会见了。

　　她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留恋的，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只除了他……

　　是因为顾萧吗？

　　南海头疼，不可能吧，他算个屁。

　　以前她哄着他、陪着他、时不时还给块糖吃，那是因为他很重要。可现在他已经失去作用了，是生是死无所谓。

　　为什么，她还会为他犹豫呢？

　　“确认进入。”

　　这一瞬间，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