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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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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凿十八重莲瓣的白玉石阶上白莲朵朵栩栩如生,在雨幕中仿佛朵朵随波逐流,弯弯腰我细细看着晶莹剔透宛若水中白莲无比愁闷。
这九百九十九阶可不是一般的长啊,站在石阶之下往上望去,顿感脚软。若单靠脚力阶阶登上我怕还未到半中央便在鎏月臣子的注视下丢盔弃甲歇上半香时间。
“可不可以用捷径?”挽挽曳地的广袖,我转过头对秋水询问,“九百九十九阶太难爬了,本宫委是没个力气。”
“回公主,怕是不妥。”秋水望望站在我左边的莫水,明眸里掠过的笑意快若天际边的闪电,“关乎菩罗国国体,望公主三思。”
这四婢果然贴心,一句话顿把我萌生的念头掐死。认命的点点头。对身后一直小心翼翼捧着长长裙裾的瑶水,春水道:“你俩可要看清脚下,别一脚踩空。”
伴有毛毛细雨的强风吹,长长裙裾起伏如是血色波涛把瑶水春水两人给覆盖。我明疾手快一把揪住裙尾,用力一拽,绣在裙裾上的金色鸾凤长尾摇摇曳动漾起金芒璀璨。看到从裙裾下露出脸的两人,双眸微一眯下小小的喝了声,“哎,你俩头发乱了。”
瑶水与春水迅速递了个眼光,两人笑着回道:“不碍事,奴婢们整整就行。”说毕两人单手挽紧长裾,腾出一只手相互给对方理整微微凌乱的发鬓。
暗暗叹口气,怜悯的望了眼这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如果你们执意选择死路,旁人也只能是奈何。
“细雨如织,公主,奴婢给您系上披帛,挡点风雨。”秋水变戏法似从身后拿一件绣着百鸟朝凤的殷红真丝披帛给我系好。无语的望望天,相处几年,对她们的万能之处我已是淡定不惊。
一步一步不急不徐的慢慢上登,偶尔抬手拭拭面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水珠,再打量打量每隔十阶站岗的将士中有无美男,倒也不觉脚软。
九百八十一,九百八十二……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默念的数字已到尽头,紧跟身后的四婢女已是脸色苍白,由似四朵雨中残花摇摇欲坠。
“你们……何苦啊……。”
无力的声线飘入雨中如同轻风吹过找不到一丝痕迹。雨下得有点大起,如织的雨珠像是她们划落的泪水。抬手接过一滴溅手即凉的泪珠,疲惫闭目,“本宫在这三年时间里幻想过无数中杀你们的方法,当听说你们被六皇子软禁时,本宫心中却是难过。
“与你们相处三年,虽有算计,可你们尽心尽力不让本宫受半点委屈。本宫知道这是素雀公子授命,但若你们无心,本宫绝是无法在越府中立足,于情于理,本宫此次应是要救你们。可惜……。”
睁开双目,清冷的眸子带着一丝杀意扫望四婢,冷冽的声音把藏在深处的不忍掩住,“可惜你们不领本宫的情啊,与其让你们四人落入六皇子手中,还不如让本宫给你们个痛快。”
“公主,奴婢们残命一条不值得公主您动手,等到公子来后,奴婢必当经死谢过公主对奴婢们的恩情。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还望公主成全奴婢。”
她们的声音传到我耳里有点恍惚。是决裂,是忠义,还是什么我无法辨清。也许本宫公子说得对,我真是见不得无辜之人死在自己眼前,听到她们一口一声的死,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扯,痛得我脑子抽搐得厉害。
拂起长袖,我迈开端庄的步伐,举手投足中雍容华贵走向鎏月紫极殿。那里的人早已等候,而我,已不想在她们身上费口舌,当自己都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时,别人更不会珍惜你的生命。人只能是自己痛自己,自己惜自己。
我永远牢记忆恩师所说的这句话……。
解下被细雨打湿的披帛递给四婢。随之她们被隐身在紫极殿处绘龙彩柱的老胡带走。临走时,她们眸子里的灰暗是濒死的鱼目。灰暗,呆滞毫无生机……。
拭拢鬓畔被风吹凌的发丝,敛眉颔首莲步轻移迈过玉石殿门槛,长长裙裙迤逦行如日出朝霞。大殿高挂的鲛鱼油灯映在额前垂坠的凤血珠摇曳出殷红珠芒。还未进殿,便听到隐隐抽气声入耳。
是惊艳,是赞美……。
拢在宽曳广袖里的双手汗渍渗出。臻首微扬,是皇家公主独有的高贵。
嘴唇抿笑,足下笏头履缓而不徐行走在光可鉴人的青玉石砖。待走到那高高在上一直眸内带着几分笑几分探究鎏月今上御阶之下,我施以大礼,双手齐眉,双膝曲地,深深拜首叩下,“菩罗卫凰儿贺鎏月今上寿与天齐,江山永固。”
鎏月今上的寿辰其实已过,可是他儿子死得不是时候,这位以仁义治天下的今上是绝不会落下让世人鄙薄的名声。于是龙手一挥,将寿辰贺宴推迟二十天。
而我与鎏月今上有点不得不说的关系:我爹与他共的一个爹一个妈,他是我大伯,而本宫公子是我表哥,亲到不到再亲了,所以,这个拜礼我得拜。
“哈哈哈。凰儿不必多礼快快来,快快起来。”振聋发聩的笑声沿着紫极殿绕梁数圈。我的大伯鎏月天子龙颜大笑十分欣悦对由两个女官挽起身的我大道:“凰儿,到大伯身边,让大伯看看我的凰儿几年没见有何变化。”
说毕,竟然龙臀挪许,把雕着九龙翻云覆雨的金澄澄的龙椅空着小半。还用手拍拍铺垫在上面的金色绸缎软垫,招着手让我过去。
文武百官有点瞠目结舌,甚有个别着正用手使劲摇耳朵,疑为自己听错。
我含蓄的笑了笑,微微低首不失尊贵走到龙椅下面,垂首福礼,轻笑道:“大伯之礼,让侄女惶恐。鎏月宝座是真龙天子大伯您才能坐,侄女福份浅薄,实是不敢沾大伯之光。”
“唉,小凰长大了哟……。”十二旒珠下的龙颜颇为伤情,深奥难度的龙晴里一股子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欣然。我抿起嘴角,垂首,想笑倒是有点不太敢。
“当年小凰儿可是非要吵着要坐呢,最后还是朕抱着小凰儿坐上时才没哭鼻子。”
我捋把汗,连连垂首诚恳回道:“当年是凰儿年少无知,冲撞了大伯,还望大伯见谅。”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怎他记得忒清楚呢?
诚然,这位天子是不太想放过我,射来的目光都快在我身上戳几个窟窿。薄锐的唇挽起的弧线没有一丝笑意,淋淋而来的是令人心惊的寒意。似笑非笑的声线冲得我头脑发涨,“不知凰儿还记得当时说过的话吗?”
我沉默一会,装得甚为费力的循入回想中。然后,装聋作哑摇摇头,很是无辜答:“不记得了喛。”装赖你又能奈我何。当年所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不相信还有他人知。
“真不记得了?”大伯声音倏地沉下,如极地里的冰水浇灌整个紫极地。在我继续沉默中,他渐渐开始笑了起,且笑声愈发大起,“好,好,好,皇儿果真没有看错你。”
旁人也许不太明白他最后所言是指何意,而我却知道里头的含义。颔首如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我秀声秀气回了句,“此事凰儿还需母皇,父王做主才行。”
话说到这份上,做臣子若还不明其中意就是个傻子了,声声道喜中一抹绣着银卷云纹的绛红衣袂忽地闯入眼内。亦如当初我偷入梅园无意见到一道绛红身影从天而降。余光浅浅一瞥,按下心中渐微的颤动,臻首垂得更低。活脱脱一副代嫁闺女的娇羞模样。
越锦逸,你我注定今生无缘啊。曾经的心动在你知晓我的身份时便已变质,你我终究成为陌路。
朝觐之后,我自是不必再回越府,那小小的臣子府已装不下我这尊“大佛”。如果上些时日从牢内提我去刑堂挨板子的楼辑青回去与他妹子楼月依提提今日朝中事,估摸今晚上的天子御宴老妖婆子与小妖楼妹妹怕是坐立难安了。
“公主,老奴遵令上口谕请公主歇榻曦晨宫。”大内总管常印常公公眉目带笑一路引我前到一座雕梁画栋的华丽宫殿前,顿下步子弯腰行礼,“里头一切还是当年公主所住的模样,公主您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我对曦晨宫并不太感兴趣,当初挑中它只因此殿离‘瑶郡宫’比较近。故地重游少不了要唏嘘感慨番,“唉,想不到还是与以前一样。”手指抚过一尊巴掌大小雕工细腻的弥陀玉佛,没有一丝灰尘,转过头笑问身后跟着的常公公。“还真干净,有人住着吗?”
“回公主,殿下隔三差五会来殿内坐坐,不曾有人住。”
双眸不禁微微虚起。当初的小男孩小女孩已长大成人,不复纯真。物是人非应在我与他身上最是贴切。
嗯,当初我与他为争这尊玉佛大打出手,到最后又是我用牙齿咬在他臂上,引得他失身尖叫把庄贵妃唤来才告终。
“哦,原来如此。”愣神的点点头,不再言语。常公公见此悄悄退下,唯留我一人在内殿静静伫足。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常公公再次进来时,我才感觉到双脚站得发麻发酸。稍微挪动,身子骨竟然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差点委顿倒地。
手臂被一双温厚的手给扶住,腰上传来的炽热提醒有人唐突,“大胆!”生脆的声音夹着冷傲的高贵,我喝道起用力挣脱挽在腰上的手,转过头教训胆大妄为之人。
“呃……”到嘴的诉责生生咽下,羞怒脸上瞬间转为笑容,“原来是你呀。”口气熟识得两人一愣。
我在他浅浅笑意慢慢爬上漆黑的眸子时,脸上红得发热。他入鬓的修眉一扬,漆黑的眸子里似是灼入月华的清辉,修长手指抚地我眉角,抚过我双目,划过我鼻尖,最后停在我侧面靥轻和的摩挲,稍有清冷的声音蕴着让人心悸的温柔轻道:“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