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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总是容易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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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下,骤然间,屋内灯光通明。白光之下,灰色瓷砖愈发冰冷。
兰颂慢吞吞走进客厅,随后像是被卸掉所有力气般,整个人坐在真皮沙发里。
这屋子在此时静得可怕。
兰颂不知道坐了多久,才突然回过神,他连忙将脚边的琴盒摆放到茶几上。果不其然,右下角已经蹭了不少灰。
他心疼极了,小心地用纸巾沾了些水,慢慢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
本来,这个时间点可能轮到他站在舞台上为蔺希的母亲演奏,可是……
视线落在袖口那滩黄褐色污渍上,他垂下眼,只是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
礼服被他叠好放进袋子里,这种档次的衣服自然不可能扔进洗衣机,还是得去找Jeff他们……
兰颂胸口堵得慌,只觉得要找些事情做。洗完澡后,他又去收衣服。
下午赶着出门,倒是忘记晾在阳台外面的衣服了。
三月天气很好,就算到了晚上,衣服还残存着些许阳光的味道。一件又一件,最后一件,是蓝白相间的校服。
上面还印有“龙城一中”的LOGO。
这间屋子没人还在上学。这校服是蔺希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他喜欢在某种隐秘的时刻让自己单披着校服。
兰颂从来都不会拒绝。
他的爱人既然喜欢,他当然会满足对方。
兰颂将衣服抱在怀里,莫名就想起前天夜里,蔺希抱着他,他身上松松垮垮披着这件校服,还在跟男人说他这些天一直在勤奋地练琴……
突然间,兰颂觉得很难受。
他将自己抛进卧室的双人床内,脑里不断掠过蔺希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因为开会把手机调至静音了。
他说有重要的客人。
是什么样重要的客人?
兰颂回忆着过去,蔺希也因为谈大生意爽了几次约,或许,这回也是关系着一笔大生意?
谈生意时,手机调静音也是正常的吧?
兰颂摸着旁边没有温度的枕套,脑子里乱糟糟的,又记着厨房锅里温着的白粥。
蔺希长年应酬,早就养成了喝完酒回来要吃些白粥垫胃里的习惯。今晚这么热闹,他会喝很多吧?
他该等他回来,然后再问问清楚客人的事……
这么想着,兰颂蜷缩在被子里,盯着床头柜上的小闹钟,秒针一下、又一下跳动……
——
兰颂睁开眼时,落地窗外已经见到阳光。
片刻失神后,他猛地坐起身,才发现闹钟上已经指着八点了。
糟糕!
他急忙忙掀开被子,趿起拖鞋,可是……
没有。
偌大的屋里依旧静悄悄的,就连厨房那锅粥依旧温着。
蔺希他昨天没有回来。
兰颂站在厨房里,视线落在这锅已经温了超过十二小时的白粥,眼底各种情绪翻腾着。
突然,他双手提起白瓷做的小锅,然后重重扔下——
砰地一声,厚重的粥锅碎成好几个大块,温热的白粥洒落满地。
像极了一场灾难。
兰颂眼底流露出些许快意。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一转过头,兰颂就瞧见玻璃门上正倒映出自己的脸——无论无何,都与“温柔善良”四个字搭不上任何关系。
微眯起眼,兰颂顿了数秒,随后又调整好表情,正如往常般前去开门。
这点来的人当然不可能是蔺希。
“兰先生早上好。”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两大袋食材。
“张姨。”兰颂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
张姨固定每天早上送食材过来,顺道负责厨房的清洁工作。兰颂如果不想动手,她也会顺道煮好午餐。
晚餐一般是兰颂自己来,因为蔺希只喜欢吃他做的饭。
张姨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当即就惊道:“呀,怎么连锅都摔了?”她立刻看向身后,“兰先生,您没事吧?有没有割到手?”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兰颂不小心摔到的。
兰颂摸着后脑勺摇头,笑中透出些许尴尬,“没,就是浪费了。张姨,你先出去,我来收拾吧。”
“哎呀,这怎么可以?肯定是我来。”张姨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台面,将这位温柔亲切的雇主“请”了出去。
她干了这么多年的家政活,这位兰先生可算难得了。人长得跟天仙似的不说,说话又轻声细语,完全没架子,平日里就算生病请假,人家非但没有不满,甚至还会让她多在家休息几天,也不扣工资。
这样一等一的好雇主,上哪找去?
目光扫过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兰颂收敛起所有笑意,静静在客厅坐下,划开手机。
微信里,蔺希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倒是有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LLL:《客车赴宴?豪门贵“夫”为何成为全城笑话?》】
兰颂微怔,随即点开链接。封面用的是他昨天在七人座客车下来的一幕,旁边还特地圈出他的脸,数倍放大:他脸上焦急被清清楚楚记录下来。
后面长篇大论,大抵就是描述昨天的宴会现场豪车云集,记者们早已拍到蔺希进场,偏偏他不仅后到,还是从小客车下来。文章里恶意揣测着,是否他已经被蔺希抛弃,昨晚是一厢情愿要去求复合……
兰颂飞快拉到底部,随后就把页面关了。
蔺希行事高调,平时也有大帮记者对他的私生活感兴趣。这些年,他俩一起出门总免不了会被拍到。加上蔺希并没有把他藏着掖着,所以就算这些记者随便乱写,他也不在意。
兰颂也如此,只要跟蔺希在一起,其他事情都无所谓。
可是这回,兰颂想起文章里说“蔺总早已进场”这句话,胸口又再次堵得慌。
“兰先生,我买了茶树菇和龙骨,留着今晚给您和蔺先生煲汤可以吧?”张姨在里面喊道。
兰颂握紧手机,一个“好”字到嘴边,又硬生生改成了“不”。
“今晚,不做饭了。”
——
兰颂觉得必须跟蔺希要个说法。
他在家坐了一天,外头夕阳渐渐收敛残存的光芒。就在他划开手机,准备再次拨通蔺希的号码时,门口智能锁传来“嘀”的声音。
来了。
他重新将锁上屏,挺直腰杆坐好。
蔺希进门时,就见到往日总是笑意迎人的情人抿紧嘴角,一双好看的眼直勾勾盯着茶几,连半分眼神都没给他。
这屋里没有如同往常般弥漫饭菜的香味。
蔺希挑了下眉,随即信步走到沙发,贴着情人坐下。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他勾起兰颂的下颌,饶有兴致欣赏着对方难得的怨气。
兰颂别过脸,闷闷道:“除了你,还有谁?你昨晚——”
“昨晚那边散场太晚了,你睡觉又浅,我回来还要用到房间里的浴室,你要怎么睡?”
“可是——”
“可是我昨天是真的很忙,”蔺希认真地看他,“我昨天连着开四个会,昨晚散场后,我还回公司处理海外部发过来的合同。今天早上我八点又去了天同那边谈事情,直到现在才回来。”
“小兰,你懂事点,嗯?”
兰颂闷在心里一天的话,此时倒化成了酸涩。嘴唇张开又合,他与蔺希对望,霎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眼前晃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礼品袋。
男人塞进他手里,示意他打开。
兰颂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个高档的牛皮纸盒。再拆开,他先是愣了好几秒,随后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
“这是……叶流星出道五周年的限量版CD!”
叶流星是当下华国顶流,横跨歌影视三界。兰颂是他的死忠粉,也知道这张限量版CD有多难抢!全球只发行555张,并且还带有编码,两周前刚上线,不到一秒就全被抢光。
那晚兰颂特地蹲到零点,结果才眨个眼,页面就显示已全部售罄。
叶流星的粉丝是出了名的氪金大户,抢到的根本没人愿意出手,所以就算有富婆粉出到五位数高价也买不到。
兰颂摸着CD盒上镭射刻上的“NO:001”,简直不敢相信。
这份礼物的贵重不言而喻。
“你、你怎么找得到的?”
蔺希微抬下颌,享受着情人惊喜与崇拜的目光,轻松地道:“有心嘛,自然能找到。”
“阿希……”甜蜜铺天盖地淹没了一切,兰颂想起,这事他只是上回在吃饭时无意提了一次,没想到蔺希竟然就记在心里了。
蔺希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光是这点,就足以抵消所有的不满与怨气。
原本撇着的嘴角上扬起来,兰颂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
在蔺希眼里,情人就是一张白纸,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甚至连猜都不用猜。
这也是兰颂最讨人喜欢的地方。
他知道这位温柔可心的情人已经不生气了。
“所以 ,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一顿正常的,你今晚给我准备了什么?”蔺希噙着戏谑的笑,欣赏兰颂忽如其来的窘迫。
兰颂心虚地移开眼。
蔺希扳过他的脸,凑到极近,沙哑着声问:“你该不会打算饿着我吧?”
桃花眼像过了电般,兰颂心怦怦跳着。周围空气仿佛嚓一下,便能冒出火来。
蔺希长得极好。曾经有家娱乐杂志戏称,要是有朝一日天扬金融倒闭,凭蔺大总裁那张脸,也足以出道一夜登顶。
兰颂对于这张脸没有半点抵抗力。
他伸手抚上去,双眼满满都是爱意,“阿希,我不是故意不煮饭的,可是这回我是真的很难受。我以为,昨晚能够跟你妈妈说声生日快乐,能够为她拉上一曲,能够让她喜欢我。可是一切都搞砸了。”
蔺希挑了下眉,正要开口,兰颂抢先道:“我知道你总有你的理由,我不怪你了。但今天那些媒体说你昨晚一个人先进场,我是被你抛弃了……”
原来是这样。
“傻瓜,”蔺希抓着他的手,轻笑:“那些记者的嘴巴向来臭得很,别说你,他们恨不得我明天破产能让他们连出几版头条。跟他们写的东西较真,那是自己傻。再者说了——”
薄唇贴着白皙的手背,吻了吻。蔺希抬眼看向情人,漆黑的瞳漾满柔情:“你知道的,我这么需要你,又怎么可能离得开你?”
“阿希……”
兰颂红唇轻颤,整颗心几乎化了。他柔顺地靠在男人肩膀上,无比满足地合上眼。
对。
蔺希需要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愿意相信蔺希所说的一切,因为,他爱蔺希,蔺希也爱他。
* * * *
昨夜最后,是兰颂从冰箱里翻出鸡蛋、青菜和肉,煮了碗面给蔺希。更多的,是在卧室那张大床上“补偿”给了男人。
大清早的,蔺希又早早去了公司。兰颂一扫昨天阴霾,吃完早餐后便坐车出门。
这别墅离市区远,他平时很少出门,有需要的话会提前跟蔺希或琳达说,然后就会有专门的司机过来。
今天他要把那件高登礼服送去给Jeff他们清洗。
车子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龙城CBD,“聚星会所”的招牌在这条繁华商业街尤为大气恢宏。
“兰先生您好,礼服我们已经联系品牌方,到时候处理好后再送过去给您。不过昨天正好有来了一批新款夏装,有几款挺适合您的,我已经先替您留起来了,要不要现在试试?”
兰颂:“好呀。”
聚星会所专程为上流社会服务,买手到国外各大时装周订购新品。店里特地留了一层,将近六百多平方的店面,左边是女装,右边是男装。
兰颂试着导购小姐送上来的衣服,殊不知不远处女装区,正有两双眼睛盯着这边。
“是那个姓兰的?”
“还真是,我可服了他,都上头条了还要敢出门!换我的话,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子只是顺嘴吐糟了一句,随即便转过身挑衣服。只是,她发现同伴仍看着对面。
“金榆,你想干嘛?”她身边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可脸上却阴沉沉的。
“难得遇见,不上去打声招呼岂不是太没礼貌吗?”被称作“金榆”的女人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可别乱来,他是蔺希的——”蓝衣女子看得出来,金榆这是要去找事了,“蔺希的性子咱们可清楚得很,惹到他,谁都别想好过。”
“哼,你以为蔺希还稀罕他吗?”金榆冷笑一声,“要是蔺希稀罕他,那晚这姓兰的怎么会沦落到坐着客车去酒店?”
“这倒也是……”蓝衣女子犹豫了片刻,又急忙捉住同伴手肘,“可这姓兰的也没得罪我们。”
视线如毒蛇般精准盯住猎物,金榆微眯起眼,“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幅娇滴滴的作派,简直让人想吐。”
蓝衣女子一脸受不了,“就算你从高中那会就喜欢蔺希,可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对,我早知道他喜欢男人。”金榆咬了咬下唇,随即又笑了,“可蔺希喜欢的是谁,我们这些老同学谁不知道?”
蓝衣女子愣了愣,随即她便明白对方想干嘛了,她顿时紧张起来:“金榆!你该不会是想——”
女人红唇勾起,噙着恶意的笑:“既然乔宁回国了,那么我们总该好心提醒一下这位兰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