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因皇妹的祸,得你得福?
黎筝气得想将面前人千刀万剐。
可他知道这样不仅救不了皇妹,自己也会搭进去。更别说满殿都是殷云霁的人,他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恐怕就被近处的侍卫射杀了。
黎筝咬牙:“殷云霁!”
摄政王脸上的笑意顿消,阴沉面庞正对着黎筝:“陛下叫本王什么?”
沉着脸的摄政王没人敢惹,刚刚起身的太监宫女包括门外的侍卫,赶紧又跪倒在地,满屋都是紧张的呼吸声。
除了笔直站在殿内的黎筝。
烛火投射下的人影随着周围人的下跪再次晃动起来,明明灭灭晃得黎筝睁不开眼,他闭上眼深吸口气,才重新看向殷云霁:“朕再说一遍,朕不知玉玺放在何处。如果知道,定然会交给摄政王。”
“玉玺存放之处,先帝早已告知各位皇子,陛下想不起来,许是还不够用心。”殷云霁的脸隐藏在阴影处,吐出的话蛇一样钻入人耳:“既然如此,就等陛下想起来了,再找本王寻御医吧。”
殷云霁说完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他回身看过去,就见身形清瘦的小皇帝低头跪在原地。
“陛下这是干什么?”殷云霁挑眉,装模作样道:“折煞本王了。”
嘴上说着折煞,却半分没有抬手扶黎筝起来的动作,反而饶有兴致地眯眼垂眸看着他。
黎筝咬紧牙关,感受着周围太监宫女或偷瞄或轻蔑不屑的视线,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所有的自尊都被人扯碎了掏干净踩在脚下。
黎筝也不想这样。
可他身后还躺着神志不清的黎姝。
“求您,救救皇妹。”
殿上所有人都偷偷关注着殷云霁的动作,没人敢大声喘气。空气中凝滞着压抑的气息,烛火扑闪一下都让人吓得哆嗦。
黎筝跪了几息,殷云霁才有了反应。他上前两步走至黎筝身前,弯腰伸手。
勾起了小皇帝的脸。
逼着他抬头。
先帝长相不差,黎筝黎姝的生母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让惯来看重血统的先帝也忍不住春风一度。这样生下来的黎筝自然长相极佳。饶是在他手下战战兢兢艰难活命,面容也不觉郁郁清癯,除了稍显苍白外,依旧丰肌秀骨。
手上的触感莹润细腻,摸起来似是上好的绸缎。
但被摸的人却并不觉得舒服。
殷云霁最开始是黎国的镇国大将军,整日舞刀弄枪,虎口手指间都是剑柄弓箭磨出来的硬茧,蹭着黎筝的脸,存在感强得黎筝浑身别扭。
好在殷云霁没摸几下就收回手笼在袖中。
殷云霁忍不住摩挲了下触碰黎筝的指尖,明明灭灭的烛光映着他深沉阴郁的视线,似是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深湖,让人看不分明。
黎筝这张脸和身形,用花容月貌来形容也不为过,就算生气起来,也不过就是更多了几分倔强脆弱,美得愈发惊心动魄。长公主黎姝虽是女子,但远不如黎筝让人心动。他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这种长相的人怎么能当皇帝?就该被关在金质华贵的囚笼中,脚踝上挂条锁链,做个半点不会反抗,柔弱顺从的娈宠。
到时候他一定会好好宠爱他。
......只可惜。
殷云霁及时止住了思绪。
没人敢抬头看摄政王的脸,自然也没人发现他那抹让人不敢深思的视线。
半晌,众人才听到殷云霁悠悠道:“本王自然也想救长公主,可这宫里,凡事都要讲规矩。”
此话简直如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黎筝脸上。
告诉他你就算身为皇帝给人下跪,依旧求不到想要的东西。
黎筝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殷云霁说完转身就走,宫女太监们跟着他鱼贯而出。摄政王的意思就是不给长公主治病,自然没人敢去碰他的霉头,上赶着照顾黎姝。刚才回黎筝话的宫女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垂着头走了。整座大殿煞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角落里跪着的黎筝,和床上昏迷不醒的黎姝。
烛台中的烛火倏地猛跳了下,而后渐渐变得微弱,像被抽干了最后一缕生气。
黎筝深呼吸几次,才压下胸中的苦闷酸涩,踉跄着起身栽倒在黎姝床榻边。之前宫女放在黎姝头上用来降温的布巾已经快干了,黎筝拿起来重新浸了水,叠好放在黎姝头上。指尖不小心碰到黎姝额头,滚烫灼热。
黎筝心头猛跳,脑中忽然闪过黎姝踉跄着要摔下楼梯的画面。
但他记忆中并没见黎姝从楼梯上栽倒过,刚才脑中想起的画面不知是何时的。
算了,反正是过去的事,想不起来也没什么。
黎筝擦去黎姝头上的虚汗,又用布巾给黎姝擦了擦手心脚心。但更亲密的地方就不好触碰了。黎姝和他同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黎筝想了想,起身推开门想找个宫女,却只看到空空荡荡的长乐宫庭院。黎筝跑出去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一个人,只能咬牙回来闭着眼给黎姝擦了擦腋窝和脖颈。
但表面的降温并没有用,入夜,黎筝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本的低烧陡然升温,黎姝高烧不退全身发烫发红,整个人都烧得开始说胡话。
“哥,你醒醒......”
“哥,我再也不闹了,你醒醒——”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黎筝一边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一边探她的额头,滚烫的热意烫得黎筝指尖忍不住发抖。
这时候怎么冰敷都没用了,必须要治病才行。
黎筝垂眸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裤脚,白着脸涩声道:“姝姝,再坚持一下,哥哥一定会给你找到药的。”
但他刚跑出长乐宫,就被门外带刀侍卫拦下。
身形魁梧怀中抱剑的侍卫们举着剑鞘冲他行礼,可站着的位置却分毫不让。黎筝看着他们身上绣着麒麟暗纹的紫色袍服,那是御前侍卫的官袍,可听令的人却是殷云霁。
“陛下,王爷说了,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有劳您多加照顾。若要回寝宫休息,卑职送您回去。但若要去其他院府,就还回长乐宫。”
这就是让他不能乱跑的意思。
殷云霁一定猜到他要去找太医院拿药。
这个狗贼!
黎筝强撑着大吼:“长公主高烧不退,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可面前的一众侍卫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连行礼的姿势都稳然不动。
黎筝只得另寻他法,但他没想到就算翻墙,墙外都有守夜的侍卫。
殷云霁这是铁了心要逼他交出玉玺!
黎国是崇尚道家,天师观是先帝亲自命人建造的第一道观,也被称作正一观。观主张天师乃道家这一带的住持,道行高深,据说已参透天地纲常,看破国运生死。先帝当年下令,自他以后,历任皇帝继位前,都需将玉玺送去天师观,由天师观主持亲自查验无误后,主持登基大典,在百官朝拜时,将玉玺捧给新帝。
张天师孚尹明达爱人以德,在黎国声望极高。殷云霁可以随意拿捏黎筝,却不敢给张天师个假玉玺。只有从黎筝这里逼他交出玉玺,才能真正坐上龙椅。黎国规定新帝弱冠后方可举办登基大典,黎筝坐上皇位的时候年纪尚小,还未到举办登基大典的时候,殷云霁就趁机逼迫黎筝交出玉玺。
但他恐怕怎么也没想到,黎筝根本就不知道玉玺放在那里。
谈何交出玉玺。
先帝并不喜欢他和黎姝,这两个宫女生的腌臜血脉,从未正眼瞧过他们。先帝或许给他那三位已故的兄长说过玉玺存放之处,却并没给他说过,毕竟先帝根本就不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殷云霁再怎么逼他,他也说不出玉玺的位置。
跑不出长乐宫,自然就拿不到药。黎筝扒遍了长乐宫每一处,连厨房都翻过了,也没找到能治病的药。只得回到寝殿陪护黎姝。
黎姝现在已经烧到说不出话了,青白的嘴唇开合,却听不到半点声音。黎筝在她床边坐下,只能听到她微弱艰难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办法。
水盆里原本盛的是温水,黎筝把水倒了,跑到院里抱了一大团雪,装进铜盆中,敞开外裳贴着里衣用身体化雪。而后用冰水侵泡布巾,给黎姝降温。
黎姝的体温还是没有下降,但被冰水刺激的哆嗦了下,倒是勉强清醒了。她双眼迷蒙地睁开眼,侧头就看到了蹲在床边的黎筝。高烧不退让那双秋水剪瞳晕出淡淡水波,盯着黎筝的目光呆滞,出口声音气息微弱:“......哥哥。”
“哥哥,对不起......”
黎筝搞不懂她为什么道歉,蹙眉道:“胡说什么。”
他想了想,紧跟着问黎姝:“是有人把你推进湖的是吗?是谁?”
黎姝半阖着眼缓慢摇头,每个字都是硬挤出来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大冬天湖面都结冰了,根本不可能落入湖中。黎姝体弱,并不是喜欢乱跑的人,外面还飘着大雪,她落水怎么可能只是不小心。
明显是另有隐情。
但黎筝还想再问,黎姝已经又迷糊地昏睡过去。
黎筝心疼地看着她半晌,又给她换了条布巾,擦了擦手心和脖颈。
黎姝高烧一直不退,黎筝根本不敢合眼,生怕下一秒黎姝的呼吸就断了,就这么熬了大半夜,不停地给黎姝化雪擦身。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迷迷糊糊觉得好像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裹挟在毛茸茸的毛毯中走了很久。
黎筝在风雪中冻了一天,这忽然出现的难得的热源,让他忍不住缩成一团,舒服的浑身发麻。鼻息间均是一股说不出的暖贴好闻的气息。他下意识往热源身上蹭了蹭,抱着他的手臂猛地僵了一下。但没过多时他似乎又被放了下来,身后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后颈侧,贴着他深深吸气。像只不停嗅主人气味的大狗,热烘烘的呼吸灼烫着他的皮肤。
“小筝,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小筝......”
那声音低沉含糊,黎筝根本没听清,只是被热气吹得痒,忍不住动了两下,登时又被那刚放开他的热源紧紧裹住全身。
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吟,他想睁开眼,却怎么都控制不了身体,就这么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身后紧紧抱着他的人,感受到他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才松开环抱着黎筝的双手,右手抚上黎筝的额头。
那是双修长有力的手,虎口指腹附着一层薄茧。指尖落在黎筝光滑细腻的额头,沿眉骨逐渐下滑。摸过线条优美的鼻梁和唇角,最后落在温软脆弱的脖颈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才克制地收回手。在黎筝后颈落下一吻,然后翻身离开。
走之前不忘给黎筝拉好被子掖了掖被角,出门时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安静得仿若之前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