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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藏书阁和海氏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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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沃兹华斯拉着小徒弟,在院子里的湖泊凉亭旁边探讨教导,同时不去工作躲懒的时候,塞西莉亚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枢密院永远繁花开放灵气浓郁的庭院中,径自往藏书阁走去,往来的枢密院官员偶尔同她擦身而过,却并不对她行礼,目不斜视的仿佛这位仙尊并不存在一样。
缺满功法的来历,至今大炎各方都神神秘秘地遮掩着。皇帝遴选了几个忠于他的世家子弟去学习两位仙尊改造了个开头的缺满功法,枢密院的张院首却一直不愿让仙尊和那些年轻世家弟子们碰面。
老爷子至今仍然认为胡乱开放缺满功法会招致灾祸,不认同让所有缺满修士全部突破。同时他又不怎么赞同皇帝的激进方案,认为那有伤天和。
这时候,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把塞西莉亚和沃兹华斯搞定,让能够修复的功法从根源上消失。但他一个化神,毫无可能让两位仙尊消失,倒是可能会被两位仙尊弄消失。这老爷子也是没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各方面尽量阻止拖延那些世家弟子和仙尊见面的时间,默认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搞些不激进动作的摸鱼行为,并且暗自给各个方面做工作。
塞西莉亚无所谓啊,被缺满功法搞得头大的又不是她,被缺满修士搞得头大的也不是她。皇帝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但枢密院拖延就让枢密院解释,反正那皇位上的老头也不敢来质问她。
而且,话说回来,并不是皇帝想,枢密院不想,就能从任何意义上左右她想与不想。
此刻,塞西莉亚顺着惯常走的花间小道,来到了华美庄严红木建造的藏书阁中。没人见到她,没人阻止她,整个大炎找不到除了她和沃兹华斯的第三位仙尊,大炎原本的最强者张院首并不能发现仙尊的行为和小动作,这让他们的行动实际上脱离一切人的控制,离谱的是他们特别是皇帝竟然还认为两位仙尊的行为是可见而可控,真诚且透明的。
塞西莉亚真不明白这么愚蠢的世俗统治者是怎么在这个黑暗残酷的修仙界长这么大的,不过这个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困惑并不太影响她现在的动作。
棕色头发的女性仙尊推开藏书阁大门走了进去。这楼里干燥而昏暗,弥漫着纸张和油墨味道,前两层都是文渊阁弟子看的书籍,女士也不以为粗浅,上了一段楼梯从二楼书架中走了进去。
在她这几天塞纸条的地方,一位穿着布衣,书生装扮的年轻人正在那里。
“见过子悬仙尊。”年轻人见了她,并不意外,转身连忙揖手行礼。
“你好,海阁老家的小伙子。”塞西莉亚冲他点点头,“难为你这样努力见到我,我想你已经想好了?”
那年轻人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他身边的书架。
就在那里,他捡到了一段署名不详的小小绢布,上面是他不太理解的可以瞒过枢密院的法术,也写了些神神叨叨的话语。他那段时间常来藏书阁,没见过旁人,心中却不知因何有所触动,没有把白绢放回去,而是自己悄悄收了起来。
他并没有到外面去宣扬,也没有留下回复。几天后,他捡到白绢的地方出现了新的白绢,上面问他有没有兴趣在此处按约定碰面。
年轻人很快便想到了这是谁,也明白了他们因何向自己发出了邀请。
他名叫海齐斋,是海阁老的族亲,说是远房,其实却有一层过继关系,血缘上是海阁老的亲孙。
作为海氏家族的一员,他修行着家族颇有来历但仍然受到缺满功法限制的功法,和其他身份卑微不幸的缺满修士一样受到不得筑基的困扰。家族确实有突破筑基的法子,祖父就用了,如今有着金丹修为,战力堪比元婴。但代价确实惨重,祖父的修为成就了他,也令他痛苦不堪,饱受折磨。
这次皇帝选人,要去试验仙尊修改的缺满功法。这是他们家族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弄到手的东西,无论是否有用,家族都不能接受这种改良的缺满功法被旁人所知,却对他们一片空白。
祖父弄来了一个名额,将他推举了上去。
可不知是因为枢密院原本的意思,还是因为多了他的原因。名单报了上去,枢密院却始终不肯安排他们见到仙尊,只指导他们几人多多修行缺满功法,提高体质,增加修为。说是为了修行新功法而做下准备,他却怎么会不知道,枢密院不愿意这能教缺满突破限制的功法现世,不愿意仙尊教导他们。
他为此很有些焦急和苦恼,积极寻求破解之法,也趁着这个和枢密院搭上关系的机会,多多去藏书阁学习些知识。
这样,他收到了仙尊的白绢,得知了仙尊也有和他们联络的意愿。
海齐斋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他当即把这消息和祖父说了,族中几乎没怎么商讨,便让他来约定同仙尊见面。
海齐斋便在白绢里写明了自己和家族的意愿,很快得到了仙尊的回复。仙尊叫他在此处照常出现,她自会用无人察觉的方法与他相见。
直到如今,那位话不太多的子悬仙尊站在他面前,年轻人还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
他的家族受困于功法那许多年,好容易有所机会,想要抓住又被强大的枢密院院首阻止,眼见这难得的机会就要因为院首四处奔波而付诸东流,他们全家几乎都要做好放手一搏和化神强者撕破脸的准备,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得到了仙尊主动发出的信号。
那破绢布放在藏书阁里何等不显眼,若不是他每日来藏书阁仔细研读,四处学习藏书阁保护书籍聚敛利用灵气的阵法,也万不能发现它。更何况仙尊未必对他有十足兴趣,他提笔给仙尊回复的时候措辞恭敬忐忑非常。
所幸,所幸。
仙尊看到了,仙尊答复了。
仙尊对他有了兴趣,枢密院院首的阻止就再也不是问题。
因此他今天才能出现在这里。虽然有院首今日出门去曲江州巡视阵法的缘故,但他敢来,也能来,并真的站到了仙尊面前,那么,年轻人知道,他已经成功了一多半。
“多谢仙尊大恩,海某无以为报。”他面对仙尊本尊,倒是不紧张了,礼貌端庄的再次深深作揖,“仙尊若有所需,试验功法,某愿以身相助,生死不论。”
“什么生啊死啊的,我不是来找你们当恶人的。”塞西莉亚说,开始觉得这小伙子还不算很烂了,“我这样说吧,我手里的功法不是残缺版的。”
年轻人花了好久,才在震惊中领会‘不是残缺版’是什么意思。
“您……”他很震惊,震惊于自己家族追求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这样来到了他面前。
他同时也很震惊,震惊于这位仙尊竟有如此手段,并不需要自己和家族提供什么,也不需要所谓的实验者去亲身修炼体会修改功法的初步版本,开口就敢说手中的功法已无缺陷。
同时,他还震惊于,这位仙尊此刻已经不需要他们来做这个试验功法的人了。
那么,她联络自己,联络家族,所图恐怕比他们之前想的要大太多。
年轻人震惊完了,警惕起来,并且明白自己今天不可能在这里答应仙尊任何东西。
“您如此费心联络我,又不需要我来试验功法,想必有其他要事。”他抿嘴,后退半步低下头拱手,“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又或者说,您千里迢迢来到大炎,除了经历世事提高修为境界,对修行上有所突破,是否还有些别的缘故?若您愿意,我们或许能为您提供助力。”
作为大炎官场老油子家族的年轻人,他这话还是说的直白莽撞了。只是这青年受到震撼很大,一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歪打正着做对了,塞西莉亚是将军,一贯直来直去,向来很烦大炎这帮人来来回回口吐莲花打些机锋。
简单点,大家都简单点,有要求就说,比什么都强的多。
女士对这小伙子好感up,所以乐意给他透个底。
“既然你问的这样诚恳,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我可以把这套没有问题的功法告诉你,但我希望从你们那里交换得到的东西是,你们的功法和缺满功法不同的源头在哪里。”
年轻人下意识地觉得这交换条件为免太简单,有着‘就这?’的不真实感。他开口就要应:“这应该没有问题。我们家族的功法是一位祖先改良的,家中应该还存有当年改良时候的范本记录,我可以和家中族人商量,他们应会愿意。”
“哦,不,不是那个。”塞西莉亚却道,“看样子你也不知道,这不要紧,你可以回去问你们家族知道的人。”
年轻人不太懂仙尊的意思。
“你们家族的功法,和现在的缺满功法源头差异很大。”仙尊看他真不明白,不介意挑明,“它不可能是你们一位祖先改良的,我碰巧知道在修仙界有一些相关的蛛丝马迹,我很确定这一点。”
“你就把我的话这样带给你家长辈,那就是我要的东西。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解释为什么你们祖先能做这件事,我不需要这个答案。”
海齐斋不太明白,但仙尊态度严肃,他认真记下来。
“我明白了,我会和族中说明此事的。”
“好孩子。若你们有所决定,可以再来寻我。”塞西莉亚笑眯眯道。
海齐斋总觉得这样的仙尊有些隐约露出獠牙的危险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可能无意中触碰了仙尊真正的目的的边缘……
“仙尊,我知您无所不能,但我身为凡人,能力有限。”他冲仙尊拱手致歉,“枢密院张院首近来一直动作,想要阻止我们来到枢密院受您的教导。我不知何时可能就不能再来藏书阁了,到时若我想要寻您,又该如何和您约定呢?”
现在的这个联络方法,很行是很行,就是在枢密院的地盘上有些太危险了。仙尊是没问题,他怕自己出状况。
塞西莉亚想了想,乐了:“张老爷子未必不知道。”
青年大惊。
“哦,他不知道你见到了我。”棕色头发的仙尊笑嘻嘻道,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他会知道的,因为从整体局势上来讲,若我对缺满功法有兴趣,就必然会接触到你们家族。”
“你们的功法和缺满不太相同,但联系非常深刻,这种深刻可以深入到某种超出功法本身的地方去。我会对你们有兴趣,而你们也有迫切的联络我的期望。如果张院首没傻,他就知道我和你们接触的趋势必定存在,无非是什么时候,他能不能察觉的区别。”
海齐斋得承认她说的对,或许祖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才不怕得罪枢密院的派自己来和仙尊接触。
可这……
“我想知道隐藏在大炎和缺满功法下的秘密,那些被黄沙和书籍掩埋的历史真相。”仙尊说道,“我不想得罪张院首是因为我也好奇他的秘密,但不会为此就放弃其他机会,我是无所谓他知道不知道的。”
“你们所求比我多,也冒更大风险,这很合理。”
“你回去和家里讨论讨论,可以拒绝,我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坏事做尽的人,若你们拒绝,也不需要通知我,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这倒确实,若不是仙尊是这样的人,海齐斋知道,她满可以把海氏家族的某些关键人物抓出来严刑拷打。没有什么秘密能瞒住她。
虽然塞西莉亚并不会这么做——大炎的破事,甚至修仙界的破事都是工作罢了。做好做坏就那么回事,她要是在这里击穿下限,以后回家可就没法做人了,女士还不至于这么傻。
“我可以给你们一点小小的礼物,作为我们诚意的展示。”她想了想,“我这有一份不完整版本的功法,就是之前拿来给皇帝和张院首交差的。”
“你可以拿走去玩玩,修行也好怎么样也罢。它就能帮助你突破筑基的界限,不会有你们猜测的什么爆体而亡经脉逆转之类的可怕后果的。反正张院首早晚知道我们搭上线,就无所谓你练不练,虽然我个人建议你不要把它给族里的其他人。”
“这套功法是不完全品,一定有缺陷。你的功法基础和真正的缺满修士有所区别,若你修行,虽然能突破筑基限制,却也必然因为这种不同而面临许多副作用。”
“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副作用也好,功法的缺陷也罢,都不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但如果你修炼了,那它们看上去还是会挺吓人的。如果你的家族要探求我的诚意,就修行它试试看吧。等到副作用出现,你们就有借口绕开枢密院名正言顺和我联络了。”
她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卷功法,随便地扔给海齐斋,让后者好一阵手忙脚乱。
海齐斋接过功法,望着仙尊,却突然有些无话可说。
他只得再次深深行礼,向仙尊道谢。
“哦,对了。”女士本已打算结束对话,突然想起什么:“你回去和家人说以后,再给我带来一个答案:当你们家族功法的筑基限制解开以后,你们作何打算。”
“我建议你们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会影响我后面对你们家族的态度。不过……如果太大逆不道以至于不能说出口,我也不会介意。”她说道,冲年轻人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