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S级耻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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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越一愣。
末世还没有来临的时候，他曾经玩过一款电脑游戏。游戏的主要内容就是给城堡里的怪物做饭，制成的料理里包含了鲜血、肉块和各种不知名物体。你送餐的时候低头将菜肴双手递给主人，余光内能瞥见拿起餐具的手惨白如枯骨或是狰狞如蜈蚣，但当怪物用完餐时他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给你不菲的小费作为奖励。
顾萧的话让他又想起了这个游戏，但游戏里的场景颠倒了，有种奇异的梦幻感。
苏醒后杨越的饭菜都是健康清淡的营养餐，由治疗中心的厨房机器统一制作和配送。他本来有点害怕，但想到那是蛋炒饭心中又微微一动，不自觉地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意见。
入学须知手册上说过，所有的宿舍楼每五层就会配备一个公共厨房和餐厅，允许同学们自由使用，厨房内的一切情况将得到实时监控，机器也会按时清扫。
杨越本来以为这地方应该没多少人，做饭在他眼里是件麻烦的事，大家不应该更乐意去食堂或者校园餐吧吗？等他踏入这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餐厅里到处都是人，灯光明亮，音乐轻快，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食物香气，像是个喧闹的小广场。
自动售货机旁，两只手拿着饮料、另外两只手端着食物的人和同伴交谈，白色餐桌旁，有个长着类螃蟹脑袋、一身黑西装的同学，正在埋头对付一盘香草奶油意大利面，胸口还塞着条叠得很整齐的白色手帕。
混合着不知名语言的交谈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地涌入杨越的耳中，他顿住脚步，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像是一台短路的机器一样僵在原地，内心里火花带闪电炸了个通透，紧接着不受控制地停转了。
“别怕，”顾萧说，“那只是个装饰品。”
大概是觉得太热了，吃意大利面的同学单手解开系带，把红色的螃蟹头从脑袋上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一边，继续暴风进食。
杨越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他的面前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顾萧打蛋、铲饭、热锅、炒饭的动作熟练得像是夜市大排档里叼着牙签的炒菜师傅。但他的表情漠然而冷酷，对待那一锅炒饭仿佛对待自己的不世强敌，提着锅铲就像握着利刃大杀四方，将饭和蛋的防御线冲得七零八落。锅里的敌人被杀得崩溃四散，冒出袅袅白雾，最后出锅投降时安静顺服地躺在白瓷碗里，睡得像是生来就在此一样那么妥帖。
隔夜的米饭水分微干，被生抽和热油染色后呈现出晶莹诱人的质感，被煎炒得碎散金黄的鸡蛋和切丁的火腿粒夹杂其中，和最上方几点碧绿的葱花相得益彰，散发出勾人夺魄的香气。
杨越小心地舀起一勺，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传入大脑，瞬间涌上心头。一瞬间他以为又回到了家，紧张的防备松懈下来，心灵和味蕾都得到了食物的抚慰。
“好吃。”他又吃了一口，才说。
这一刻他觉得世界真美好，好像有一缕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洒在地面上的某株即将枯死的小花上。事实上苏醒之后他时不时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但从没有一刻的想法像现在这样强烈。
醒来时一群医生和机器人小助手围着他说你醒啦你醒啦，欢迎来到新时代。然后他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医生们治疗好了他身上的烧伤和他失明的左眼，他逐渐适应了恢复双目视力的生活，每天都在观察何大叔养在阳台上的花的变化。但他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了，看到面前的那张脸时心说我好像不是冬眠苏醒了而是穿越了吧，可第二眼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越，镜子里的就是他的脸。
末世开始时他十八岁，冬眠时他二十八岁。末世持续了十年，在他十八岁那年的除夕开始，在他二十八岁那年的正月初一结束。小时候爸爸妈妈是医生，总是因为加班不回家，哥哥在外地上学，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做作业做累了就到楼下的小店吃饭，正在抹桌子的老板娘见到他就会说“小越你又来啦？今晚吃点什么，还是蛋炒饭吗？”有一天没来第二天老板还会问他，他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自己买了蛋糕所以不吃晚饭了，老板说昨天你生日啊，又大了一岁哟，生日快乐。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点蛋炒饭照顾老板娘的生意，然后吃完回去写作业。
每次他买四人份的生日蛋糕都吃不完，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吃这份蛋糕，所以后来他只买一个人的蛋糕，蜡烛也不点，许个愿煮碗面就当作是过生日了。
末世到来的那一天是除夕，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爸爸妈妈终于不加班了，哥哥回来还带了外地的特产。异形入侵了F市，父母和兄长都死了，在战斗中他被怪物的利爪抓瞎了一只眼睛，像被长钉贯穿的蝴蝶那样扎在了墙上，一片血红里空气开始融化，世界燃起了大火。
毁灭一切的虚无焰火中，杨越完成了异能的觉醒与进化。
从那以后杨越就变成了独眼龙，他失明的眼睛变成了白色，睁眼时总是吓到基地里的孩子。所以他给左眼戴上了眼罩，理了贴着头皮的短发。后来又加入基地的“异能者进化计划”，接受身体强化液的浸泡，变成了个一米八/九满身肌肉的大块头。那时他身上挂满用来轰丧尸的重型装备，像个小型的移动堡垒。
强化液加强了他的身体素质，让人类的极限推进到曾经所不能及的高度，配合异能的情况下使他能够在异形堆里厮杀，用高科技和极致的暴力把他们搅得粉碎。但同时高速自愈和过度暴力的精神力透支也在消耗他的身体技能，深夜里他把头盔和眼罩摘下时，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镜中的人还很年轻，可是眼神已经开始衰老了。生命像是沙漏里的沙那样一点一滴地流逝和离开，身旁的人也渐渐不在。
最后一次转移时他们遇上了末世以来最狂暴的一次“涨潮”，数以亿计的尸虫自海中孵化爬入城市，只要被它们寄生就会变成低等异形那样的怪物。他和小队里的成员商量决定留下来殿后，铺天盖地的火焰像是狂潮那样抵挡住了密如织毯的黑色虫流，爆炸声震耳欲聋，可是很快又下雨了，雨水浇熄了火焰，尸虫们重新开始狂欢。狂风暴雨中他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以为自己即将死去，可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援兵解决了剩下的尸虫，将没被感染的队员全部带走，安排精神力衰竭的人进入冬眠。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同伴，可是得到的回复是最终的幸存者仍然只有他一人，其余的队员在冬眠一百年、两百年后就被迫苏醒了，又在医疗机器的帮助下生活了十几年后阖然长逝。他等到了精神力衰竭综合症治疗技术突破的时候，最终得以幸存。
治疗中心使用新的进化液浸泡他的身体，解除了曾经强化带来的副作用，使他返老还童。
杨越衰弱的身体机能恢复到青春年少的十八岁，身高也倒退回十八岁的一米七三，他的生长将恢复人类的正常规律，不再分泌过量的激素暴力地强化躯体的肌肉力量。总之，他又变回了一个“正常人”。
知道了这些杨越应该如释重负然后欣喜若狂，可是在确认了那是十八岁的自己的脸时，他忽然哭了。镜子里的少年也看着他流泪，无声地痛哭起来。
眼泪一点一滴地落在洁白的台面上，世界被泪水晕染得一片模糊。顾萧并不了解杨越的往事，但显然也知道他不是因为炒饭太好吃而感动到哭，沉默着抽出一张纸巾递来。
吃着吃着饭就哭了这种事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但是蛋炒饭真的很好吃，活着还是蛮好的。杨越默默地把眼泪擦干净，然后和舍友相顾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哭得跟条吃到香肠的流浪狗一样。
最终他开启了新话题，起身拉开椅子，“我去买两瓶饮料吧，你喝什么？”
“橙汁，售货机最右边的那个牌子。”顾萧说。
另一个声音道：“我和他一样。”
来者拉开椅子在顾萧身边坐下，他穿着全套的白色西装，坐下来时几乎和顾萧一样高，昂贵的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杨越一愣，“所以是两瓶橙汁对么？”
“是的。”
“让他滚。”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顾萧冷冷道：“如果你出现在这张餐桌上只是为了找新床伴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嗡”一声爆响，长刀出鞘！
乒乒乓乓尖锐刺耳的碰撞声响起，眨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数十招，男人抓起餐车上的一个黄桃罐头抵挡顾萧挥出的最后一刀，只一瞬罐头被刀刃破开、拦腰斩成两半，汁水四溅的黄桃块们一半仍留在罐头中，另一半则落在了白色的餐盘里，被男人端在手上。
餐厅里寂静无声，片刻后大家收回目光，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午间劲爆节目，继续用起餐来。
“啪”一声轻响，盛满黄桃的白瓷盘被放到杨越面前，男人笑道：“我是来说正事的，这位同学，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花与剑”艺术社团么？我们平日里会举办各种艺术体验活动，包括油画教学、陶艺制作以及摄影展览和音乐会。社团对于成员的福利待遇也相当优越，平时很少开会，周末有各种派对和免费聚餐。精彩的大学生活怎么能没有社团活动呢？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咨询。”
说完他递了张名片就告退了，走之前顺便刷卡付了黄桃罐头的钱……杨越看着纯黑的卡片上绕剑而生的鲜花与白色书法笔写就的“方君崖”三个小字，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校园论坛上有个讨论贴，标题大意是这个学校两个双S级，一个是神经病，另一个还是神经病，只不过神经病的类型不同而已。
回去的路上杨越和顾萧一人一罐果汁沉默地走了一路，到宿舍之后顾萧才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杨越心说我当然知道是谁，然后像个乖小孩一样点了点头。
顾萧道，方君崖最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异族基因越少越好的那种，把人追到手就跟他们上/床。在融合者之中，精神力等级高的融合者可以对等级低的融合者进行精神压制，但精神力越低的融合者对于高精神力者的吸引力越强。就像是鹰捕食兔子一样，鹰对老虎不敏感，但它们的视觉能够准确地捕捉关于兔子的任何痕迹。低等级的兔子在高等级的鹰眼中就是天生的食物。所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人类在融合者的眼中拥有着食物一样的吸引力？
错了，顾萧冷冷地说，进化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这种差错利于人类和融合者的共生，所以被保留下来。纯血人类在融合者眼中就像是恋物癖者所恋的那件物品一样，对于有些人而言这种恋物带来的是温暖的陪伴和安全感，而另外一些人会产生强烈的性/兴奋感，就像是吃了春/药那样。你碰到的那家伙就是后者。
杨越：……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呢？”
就在此时他瞥道自己带来的那盆“含羞草”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蔫掉萎靡了。彩虹含羞草并不像地球上以前的含羞草那样，被人用手指碰碰就会害羞，只有在遇到了特定强度或以上的精神力时才会合拢叶片，不同的品种对外放的精神力感应也不同。这一盆彩虹含羞草文艺的名字叫做“万千之心”，只有A级以上的精神力才能让它有反应。
很明显，是顾萧身上的精神威压正在起作用。换成一般的虫族同学此时此刻应该已经两股战战双膝发软，但杨越一点感觉也没有。
顾萧和杨越对视了片刻，那种暴躁的情绪慢慢减弱消失，他闭上眼睛，瞳中残存的赤红逐渐如潮水般褪去。
“没有感觉，”青年平静地说，“纯血人类的吸引力规则适用于精神力A级及以下的融合者，不适用于S级。”
“是这样吗？”杨越想了想，“那刚才的那个人？方君崖？”
顾萧微微颔首，“例外，他是S级的耻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S级耻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