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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一激灵,想明白了,合着有人踩着蓬莱君的捕鼠夹子了,把他也给一锅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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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背着他一路狂奔到山腰歇脚的木屋,叶骁手脚兀自麻痹,动弹不得,沈令小心翼翼把外袍垫在他身下,让他靠在屋角草堆上休息,他稍微缓了一下,感觉嘴里舌头又属于自己了,也顾不得置气了,抓着沈令就开始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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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就是蓬莱君设计了一个法阵陷阱,结果他们倒霉,跟着掉里了。
沈令前生精研秘术,对于法阵涉猎不多,只能乖乖听着。
叶骁大着舌头告诉他,这个法阵启动的时候,法阵之内所有不属于翼牢山的生物都会被法阵“排斥”,至于到什么程度,他就不清楚了,但蓬莱君出手,那就绝对不会轻,只能是,重、和想象不到的重。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属于倒霉被牵连的,不是法阵的主要攻击对象,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狗命。
按照他对白山家术式的理解,一旦开启这种排斥级别的法阵,那从开启的一瞬间开始,就不能吃翼牢山里所有的东西,水也不能喝,一旦吃喝,就等同于被“刻印”上了敌对印记,等着被弄死。
沈令皱了一下眉,沉声问他,是不是要立刻下山。
叶骁动了动手指,指尖抖得跟筛糠一样,他不挣扎了,手一撂,嗤笑一声,说别逗了,根本出不去。我阿父别看他长得清冷若神人,下手又黑又脏。他为啥选翼牢山做局啊,不就是因为这地方皇家陵园,禁止出入,偶尔会有山民偷偷进来,但他们本身也是翼牢山的生灵,不怕排斥,所以起阵的时候基本牵连不到别人。
说到这里,他抬眼瞅了瞅沈令,从鼻子里哼出来,“我跟你说啊,我阿父这么多年,在法阵这个领域,说杀一百就一百,从没失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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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咱俩也算在这一百里的时候,这么得意真的不太好……
沈令默默地想。没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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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表示这阵法吧,肯定让你出不去,这个就不用多想了,唯一的方法是找到阵眼,从那里逃出生天。
他喘了一下,终于能动弹了,慢慢半坐起来,说你等我缓缓,我去找阵眼,在春风宿的国土上,找白山大君的法阵阵眼,对我来说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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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忽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叶骁,一字一句地道:“若真是如你所说,是蓬莱君布下的阵法……那你觉得,君上会给我们逃命的时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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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顿住的瞬间,整个翼牢山,震动了!
地脉激荡,汇集在此的整个翼牢龙脉像是被烧着了一般,沸腾翻滚,宛如被触动颌下命珠,因而暴怒的山龙咆哮,整座山被轰然动摇,土地一瞬间变得跟棉花一样软,剧烈地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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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了!
蓬莱君的捕鼠夹子,终于彻底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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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间天地旋转,所有的一切都在震荡、掉落、叶骁勉强从草堆上扑出去,然而屋顶轰然落下——
他看到沈令朝他扑过来,紧接着他只觉得头上一重,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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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叶骁在某个地方徐徐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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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古怪的空间,似乎很小,但只要随意看去,就会随着视线无限延伸扩大,一撤眸就刹那又回到身侧方寸。
仿佛极近又仿佛极远,有一声娇艳的女子轻笑,然后漆黑的空间中凭空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它们像是自黑暗中长出来的一般,掌心俱托着一星苍色的火,渐次点亮。
随着苍色的火光亮起,空间徐徐伸展,终于,苍火闪耀之间,现出被无数雪白手臂托负,四下垂着长发编成的帷幕,巨大的、寝床一般的白骨王座,苍火掩映,隐隐约约映出发帐之内,有什么巨大的物体,缓慢地蠕动,身体上有东西落下去,又随时有东西长出来,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微妙的变幻身姿。
叶骁第一反应:得,我又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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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他熟,是他三百年前被亲爹捅死的亲妈永夜幽的御座。
他亲妈是龙楼史上唯一一个受到所有诸神宠爱的龙楼神子,被捅死之后魂魄以某种形式留存在了这个世间,居于这个御座之内。
一句话,这里、是个三百年前就死了的女鬼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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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濒死的时候才会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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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是在他三岁生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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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在三岁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恨他。
他是跟在蓬莱君身边长大,一年只能见到几次父亲,还都是被蓬莱君带着,他只懵懵懂懂地知道,那个衣着华丽,好看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跟自己最亲的人。
他三岁过生日那天,宫里给他办开蒙礼,他正式成为蓬莱君的弟子,结果带他的宫人一个疏忽,他踢踢踏踏跑到父亲跟前,白嫩小手举着一串特别好的葡萄,一心一意想跟父亲分享,然后,他被暴怒的先帝从阳华宫丢了下去。
小小的孩子从三四丈高的台阶上滚下来,落到底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手里兀自攥着那串要给父亲,现下已经烂成汁水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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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落到了御座。
发帐里伸出了青色的干枯如鸟爪的手,把他抱起,柔声哄他,给他擦眼泪,与他说故事,他渐渐不觉得疼,眼泪也止住,在那双非人的手中安静睡去的时候,他在现世睁开了眼。
而他此时,已经在生死线上整整挣扎了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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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他跟亲妈永夜幽就变成了这样——
永夜幽:哟,宝贝欸,你又快死了啦?
叶骁:阿娘,我还有最后一口气!没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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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另外一个意义上的母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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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一样,叶骁刚盘腿坐好,发帐里探出一只粗大而血迹斑斑,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巨大前肢,举着一只齐肘断掉,兀自滴血的女子右手,摸了摸他的头。
叶骁嗷一嗓子,说疼疼疼疼,那些举着苍火的苍白手臂安抚抚摸他的身体,无数只手把他揽抱怀内——然后继续摸。
他嗷嗷惨叫,永夜幽摸完全套,松了口气,表示只断了十几根骨头。跟你第一次来和上上次来可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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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对“只”字十分不满,但又不敢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