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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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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前是兄弟,现在是兄弟,以后都是兄弟。
OK啦?
《兄弟》
钟立文与张念恩分手了。
这段感情在维持了一年零三个月之后,最终还是以分手告终。
分手时张念恩对钟立文说:
立文,我们本来都是由朋友开始做起的,现在做返朋友,反而可以更安心。
不是吗?
是。是。
钟立文望着张念恩含泪远去的背影,他哪里还说得出一个「不是」。
他们的感情本就建立在太多人的感情纠葛之中,除却了偷到的一点欢愉,竟满是不安的苦涩。
于是有需要时为你两肋插刀没需要时随便□□两刀的那个兄弟来了。
李柏翘接到电话后一路飙车着赶来,现在到了酒吧门口看到那个醉醺醺的人之后,反而安静地立在门口看。
进出的客人随意不随意都回了头往门神一样的他身上看两眼,可他仍旧是遥望着那个举起杯子对他一脸满不在乎笑着的人,他在很严肃地思考,现在到底是应该铁血柔情地开解他,还是不失时机再插他两刀。
钟立文却等不及了。
他想反正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妈的你爱捧爱杀能不能爽快点?
所以他扔了杯子摇摆着径直向门口那个人走过去。
那个人在眼前开始变得模模糊糊,他狠心一捞,也不管对头不对头就将面前的人捞在怀里。
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带着哭腔的字句一经他口腔里喊出来,被抱着的人以及周围看着的人俱是一惊。
李柏翘回抱不是不回抱也不是,僵立当场当了机。
我们不过是两情相悦,有错吗?!
那人还在不屈不挠。
当了机的李柏翘被这个重雷炸到醒,他伸了手就去捂那个人口无遮拦的嘴。
各位,我这位哥们刚刚失恋了。这是误会,误会。
也不管他人是否正确理解了这个「误会」,李柏翘生拉硬拽着钟立文夺门而去。
哈你这个醉汉……
看着现在又安安静静躺在副驾驶上似乎沉沉睡去的钟立文,李柏翘伸出拳头对着他作势要打。却只是平白跟空气斗斗气,然后好心地替他系好安全带,再没脾气地笑笑:
别太难过了。……再难过,也总会过去的。
尽管李柏翘身手力气都不差,但要将一个跟他身高体型差不多的男人抗回到家里去,这实在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半拖半扛着将人弄到自家门口,拿出钥匙轻轻拧开门。
四下环顾之后李柏翘暗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曲Sir还没有回来。
没办法了,见你失恋这么痛苦。
李柏翘又将醉死过去的人往自己房间里扛,来到整洁的单人床边之后,借力将人往被子上轻轻一送。
——我的床,就勉为其难让你糟蹋一宿吧。
刚刚想功成身退,明明醉死的人却突然伸出了手。
床边干干净净,并没有别的可以抓住的东西。
所以那个眼睛还安静阖上的人一把抓住的,是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李柏翘的手。
男人掌心的薄茧摩擦着他,让他没来由心头一惊。
抽了抽没抽动。李柏翘终于爆发了。
钟立文你闹够了没有!
幽暗中那个人浓密的睫毛抖动一下,对着他直直睁开自己的眼睛。
望着那样一双悲伤的眼睛,李柏翘突然又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听到这个仍兀自拖住他手的人低哑的声音,那个人无奈苦涩地在说:
柏翘,你说说这是为什么?我的感情总是无疾而终。
而你,你爱的人都……
即使酒醉着,钟立文仍然知道这是柏翘心中不能触碰的痛。于是他后面的话,给自己生生卡在喉咙里。
但宣泄不出的压抑仍让他借着酒疯胡天扯地。
他说柏翘,真的,我们真是太绝了!难兄难弟!
他又说,柏翘,要不我们商量商量,再也不要‘残害’其他女孩了?
他还说,柏翘,我真的在想像,有时候想得我都快笑了!
最后他说,柏翘,不如……你爱我吧。
***
燕兰姨妈又在桌子上摆动她的塔罗牌。
一旁钟立文和表妹文静排排坐开,一边看狗血的港剧一边啃哈密瓜。
翻着翻着姨妈却突然开口了,她斜斜瞪钟立文一眼:
衰仔,是不是又跟柏翘吵架啦?怎么这半个月都不见他上来?
钟立文埋首奋斗哈密瓜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不咸不淡地说:
哪有。是他忙嘛。最近局子里事情多,大家都忙。
是才好哩。
姨妈再瞟钟立文一眼,姑且信了他的说话。
来来来,抽一张。
提到自己引以自信的“算命”营生,燕兰姨妈整个人表情鲜活起来。
又玩这个?啊姨妈,天天算这个会不准的啦!
哪个说的!我说准就准!哭丧个什么脸啊,看姨妈再给你露一手。
露一手的天机泄露是,燕兰姨妈一脸哀痛地望着面前这个跟自己亲生仔一样疼的人:
阿仔……我说了你不要伤心。
钟立文恨不得拔腿就跑,虽然他不相信,不代表扫兴的话他爱听。
钟立文已经站立起来,姨妈伸手一把将他拽回到沙发上:
仔啊,你要小心,你最近会失去心爱的人啦!
听到这里的钟立文一愣之后失笑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爆准的马后炮。
姨妈啊……
他在心里默默哀嚎,你侄子我老早就失恋啦!
虽然这么想着,可心里老觉得不安。
他烦躁地起身,也不管姨妈和表妹在身后叫喊的声音,摸了钥匙就开门出去。
***
到柏翘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
来开门的曲Sir有点吃惊地看他一眼,然后说:
立文啊你找柏翘?他晚上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没关系。我等他。
钟立文笃定望向曲明昌的眼神让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突然觉得眼前的后生像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心。
曲家客厅里也在放同样一出狗血的港剧。
曲明昌陪着钟立文看一会之后实在是困乏,招呼他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之后就窝回卧室去睡觉。
钟立文睁大眼睛对着几乎静音的电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里面悲欢离合演了些什么。
时钟叮叮叮敲向十二点的时候,他才从茫然的出神中缓过来,这个时侯的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保持同一个动作太久,而整个左边身子麻掉。
按捺不住地想拨对方手机,可是一想起那张习惯透露股子倔强的脸,他就觉得自己的不耐心实在是不值当。
有什么不能等的呢?
总有些时候,有那么个人,有那么件事,值得你花费再多的时间去等候。
***
李柏翘回来的时候就正看见沙发上摊着一个人。
他也没多想就说:
曲Sir,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你不也是这么晚才回来吗?
话才一出口,门口鞋换到一半的人以及语气不善反问着的人都是一愣。
……立文,你怎么来了。
啊。想来就来啦。
钟立文情绪还停留在刚刚的些微失控里,语气一时没办法转圜。
于是两个人都对着黑暗沉默。
沉默一会之后还是李柏翘起步走过去,他在钟立文旁边的坐垫上坐下,看着眼前这个人似乎没什么话要说,而自己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之间只得将视线投到光影变幻的电视上。
电视上周末连播的那出剧已经演出到高潮。
大富人家的千金被逼嫁给她不爱的富商长子,痴情以对的次子不畏险阻,勇闯宾客满厅的喜堂。
“你说世上会不会真有这样的人?”
“什么?”
柏翘突然开口,立文还没有反应过来。
李柏翘却自顾自说下去:
“我觉得没有。因为人是生活在社会里的人,社会在发展中已经形成了它固有的准则,这些看不见的准则规束着所有社会中的人。有些人的有些错误即使犯了,仍可以期待被容纳,被原谅。但有些事情,即使它不是错误,也无法被大众所接受,所原谅。”
钟立文终于开始有点懂了。
不懂还好,这一懂就觉得心中扑腾起一把火,又气又伤: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明明有爱,但只要这爱违背了所谓的世俗常伦,它就是错的,根本不应该存在发生的?!”
李柏翘却突然乐呵呵笑了,他笑着抚一把立文的脸,就像伸手顺一只逆了毛的猫一样,他好看的眼睛在屏幕变幻的光影中迷幻到不似真实,他对着他轻笑着说:
“干嘛像做坏事被踩了尾巴?我讲电视而已,何必太认真?”
钟立文却因为他这一抚而整颗心激起,他反手迅速捉住李柏翘的手:
“柏翘,我有话想同你说!”
客厅里大灯突然被打开,曲Sir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迷糊走出来,看到沙发上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张口就说:
“哈你们这两个断臂兄弟,深更半夜不睡觉拉拉扯扯干什么?”
“报告曲Sir!”李柏翘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对着曲明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兄弟半夜看鬼片吓到了,申请跟我同挤一宿!”
“嘁小鬼!”曲明昌打个大大的哈欠转身往两人方向一甩手,“好兄弟也不能不让人好好睡觉。快去睡!”
安静下来的客厅,钟立文即使再想说什么,起身洗漱的李柏翘已不给他机会。
***
后来。
后来也不过是两日之后。
在众多老同学约出来一起烧烤的日子,李柏翘当着大家伙的面宣布:
我要结婚了。
当时钟立文只觉得天上地下走一遭,再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全然不知了。
婚礼筹备的很快。
一切都在简单却有序地进行着。
买戒指试礼服选酒宴布新房,一切又都像在背着谁默默进行着。
一晃眼时间便从开头直接拉到了结尾,钟立文还在魂游九天,红到滴血的喜帖便通过文静之手落到他手上。
接到喜帖的那一刻他正端了餐具去打饭,纸张的触感如此真实锐利碰触到他皮肤,他于是在坐满人的饭堂里,猛将手上的饭菜连同喜帖一起,远远抛落到地上。
满厅哗然。
他在心底里冷笑。
这样就热闹了,受不了了?
只怕真捣乱了喜堂抢了别人新郎,你们又当怎样?
门外刚刚踏进来半步的李柏翘望一眼满地狼藉,只拿手轻轻压着胃,默然退出去。
***
李柏翘终于结了婚。
婚礼举办得一团圆满和气。
李柏翘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兄弟,那个叫钟立文的靓仔却并没有出现在热闹的婚礼场上。
后来听人说,那个人没做警察了。
后来又听人说,那个人入了□□,吊了老大的女儿当马子,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风生水起。
起初稍稍的,也会有人一脸沉痛地对李柏翘说:
我知道你们曾是那么要好的兄弟,那么过命的交情。
后来渐渐的,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旧时「兄弟」。
李柏翘终于升任督察。
在他任职仪式的那一天清晨,一条短信悄无声息窜进来,上面只简短二字:
恭喜。
后面落的,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手机号码。
于是已经不太习惯早起的李柏翘在那天里早起。
他回到了旧时常会去坐坐的公园里。
晨曦柔和的嫩光下两只秋千微荡着,他看着秋千悄悄投射下来的影,就像看着曾经坐在上面的两个青嫩的人,他对着那个锅盖头的年轻人说:
钟立文!我们以前是兄弟,现在是兄弟,以后都是兄弟。OK啦?
钟立文却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他都不能突然走出来对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一声:
NO!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