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三千》三四两

18、借刀杀人

　　今日之前，慕知音还为要不要与刘小萍决裂而苦恼，但到了今日，慕知音便不再犹豫了。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慕知音不允许她爱慕的女孩跟别人交往过密。
　　她选择与刘小萍断绝关系的方式，是撕掉了当初她们一起制定的所谓“协议”，那个协议实际上是一个不平等条约，里面只规定了刘小萍的言行举止。一开始，慕知音只是怕刘小萍过多关心她的私生活，而使得她身份暴露，但渐渐的，这份协议就变成了束缚刘小萍的枷锁。
　　“协议”里的内容详细到连刘小萍怎么笑都要管，只是那时候慕知音以为，这样之后，刘小萍就会拥有女神的气质。
　　然后，慕知音的审美就会得到满足。
　　只是一直到最后，刘小萍都没能达成慕知音的期待。
　　慕知音对她早就不抱希望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她想重新加入哪一组都非常难，为了不被孤立，慕知音只能继续跟刘小萍做朋友。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跟她的友谊就变质了。”
　　闹剧散场，慕知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紫繁，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魏紫繁懂她。
　　但她忘了，这位被誉为女神的人可是出了名的正义使者，在她看来，慕知音的行为是非常具有歧视色彩的，这不对。
　　“你跟她的友情是变质了，但我感觉你不像是跟她交朋友，根本是拿她当丫鬟使！”
　　魏紫繁愤怒，她当然愤怒，三好学生可永远都干不出这种歧视同学的事情来，他们似乎能对每个人友好。
　　“或许吧。”
　　慕知音不以为然，她想，当丫鬟总比当猎物强，至少刘小萍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你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从慕知音的语气中，魏紫繁看出了一种释然，这不对，她此时只应忏悔。
　　“不然呢，我的确不喜欢她，一直把她绑在我身边，只会让我们都痛苦。”
　　“如果一开始你是想让她变得更好，就应该耐心地教她如何成为淑女，而不是用一些冰冷的条款去限制她，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限制她？”
　　魏紫繁越说越激动，声音逐渐尖锐起来，慕知音的目光被这奇怪的声音吸引过去，眼神中写着三个大字——不至于。
　　最终，慕知音意识到魏紫繁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能到最后还得去找景海然，不过女生之间的事儿，景海然应该也不懂。应是进退两难。

　　那件事之后，慕知音与张汐的关系自然更亲近，她放学时几乎不与景海然一道，宁可与张汐走路回家。每每到了傍晚放学的时候，她们都会并肩从学校后门往家走。
　　学校后门在一条深巷中，穿过这条巷子就是清淼区最宽阔的主路——和平路。那路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好一副繁荣的景象。
　　而这种道路越是繁荣，人们就越难注意到道路两旁灯光晦暗的小路，更不要说小巷。于是，这条路周围的地方经常会发生一些□□事件，其中最多的，就是性.侵少女的案件。
　　周围学校的学生都被老师和家长教育，个别走读的学生放学之后一定要走正门前宽阔的大路，住校的学生在周末放学的时候也要注意，千万不要走后门的巷子，危险。
　　慕知音似乎天生就不畏惧这些，她跟张汐都很享受每次走在巷子里的刺激感，尤其走了一个多月之后发现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于是她们潜意识里已经认为这是一条安全的路。
　　某天放学，她们还像往常一样穿过那条巷子回家，只不过这次，她们刚走到一半，就被一群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堵在巷子里。
　　那帮人满脸坏笑，一看就不是善茬。慕知音本能地将张汐护在身后，又盯着站在正中间的那个男孩，恐慌中带着坚韧。
　　“知音，咱们……”
　　“别怕。”
　　张汐从来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害怕是自然的，但像慕知音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见到几个小混混还害怕，当真不应该。
　　“呦，挺仗义啊！”
　　说话间，几个男孩讥笑起来，惹得慕知音心生烦躁。
　　“你有事儿吗？”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还在惊恐呢，这会儿却已开始不耐烦，看着面前这几个人就想揍他们。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慕知音决定了，今天就算这帮人不动手，她也要收拾他们。
　　“呦，小姑娘，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呢？”
　　又是中间这人先发话，看来，他是这群人领头的。
　　只是到最后慕知音都没想通，刚才那句话怎么就嘴硬了？
　　“靠！”
　　也顾不得这人出现在这里所谓何事，就看慕知音随手将书包甩在墙角，简单热身之后，一个飞踹踢向中间那男生。不料，那男生身手也非常敏捷，轻松躲过了慕知音的攻击。
　　但这一招却让那个男生对慕知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管慕知音怎么出手，男生都只躲避，不还手，不光脸上多了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嘴里却念念有词道：“哎！小孩，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跟着我混，我绝不会亏待你，你要是答应，以后这一片都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这时候，慕知音已经用了四五招，却没有一招打中那男生，她的体力被耗掉了不少。简单复盘后慕知音认为，这样下去她必然先败下阵来，便决定先停止进攻，静下来观察一下这个男孩，行以逸待劳之策。
　　谁知刚停下就听见男孩那句呢喃，不禁冷哼一声，心说，跟你混？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那个人答不答应。
　　这样想着，慕知音仔细观察起那个男生。
　　方才事发突然，慕知音没来得及注意，如今仔细一瞧，只见他身高差不多在1.85到1.87之间；当下又正是春天，他穿着卫衣，却将袖子撸到臂弯处，刚好露出健硕的小臂，借着昏暗的灯光，瞧着他小臂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这种人，要么就是常年干体力活，要么就是练过，至少力量方面是比普通高中生要大一些的。
　　想要判断他究竟是哪种情况，只需要看看手上的细节就清楚了。无奈这巷子里的灯实在不尽人意，慕知音再努力都无法观察到这些细小的东西。
　　外观无法一探究竟，方才的一招一式就成了最直接的判断依据。单从他刚才躲避的姿势来看，这个男生至少是练过某些搏击运动项目，但与慕知音练的空手道招式不太一样，他练的应是忍术格斗或者巴西柔术之类的项目。
　　无奈这触及到慕知音的知识盲区，即便能在脑海中复刻出男生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她依然无法做出一个十拿九稳的判断，毕竟身边已经有个精通各种搏击术的景海然了，她不过多关注这些倒也情有可，只是慕知音过不去自己那关，最基本的识人都无法做到，不管怎么说都是失职，唇边不经意间逸出浅浅叹息。
　　武力上拼不过，那便攻心吧。
　　“跟你混，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其他好处吗？”
　　思量间，慕知音觉着如果答应对方的要求，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平了这件事。
　　“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男生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像极了校霸跟心仪女孩表白的场景。
　　“代价呢？”
　　“代价……要不你做我女朋友？”
　　呵，我就知道。
　　这早就在慕知音的意料之中，若非如此这男的方才就该还手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男的。”
　　她丢出这句话，便到墙角拾起自己的书包，拽着张汐直接从那群男生中间穿过。他们本还是要拦的，但为首的那个男生发话放他们走，那些跟班便不再发难，纷纷给她们让路。
　　刚走出没两步，慕知音又停下，扭头问道：“虽然你已经放我们走了，但我还是想知道，是谁让你们在这堵我们的？”
　　那男孩笑着说：“想想自己最近得罪过谁吧！”
　　闻言，慕知音便没再追问下去，径直走了。
　　一群人目送着慕知音二人出了巷口，淹没在人群中，突然，男孩身侧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拿着一打资源支票递给男孩，并对他说：“你的酬劳。”随后，也消失在了人群中。

　　离开那条小巷，张汐心有余悸，她三步一回头地快步向前走，生怕那群人又跟上来。直到转到下个街道，她将慕知音拦下，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啊？”
　　此时慕知音心中对那些人的来由已经有了答案，她看着前面的路，漠然地说道：“可能是谁派来给我们警告的吧。”
　　“啊，是谁啊？”
　　这个问题，慕知音有些犹豫。她心里有两个答案，一真一假。她想不好到底要不要欺骗张汐，因为在她心里，张汐是比较重要的朋友，而朋友之间应该信任。
　　“按照那个男生的说法，我最近得罪过的……也就只有刘小萍了吧。”
　　这个答案显然惊到了张汐，她不敢相信，平时看起来单纯善良，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女孩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但是，张汐更相信慕知音。
　　“怎么会是她？”
　　“毕竟是资源排行榜榜上有名的人家，这些人我太了解了，每天明争暗斗就为了那个排名……”说到这些，慕知音心中着实无比惆怅。
　　没在排行榜上的人每天想的只有生计，因为在龙脊丘陵大陆上，劳动力，时间，知识都是不值钱的，只有资源占有量才有意义有价值。所以大多数人，尽管每天拼尽全力，都只能换来刚好解决温饱的资源，他们的人生都在为资源拼搏的道路上，没有生活，没有休闲，没有娱乐，更不要提理想。
　　而榜上有名的人，他们手中的资源已经够全家人三辈子使用，他们完全不用考虑生计问题，即便如此，他们依然不考虑生活、休闲和娱乐，每天都在关注资源排行榜上自己名字的位置，并且为了这个位置勾心斗角，拼死拼活。
　　只有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杀手才是最清除生命是何等脆弱，又是何其可贵的；他们也更懂得明天和杀手不知道哪个先来的道理。所以，生活，知识，智慧，艺术，娱乐……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杀手们一个不落，都要尽可能多的去享受。
　　与其说他们懂得享受，不如说他们每天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需要一个适当的出口。
　　“哦……”
　　估计张汐已经懂了慕知音的意思，像她们这种榜上无名的上等人，只能是表面光鲜，实际卑微地活着。
　　回到家中，慕知音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对景海然置之不理，连饭都不吃，心里堵得慌。
　　“呦，即便是人死在面前都要吃饭的慕知音，今天竟然一口都没动啊……”
　　景海然再次摆出他挖苦慕知音的标准姿势，靠着门框，双手环胸，嬉皮笑脸地看着慕知音。
　　看着景海然这个样子慕知音就来气，她从床上弹起来，怼着景海然说：“那群人是你找来的吧？”
　　“是啊。”
　　“为什么？”
　　“只是告诉张汐，刘小萍在跟孟瑶说你们坏话怎么够呢，想完全占有张汐，就得用些非常的手段。”
　　他说的这事儿，是慕知音前两天放学的时候跟张汐说的，因为她跟张汐都看见了，孟瑶在跟刘小萍说话，还时不时地看向她们这边。
　　看到这一幕一般人都会觉得她们在说自己坏话，无奈好死不死，慕知音懂唇语。
　　虽然她看不到刘小萍在说什么，但从孟瑶说的口型中慕知音完全可以确认，她们谈论的内容跟慕知音和张汐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慕知音依然利用这点，毁掉了刘小萍在张汐心中所有美好的形象。
　　“有病……”
　　慕知音骂了景海然一句，便坐在工作台前埋头苦干。待她整理完上个季度的酬金才突然发现，他们离资源排行榜最后一名只差十万资源点。
　　这意味着，他们另一个不同的人生阶段已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