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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〇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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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破一席话,说得叶恭有些动容。
眼下可以拦得住沈破一时,却拦不住他一世。
是她关心则乱,太过在乎他了。她该给他留点空间,容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叶恭回过身,径直注视着沈破的眸子,“草原人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你想赢程野,无异于天方夜谭。答应我,上场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主动认输。我们不争一时之短,我们要争的是,一世之长。”
察觉到叶恭开始让步,沈破松了口气。先前一直忍着身体不适,说完了那么长一段话,喉咙早就痛痒得厉害了。
“我原本不想迎战,只是,我若不应下,显得我大齐怕了北楚一般,岂非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再说,我们还没有定下比试的内容,不必太过担心。”沈破拍拍叶恭的手,“我去更衣,一会儿,我们一起出门。”
说完,他快步回了自己房间,急匆匆关上房门,门后传来他刻意压抑的低沉的咳嗽声。
叶恭默默攥紧了拳头,暗中发誓,这次,不论发生什么,她都要尽一切力量,确保他无恙。
比试的地点,定在驿馆附近的马场。
苏横独自一匹马,走在最前面。沈破与叶恭同乘一骑,骑的是当初去云阙宫的那匹白马。小马驹还小,没上辔头,迈着小短腿,跟在母马后面撒蹄狂奔。
快到马场时,他们看到远处围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人。有卖吃食的小贩,摇着骰子的赌徒,甚至,连未出阁的姑娘,都三五一群,早早在场子四周候着了。
沈破要与程野比试的消息,在三天前,就传遍了建安城。
百姓们早就听闻,当朝的大公子文采斐然、丰神俊朗,才貌举世无双。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一举铲除国贼杜平,世人拍手称快。而他的体弱易病,深居简出,更是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像是他这样一位公子,哪个姑娘听说以后,不会春心萌动,小鹿乱撞呢。
至于输赢,姑娘们毫不关心。
要说起关心输赢的人,不是没有,多数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至于朝臣,多少对沈破有些了解,大家都知道,他不懂武功。不然,他也不会在镇江遇刺,差点回不了齐国。
最重视这场比试的,反而是附近的赌场。
庄家早早将场子搬到了马场的闸门外,天没亮就开了局,下注买程野赢的,一赔二,买沈破赢的,一赔十万。
即便是这样的赔率,买沈破赢的人,依然寥寥无几。
叶恭下了马,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对沈破说,“看来,你的子民,几乎全部认定你赢不了。”
沈破倒是不甚在意,笑道,“众望所归,原来是这种感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笑,心态真好。
叶恭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你带钱了吗,借给我一点。”
沈破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放在叶恭手上,“身上就带了这些,不够的话,我让苏横回去取。”
“不用了,这些足够。”
叶恭说完,挤进赌桌前,将手里的银票拍在桌上,对庄家说,“我全部买沈破赢。”
庄家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清楚了银票的金额,那几个数字仿佛闪着金光,差点晃瞎了眼。
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叹了口气,拉着叶恭到一旁,诚恳道,“姑娘,你在这里一掷千金,不过是打个水漂罢了,换不来大公子的垂青。一赌悔终身,老头子劝你一句,三思啊。”
这老者,分明是天帝萧诺化生的模样。他不在九重天,扮成普通百姓,来人间所为何事。
叶恭上下打量他一番,却是没答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破闻言走过来,行了个礼,对老者道,“谢长者教诲。”
他回头望着叶恭,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疼爱,“她是在下的内人,是我让她下注的。您老若是有什么话,直接找我说便是。”
老者愕然,“你们成亲了?”
“是。”沈乘回答得干脆。
是什么是,说得好像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一样。
叶恭更正,“不是。”
“快是了。”
“但现在还不是。”
“早晚都是。”
……
叶恭觉得自己好幼稚,居然跟一个二十一岁的凡人,争论一个答案明摆着的问题。
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沈破,你还要不要比试了?是不是打算把力气都用在跟我抬杠上面?”
一瞬间,附近所有年轻女子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落在沈破的身上。
叶恭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出了少女们悸动的芳心。
糟糕,她没事喊沈破名字干什么,这一喊,所有人都知道沈破在这里了。
叶恭抓起沈破的手,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逃。
幸好苏横一直跟着,关键时候出场,帮他们拦住了恨嫁的姑娘们。
前面是提前安排好,给沈破休息的地方。叶恭和沈破躲进去,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身后。幸好,没人跟过来。
叶恭擦擦额头上的汗,蹙起眉头,“我曾经听说潘安之貌,美到掷果盈车,还当是世人杜撰。今天,和你出来这一趟,倒是让我信了。我决定,在我们成亲以后,我要把你关在家里,只给我一个人看,不准你抛头露面。”
“依你。”沈破脸颊泛着红晕,不知是羞红的,还是方才跑得太快,涨红的。
叶恭望着远处许久,目光渐渐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他就这么走了?”
沈破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沿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发现,她看的方向,是刚刚老者所在的地方。
难道,叶恭和老者认识?兴许老者也是个神仙?
沈破自嘲地笑了笑,神仙有自己的世界,怎么可能天天往人间跑。他现在草木皆兵了,看见个人,就觉得是神仙,哪里会有那么多神仙。
门外有人在小声地喊着殿下,沈破仔细听着,分辨出是苏横的声音,立即应了一声。
苏横甩掉那一群尾巴,着实费了点功夫,绕了好大一个弯子,才寻到这里。
他朝身后看看,确认没人跟着,一个闪身,进了房间。
看清房间里的情形,苏横疑惑道,“殿下,比试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急。大家来这里,为的就是看我如何输掉这场比试,我不出场,他们不会开始。”沈破的眉头皱了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交代苏横,“这场比试,本来是我和程野之间的私事,不知为何,闹到现在这么大的阵仗,我感觉有些不安。苏横,你加派人手,守好王宫和杜府,万不可给贼人留下可乘之机。”
苏横若要按照沈破说的做,就必须要离开马场,无法时时守在沈破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苏横稍一思索,应道,“是,殿下。”
随后,回头对叶恭说,“阿恭姑娘,我要离开一会儿,殿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这个自然不用多讲,就算苏横不交代,叶恭也会尽心保护沈破。
不多时,比试要开场了,专程有人来房间里,请沈破动身。
叶恭陪他一直到场地,临上场前,再三嘱咐,让他一定要量力而行,不要伤了自己。
沈破在袖中捏了一下她的手,笑了笑,“我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病弱的书生。我赢了,程野脸上无光,我输了,程野胜之不武。所以,我不会拼命,反倒是你更让我担心。我怕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法术,被他们当成妖怪。阿恭,答应我,不论何种情况,你只看着就好,不要出手帮我。”
叶恭何种修为,想要帮沈破赢下这场比试,怎么会让凡人看出破绽。
沈破不过是想赢得磊落,输得坦荡罢了。
他的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他没有受伤,叶恭可以什么都不做。
但是,如果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凌驾规则之上,就不要怪叶恭出手狠辣了。
场中一声锣响,比试正式开始。
这次的评判,本打算请白若来做。
白芷是陈国人,作为第三国的公主,做这次比试的裁判,最合适不过。只是,沈乘病重,她一直守在旁边,废寝忘食地照顾,抽不开身,不得不另请他人。
后来,想到了安信怀。
虽然安信怀是齐国人,有偏袒沈破的可能。但是安家是名门望族,不仅在建安,哪怕是齐国、甚至世上,都是颇有威望,必然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毁掉世代累积的声名。
正式开始之前,先定需要比试的项目。
安信怀提出三局两胜的规则,具体比试的内容,由沈破和程野每人想五项,写在竹签上,放进一个高深的竹筒中。
每一局开始前,拿起竹筒摇一摇,哪一支签先掉出来,就比试哪一样。完全随机,公平公正。
沈破和程野都没有异议。
写完之后,沈破回到叶恭旁边坐下,等着安信怀那边做好准备,就开始比试。
叶恭问他写了什么,沈破说,“书法、绘画、医术、飞花令、酒量。”
专挑自己擅长、对手短板的题目,小心机可以的。
虽然饮酒伤身,但是,总共十项题目,选中比赛酒量的概率不会太高,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叶恭思索间,安信怀那边有了消息。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写好题目的竹签,投进竹筒里。然后,从中摇出了一支。
叶恭不用法术改题目,只是提前看看抽中的是什么,不算违反她和沈破的约定吧。
刚刚施法,正要查看,突然察觉到,人群中,有另外一股法力波动的气息,与那日在鹿苑,暗中救下纤云的法力完全一致,不消多猜,肯定是同一人。
叶恭四下巡视,寻找着法力的来源。
直到,她在几个楚国壮汉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