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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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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悬书左颊有一抹红痕。
很淡。
若非离得近了去瞧,加之又有长发遮挡,牡丹一时还真没发现符悬书受了伤。
同时她心里也不由纳闷。
符悬书受伤?
是谁伤的他?
那边那只哀怨着一张脸的乌鸦妖吗?
牡丹摇头,怎么想都觉这可能性极低。
不,应当不是它。
猜不出来,牡丹只好自己问:“仙长是怎么受的伤?”
他们上三楼之前,符悬书的脸都还好好的,这也就是说,是她“断片”那会儿,才出现的伤口。
那痕迹很浅。
应是被擦破过一道细微的口子,但伤得不深,如今已快要愈合。
且大抵是不怎么痛的,否则牡丹自己也会疼,就不用迟迟等到两人离得这般近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此事。
她很想将符悬书挡着颊边的垂发拨开,这样便能看得更仔细。
但,就在将要触上前,牡丹指尖一顿,收回了手。
失敬、失敬。
差点就摸上了。
管好自己的手后,牡丹便只单凭双眼去观察。
牡丹的手收回后,符悬书本绷紧的身子,这才稍稍放松些。
面对牡丹关切的眼神,符悬书将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握拳,垂下眼轻道:“无碍。”
牡丹听了符悬书回答,反而更显困惑。
他怎么答非所问啊?
但符悬书面对牡丹追过来的目光,他却轻巧地别开视线,就是不与牡丹对上一处。
牡丹见他这样表现,终于意识过来。
──符悬书这是不想告诉她原因?
她眨了眨眼,更不理解了。
为什么啊?
但人家既然不想说,牡丹也没法拿着刀逼他说。
一现在的她打不赢,二来,如果那是符悬书自己想隐瞒的答案,代表他有不想说的理由,既如此,她追问出来的答案也没意思。
想通以后,牡丹便没再追问,转而调动了下自己身上仅有的妖力。
本以为牡丹还会再问的符悬书没等来她问话,反等到微弱的妖力波动,他主动看向牡丹,眸中微露诧异。
眼下妖怪皆安分,并无反抗之举,又为何要动用妖力?
但很快,符悬书就知道,牡丹运用的妖力并不是为防御或攻击。
那一道淡淡的粉色在符悬书眼里就像一道烟雾,慢慢往上,接着在他面前停下。
妖力在那抹红痕前逗留,转了个圈后,轻轻触上,将它包覆起。
符悬书看不见,但,那感觉,就像用带着温度的指尖,轻轻在他伤处抚过。
随着暖意退去,牡丹释出的妖力也跟着收回。
第一次将收回的妖力运用在正事上,牡丹抹了抹额上压根没沁出的汗,露出大功告成的欣然微笑。
她盯着符悬书的脸,如今红痕已退,再看不出他面上曾受过伤。
牡丹点头,笑着尚在打量自己的符悬书说:“这样,仙长的脸就完好如初啦!”
符悬书这才知牡丹用意。
他对她说:“姑娘妖力寻回来的本就尚少,区区小伤,本不用劳烦姑娘。”
符悬书自己也能成,只不过他觉得无所谓,就一直没处理,才惹得牡丹出手。
牡丹当然也知符悬书自己完全能处置,但,那怎么能一样?
“仙长帮了我许多,妖力也是,没仙长相助,我也取不回。”牡丹耸耸肩,旋又笑了,“这就当是我对仙长的感谢──毕竟,现在的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这是她情急之下抱上的金大腿,大腿也确实给力。
自打穿书以后,牡丹就不知对符悬书说过多少声谢。
牡丹承了符悬书的恩,除了嘴上说说,表达对他谢意以外,偶尔还是得表现出自己心意,维护好与金大腿的情谊,才更能在往后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毕竟牡丹可从不觉得,之前遇到的那魔修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更别提,还有现在都没半点下落的新任魔尊!
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来历,若早些知晓了对方身份,牡丹也能提前做应对──起码该离此人有多远,就离多远,最好永不相见!
那她小命,想来就能得安稳。
牡丹把自己之后可能碰上的危机,大大小小,全都理得清清楚楚的,看着符悬书的眼神更热切。
符悬书被她看着,又默默别开了眼。
牡丹苦笑。
她就知道,符悬书虽回自己的话是比之前长了,但,只要她还维持人形模样,就攀比不了自己恢复真身时的待遇。
牡丹和符悬书谈话的过程中,三楼又涌入了更多来看热闹的女妖。
妖怪们本是来小倌馆寻欢,寻着寻着,夜晚正要开始,结果妖齐了,但人呢?
一听小倌都被带到三楼去,寻了个寂寞的女妖想想,这趟不能白来,拎着裙子就追了过来。
小倌馆营业了好几个月,这短短期间已有熟客,天天上门捧场。
一只蜡烛妖在女妖堆里矮身往前钻,时不时又踮起脚尖,像在寻什么似的。
它找了老半天,终于,看到想找的什么,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徐郎──”
蜡烛妖捏着橙色的帕子,对那群凡人男子扬了扬。
男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懵。
“你认识那姑娘吗?”
“那姑娘喊的谁啊?”
这骚动让牡丹也跟着看了去,就见男子们根据蜡烛妖的眼神往外避开,最后确认了,它要寻的是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的男人。
蜡烛妖奔至他面前,激动不已,往前扑去:“徐郎!人家等你许久了!”
被扑的男子急忙闪避,来个否认三连。
“姑娘,我不姓徐。”
“还有,我不认识你。”
“当然,就更没约定好让你等待了!”
蜡烛妖扑空,面上写满愕然,泪水盈满了眼,即刻夺眶而出。
只是,自它眼角处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滚烫的蜡油。
啪答,啪答。
滴到冰凉的石砖地面,都还可见升腾而起的一小缕白烟。
“哇啊──它不是人!”
男子们见状,吓得花容失色,又更往外避了些。
刚刚还有闲心回答它的泪痣男子奔逃得太匆忙,这会儿被自己绊在地上,回头看见蜡烛妖一边滴着蜡油一边往自己逼近,很难过地问:“徐郎?你不记得人家了吗?每晚人家同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徐郎”见它光洁的面上滴下两行滚烫的蜡油,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惊悚,吓得两眼一翻,生生晕了过去。
牡丹嘴角抽抽。
别提,远距离瞧着就很吓人,更别提那男的还是近距离观看。
眼见这样下去要闹个没完,牡丹连忙把蜡烛妖拉得离凡人男子们远些,让他们有空去把晕倒的那人扶起。
蜡烛妖不死心,伸长了手继续喊:“徐郎──”
牡丹不得不告诉它残酷的真相:“他早已不是你的徐郎。”
话一出,蜡烛妖止了哭声,愣愣看向牡丹。
“……不是人家的徐郎?怎么会不是呢?”
蜡烛妖理直气壮,恨不得把他们过往的甜蜜一股脑儿全告诉牡丹。
牡丹被迫吃狗粮,捏了捏自己眉心,手掌往前虚按:“停──”
蜡烛妖听话地停了,只是面上还是很不服气。
牡丹根据它方才所言,一一反问它:“徐郎是亲口告诉你,他姓的徐,还是你为他取的?”
第一个问题就让蜡烛妖结结巴巴你我他:“这……我……他……”
答不出来,牡丹再问下一个:“你同他倾诉情意时,他可曾应过你一声?”
蜡烛妖哼哼唧唧:“他不必回我,人、人家自个儿说还不成吗?”
它自己说完,顿觉理不直气不壮,牡丹深深看了它一眼,也没再继续问别的。
牡丹的话声很稳,语调也放得慢,蜡烛妖听着听着,激动的情绪不知觉稳定许多。
“他现在能说话了,能应答了,你要不要亲自去问问他,他真正的名字?”
“也把你想对他说的说出口,虽然……他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他了,但最起码,现在的话,他是能回答你的。”
被乌鸦妖捉来的凡人心神被控,别说正常问答了,都没法表露出自己内心真正想法。
──与一尊供赏看的偶人,也基本没什么区别。
蜡烛妖对那样的偶人过份看重,早该是梦醒时分,却强撑着不肯醒。
听了牡丹那番话,蜡烛妖心里其实早就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还是默默流着蜡泪,没有上前。
它攥紧自己的裙,只摇了摇头:“可是……他怕人家啊。”
光是对到眼,它的“徐郎”就吓了好一大跳,才刚被摇醒,却颇有要再昏一次的迹象。
“徐郎他……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人家……”
牡丹试图安慰它,也让它更清楚,那人与它的“徐郎”差别。
“姑娘你之前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会静静听你说话?”
蜡烛妖闷闷地道:“……嗯。”
牡丹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时候的他,不是真正的他啊。”
真要牡丹来说,任何一个被乌鸦妖操控的男子,都能完美达到蜡烛妖的倾听要求。
“他真正的模样你都不知晓,真喜欢上了,万一原本的他你接受不了,又该怎么办?”
符悬书听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指一动,却并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