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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小荷 ...

  •   长恭不敢回头去看少女的脸,只得笑了笑说道:“这伤是伤在我背上,你怎么哭了?”

      少女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前有个朋友也经常受伤。你一看到你,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他了。”

      长恭听得心里一震,正要转过身去看少女脸上的表情,背上却被覆上了一片火辣辣的刀伤药,疼得他差点没大叫起来。少女温软滑腻的小手却按住了他的臂膀,又手法熟练地给他包扎起伤口来。

      长恭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道:“你那个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女用一种沉浸在回忆中的甜蜜语气说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却总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又因为怕被他父亲责备而不敢回去,所以常常找我去给他包扎伤口。我那时候总是笨手笨脚的,总是把他弄得很疼,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怪过我,还时常摸着我的头说‘不要怕,慢慢来’……”

      长恭越听越诧异,便屏住了呼吸问道:“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少女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分开太久,已经记不清了。”

      长恭心中掠过一阵失望之情,待少女给自己巴扎完以后,便胡乱地拉上衣襟说道:“外面的人好像已经走了,我也该告辞了。”

      少女“嗯”了一声,又起身到院子里听了听,走回来说道:“的确已经走了。不过兴许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如今这世道不太平,阿郎还是等天明了再走吧。”

      长恭听得心里暖和,声调越发放得柔和地问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少女语声清脆地回答道:“我还有一位兄长。不过兄长今天出去干活了,还没回来呢。要不阿郎今夜就睡他的床吧。”

      长恭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这样不妥。你收留一个陌生男子过夜,传出去了不好。我还是从后门出去吧。”

      少女拗不过他,只得挑着灯笼带他去了后门,小心翼翼地倾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之后,轻声地交代道:“阿郎从这里出去,便是百花庄的绸缎铺子。他家雇了很多人看家护院,若是有人再起歹意,阿郎可以大声呼救,自会有人出来查看。”

      长恭听见这个恍若旧识的少女细细密密地嘱咐着,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愫,便悄声问道:“小娘子如何称呼?在下他日一定登门道谢。”

      少女在灯影里粲然一笑,眉眼间的那股温柔细腻和善良和顺,令长恭觉得很近,又很遥远。一瞬间长恭只觉得恍若有千万树粉红雪白的海棠花都在眼前盛放,竟有些迷了眼,不禁揉了揉眼睛。
      少女却轻推了长恭一把,低声说道:“我叫易小荷,荷花的荷。”

      长恭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点头道:“我记下了。大恩不言谢,高瓘来日再报。”高孝瓘是他的大名,他省略了中间那个孝字,却是出自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甚分明的心思。

      也许他是不想给小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许是心里暗自害怕她再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再问一声“你是谁?”。

      少女见长恭在暗影中流连不去,便轻轻将他推到了门外,又在他背后掩上了门扉。长恭独自站在午夜的街角,百感交集地看着对面在废墟上重新建起的百花庄,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此地不宜久留,便趁着夜色的掩护摸回了齐王府。

      明剑带着人赶到巷子口,没有找见长恭,又返身往齐王府跑。来回折腾了一宿,等长恭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齐王府门前时,明剑几乎一屁股坐下地去,拼命地用袖子给自己扇着凉风,仿佛不这样他就喘不上气来。

      长恭伸手把明剑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他进了齐王府的僻静角落,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地问道:“你猜,我昨晚上遇见谁了?”

      明剑瞟了长恭那张得瑟的俊脸一眼,气定神闲地说道:“老相好的。”长恭一巴掌就呼上了明剑的后脑勺,笑骂道:“我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

      明剑听长恭讲完昨夜的事,却一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我常去百花庄那里,从来都不知道对面还住着这样一户人家。而且那个小荷,总让我想起可儿来,而且白天她的身边不是也有个黑衣人随行吗?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殿下您还是小心点吧。小心能驶万年船!”

      长恭被明剑说得心中渐渐冷却下来。他知道明剑说的话有道理,却不愿意往深里去想。他只是由衷地希望能够在小荷身上找寻到一点旧时的记忆,希望她也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一样单纯美好,就像那个在酷热的夏天里始终坚定绽放,一尘不染的小小荷花,就像他的双手还不曾染上血腥时的那种干净感觉。

      几天以后,几位兄长替长恭打点的聘礼就送到了郑府,并且很快地和郑家议定了新王妃过门的日子。长恭躺在后院的树桠上,看着底下的人忙忙碌碌,只觉得他们就像蚂蚁搬家一样又热闹又滑稽,一转头想起小荷那张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脸庞,更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烦。

      这时大哥高孝瑜派来的喜娘正在四处打听长恭的踪迹。长恭想起那一大堆可怕的繁文缛节,立刻像猫一样敏捷地滑下树干,又溜到后门准备逃之夭夭,没想到迎头就撞上大哥孝瑜虎着脸站在那里,刚刚迈出去的腿只得又收了回去。

      高孝瑜看了讪笑着的长恭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四弟这是要去哪里?”

      高孝瑜性格端方严谨,令长恭素来对“长兄如父”这四个字深有体会。他听见孝瑜盘问自己,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回答道:“斛律将军新近得了一把宝刀,邀长恭过去一观。”

      高孝瑜脸色一转说道:“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出门时遭人行刺,还受了一处刀伤?”

      长恭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早晚要走漏风声,因此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词,便镇定地回答道:“有劳兄长惦记,出门遇上几个劫财的。不过只是皮外伤,已经不碍事了。”高孝瑜脸色微变,先是按着长恭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又令他解开外衣来查看伤势。

      确定长恭的背伤的确入肉不深之后,高孝瑜方才叹了一口气,拍着长恭的肩膀说道:“四弟,你也是快成家立室的人了,圣上又如此器重你,放你去做并州刺史。为国为家,你以后也万不可这样毛躁了。你自幼与兄弟们都不太亲近,此番又要独自去镇守一方,所以大哥我才一心想找个温柔贤惠的弟媳妇来照料你。”

      长恭扭头看着高孝瑜那张英武正直的脸庞,合拢了衣襟笑道:“大哥的教诲,长恭定当铭记在心。”
      高孝瑜看着那张满不在乎的笑脸叹了一口气,又问道:“行刺你的人抓到了吗?”

      长恭摇摇头,凝神细思道:“那伙人进退有度,出手狠辣,领头的黑衣人武功尤为高强,我背上这一剑就是被他砍的。我想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盗匪。”

      高孝瑜满怀忧虑地说道:“很快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四弟可曾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长恭苦笑着摇了摇头。高孝瑜低头沉思道:“也对。你在朝中素来谨言慎行,在军中也体恤士兵,应该不至于结下什么非要取你性命的仇家才是。待我回去命人好好查一查。”

      长恭一把按住了高孝瑜的手说道:“此事我已命人去办。大哥公务繁忙,就不要再为愚弟劳神了。”

      高孝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抬手摸了摸长恭的脑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我们虽然同父不同母,但是我从来都把你当作同胞兄弟般看待。如今父王不在了,我更该好好照料你们几个才是。”

      长恭不禁动容道:“大哥,其实我……”高孝瑜满心期待地等待着他后面的话,偏巧这时延宗却一头撞了进来,看见两个哥哥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坐着,便奇道:“你们吵架了?”

      长恭只得咽下话头,朝延宗摆摆手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大哥在同我说迎亲的事。”延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忽然又一掌拍上了长恭的后背说道:“我听说四哥受了点伤,特地过来问候问候。”

      “延宗!”高孝瑜见长恭被延宗毛手毛脚的一掌拍得脸色煞白,急忙拉住了他说道,“你四哥伤在后背上!”延宗唬了一跳,见长恭果然脸色难看,不禁摸了摸益发浑圆的肚皮,难得嗫嚅道:“四哥,对不住了。我不知道……”

      长恭故意朝延宗龇牙咧嘴道:“差点没死在刺客手上,倒被你干掉了。”延宗干笑了两声,忽然脸色一转道:“高孝瓘接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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