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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表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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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允的外祖家本也是高门大户,因着舅舅早逝才最终落寞。
但底子终归在那里,且孟家与秦家不同,世代皆在京中,是正正经经皇城根下的,这陵园至如今也颇具规模。
出了西城门,又行约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岂尤山,相较于城南的灵芜山,这岂尤山就跟山丘差不了多少,孟家的陵园便在岂尤山脚下。
赵清允下了马车,领着秦夫人吩咐随同而来的丫头婆子侍卫,带着香烛纸钱等物,进了孟家陵园。
本还怕相隔十年,自个儿吃不准外祖母的坟茔所在,不想才走了十来步,便看到陵园之内有一对男女正在扫墓祭拜。
既是出现在孟家陵园之内,定是孟家后人,即便不是,也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想到此,她不由多了几分好奇之心,示意众人原地等候,她先行走了过去,探身从二人身侧瞧去,只粗略在碑上一扫,愣住了。
当真是巧了,这正是外祖母的坟茔,这二人亦是祭拜外祖母的。
“请问……”她在后方站定,出声只说了两个字,那二人便转过头来,见着她出现在此地,亦是满脸错愣。
赵清允瞧着眼前的男子眼熟,虽不知他是不是心中所猜之人,却还是开口疑虑的叫了一声:“表哥?”
外祖母只有舅舅一个儿子,舅舅又只有表哥一个儿子,今日能来祭拜外祖母的,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她的表哥孟砚青了。
“你……清允表妹?”
只瞧他的神情,她便知自己猜对了,果真是她的表哥,喜得她连连点头。
孟砚青也欣喜不已,自己与表妹已有十数年未见了,自她去了秦家后,他也只去探视过几回罢了,毕竟是别人家,他也不好隔三差五的去。
赵清允原还想着抽空去孟家旧宅探望舅母、表哥,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
也是,她早该想到了,孟砚青是个孝顺的,外祖母不止疼爱她这个外甥女,也疼这个孙子,今日外祖母祭日,表哥怎可能不来呢。
孟砚青向赵清允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孟胡氏,赵清允听闻他们还有一儿一女,高兴的很,连连道改日定要去看看她的外甥和外甥女。
孟氏早前便听自家夫君提及过有个表妹,幼时曾在家中住过些时日,祖母甚是疼爱,可后来去了别家,自己也有多年未见,也不知现下怎么样了。
今日得见他口中的表妹,果然是远山芙蓉,明艳动人,且瞧着性子又好,表嫂长表嫂短的甚是讨人喜爱,又听得她想见儿子女儿,当即便出口相邀。
“表妹又何必再等他日,今日便随咱们去了不正好。”
赵清允看了眼正摆弄祭拜用品的一众仆役,心中稍稍犹豫了片刻,在孟砚青的一同力邀之下,方点头应下了。
左右她快去快回便是了,兴许还能赶上秦家的午饭,不然带着这么一帮子人去表哥家吃饭,她心里过意不去。
拜完外祖母,她寻思着来都来了,不拜一下舅舅,想来他老人家在下头会骂她没良心,便问了孟砚青。
他指了个方向,离她外祖母的坟茔倒是不远,只是待她站于碑前,却呆住了。
“舅母她……”她看着坟茔,呆住了。
她看到了碑上头,已添上了舅母的姓氏,那便是说她舅母也已不在人世了。
“你去瑞阳后的第三年,我母亲便去了。”孟砚青定定地望着墓碑,轻声说着,“我母亲太辛苦了,父亲与祖母走后,她一人撑着这个家,落下了病根。”
说着,孟砚青叹了口气:“有时常想,她走了也好,省得留在世间再吃苦。”
孟氏听得丈夫的话,双手攀上他的手臂,无声安慰。
赵清允默声不语,只是认认真真地跪在坟前拜了拜。
在陵园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孟砚青夫妇乘了赵清允的马车,去往城南的孟家,亦见着她的一对外甥、外甥女。
今日她出门本为祭拜外祖母,也未带什么适合送孩子的东西,只有一个钱袋子,便掏了些金银豆子分给了姐弟二人。
进屋,瞧见屋内一应摆设十分清简,与孟砚青浅淡了几句,得知如今他倒是有官职在身,只是小了些,不过一个从九品的兵部副使。
俸禄少,又要养活一家四口及舅母在世时便在家中的一个老妈子与一个丫头,日子难免过得有些捉襟见肘,值钱的东西怕是早被典当了。
一说到这些,孟砚青便长吁短叹,自责不已,倒是孟氏,始终浅笑盈盈,无声地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地握一握他的手。
虽说日子清苦,总算他们夫妻二人倒是情深意重。
孟氏定要留了赵清允在家中吃了午饭,赵清允推辞不得,又想着他们本就缺金少银,自己又带了这么多人,忙按下要去厨房的孟氏。
“表嫂今日便歇歇吧,我这丫头随我在瑞阳时学了一身的好手艺,今日早叫她准备上一桌,你们也尝尝瑞阳的菜肴。”
说罢话,赵清允冲着夏蝉使了个眼色,趁着孟氏夫妻未留意,将钱袋子塞给了她。
夏蝉并几个丫头婆子备了两桌饭菜,赵清允吃罢饭,又被两个孩子缠着玩了半晌,直玩得精疲力竭,才总算得以脱身,在孟氏夫妻再三挽留之下,准备离开。
临走前,孟砚青还将她拉至一旁,忧心问她:“你在秦府可好,秦家二公子可有欺负你,若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兄长再难,总是养得起你的。”
赵清允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孟家日子已是这般艰难,他却还记挂着自己,晓得幼时她与秦子钰不和之事,担心她受委屈。
“表哥不必担心,他如今哪里敢惹我,秦家人待我很好,放心吧。”
待离开了孟府,她回首而望,透过帘子,还可看到孟氏夫妇站在原地,驻目而望。
马车停在秦家门口时,日头已有落山之势,她三两步下了马车,便往里赶,才将将进了大门,便看到秦子钰歪着身子靠在照壁背面,见着她时讪笑着勾了勾唇角。
赵清允扫了他一眼,觉着自己与他的关系,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然免不得一番“恶战”。
然她绕过照壁进了前院,他却跟了上来,也不出声,只静静地跟着,叫她很是别扭,末了终究没忍住,停下步来。
“秦子钰,你跟着我做什么?不就欠你一个人情么,有必要紧追不舍么?”赵清允转身望着同样停下步来的人,说道,“莫不是你还想做我的侍卫不成?”
秦子钰又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祖母寻你。”
赵清允听罢,怒了:“那你怎不早说。”
真是与他天生犯冲,既是老太太寻她,缘何她进门时不说,偏要跟着自己转悠耗时间,真真是恼人。
“你继续做你的木头桩子去吧。”赵清允抛下一句话,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忽忽忙忙去秦太夫人处了。
秦子钰站于原地,勾唇而笑,扬声道:“记着,是两个。”
赵清允此时并无心思与他周旋,只匆匆行到飞语轩。
一进了院子,秋菊便瞧见了她,一边端着菜,一边往内通传:“太夫人,姑娘来了。”
门口的丫头挑起了帘子,赵清允抬脚而入。
“回来了,我适才听说你去祭拜你外祖母了,好孩子,亏得你还记着,我果然是老了,改日也该去看看我这个老姐姐,免得她在下头怨我不记着她。”
秦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眼瞧着她脸上似未有急色,赵清允也宽下心来,想着兴许是秦太夫人起了后寻她吧,无甚要紧事。
“无妨,我同外祖母说了,说祖母时时刻刻都记着她,还将孙女儿养得好好的。我寻思着外祖母见着我这肥肥嫩嫩的模样,定然极为放心。”
她说着,还伸手捏了捏自个儿的脸颊子,不留神劲大了些,倒是将自己给捏疼了。
“你这傻孩子啊。”秦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替她揉了揉。
赵清允觉着这不失一个表达她对秦子让关心的机会,她佯装着不知情的模样,说道:“祖母,我自打回来便未见着大公子,莫不是还在外头打仗?”
“可我听说咱们已经有大半年未打仗了,那定是在阵守边疆,大公子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想必那些……祖母,您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她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儿,又时刻紧盯着秦太夫人的神情,果然她一开口提及秦子让,她的神情便变了。
若说老太太方才还有些心事重重,眼下却是彻底失了笑意,目光失神地望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望着别处,被她握住了手,方似回过神来。
“没有。”秦太夫人摇摇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事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