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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起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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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月光下,平月华和霍融于院子里的石椅上对坐,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把玉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平月华才望向对面一直静静陪着自己的霍融,他的态度不似白日那般随意,倒多了几分恭敬,像极了他年少时对自己的模样,让她倍感亲切,轻声问道:
“你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我回京那日听我母亲提起您在宫宴上的出色表现,就觉得与印象中的表妹太过不同。我记得她小时每每看见我们几人骑马射箭都很是羡慕,平祈曾要教她,她却怎样都不肯,大家都以为她怕摔着,但私下里她曾告诉我,她不愿意学是怕把手磨出茧子。她自小就被人夸赞有一双极漂亮的手,所以她尤为爱惜,但凡会伤到手的事她都不愿去做,何况是弹奏箜篌这种乐器,手指不磨破几层血泡,是难像您那般在宫宴上艳惊四座的吧;再者,京中女子多喜学弹古筝一类的乐器,擅长弹奏箜篌的我也只听说过您一人,所以,便找人打探了一下。”说道此处,霍融的脸上带了几分赧色,好似怕她会恼他如此小人行径。
但平月华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此处,而是继续追问道:“即便我小时爱惜双手,可你我毕竟七年未见,这七年里或许我有怎样的经历改变了幼年时的想法,这也不算什么太过异常之处啊。”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他自然不会让人去打探这般费心,最主要的原因他却无法启口:箜篌、《十面埋伏》这两样在他心目中一向是只属于她的回忆,那日回京前他私下里先绕到王陵祭拜了她,回来后心情就沉痛异常,就如刚得知她香消玉殒时那般难受,却苦苦压抑,无法显于外。回府后听到母亲讲的宫宴上的事,他就鬼使神差地让人去查探这个表妹。本也没抱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那当下似乎不做些什么,会让他对这个久别多年的京城充满绝望。
“是,我一开始也纯粹只是好奇才着人稍加打探,只是后来看到她……您在三年前曾落水,之后大病一场,自此性子变得越发沉稳懂事,您落水的时间……着实巧合,最重要的是您痊愈后曾找人打探过梓清的下落,并多次私下接济了她的家人,所以……”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邀约和试探”,平月华听到这已了然于心,笑着接道,确实,这或许是她最大的破绽了。“梓清那个傻孩子,我弥留之际曾安排她,于我走后便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但她却告诉我她会一直侍奉我左右,那时我便知她有了寻死的念头,我虽拒绝了她但也无力再另作安排,且我知道她是个执拗的,所以我一醒来就让人去打听了她的情况。”
“她现在的状况不错,回京前我去了王陵一趟,在那见着了她,她和我讲了很多您的事。”霍融见平月华有些神伤的模样,赶忙安慰道。
“那算好么?听闻我走后她曾试图自戕,后来被救下,就自请到王陵守墓,她本来有大好的年华,嫁个好人家,生几个孩子,过着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若我活着时能早为她做这些打算,也不至于让她把一生都耗在我的身上,孤苦伶仃。”平月华哽咽道。
“您别这样想,在她看来,能一直陪着您就是最幸福的事。等我过些日子做些安排,让她和您见上一面,如何?”
“可以么,我也曾想过和她相认,倒不是为了让她再回到我身边,只希望她能放下过去,好好过上只属于她自己的日子。但以我现在的身份出现在王陵实在不妥,若以书信等方式传话于她一则是怕留下麻烦,再者出现在我身上的事太过离奇……”说到这里,平月华本有些激动的心情慢慢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听到这,霍融不自觉地笑了,甚至深深松了口气。他的这一举动让平月华十分惊异,犹豫地问道:“怎么了?我可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
“没有,我只是感觉有些欣慰。”
“欣慰?欣慰什么?”平月华不解道。
“初时我认出您,最让我难过的是您没有丝毫要与我相认的打算,我就想可是我做了什么让您生气难过的事,是您气我那年离京前对您说过的话,还是气我走后从未给您回过信,甚至您当初离开时我都未能回来见上您一面。不过,现在看来,您也没有和梓清相认,想来之前都是我多想了。”霍融颇为轻松地说道,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虽然笑意不深,但平月华却觉得那笑进入他明亮的双眸中,不似这两日见到那种不达眼底的笑。
两人说着话,气氛变得越来越轻松,甚至还聊了些以往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地到了深夜,霍融虽有诸多不舍,但考虑平月华的身体状况,忙催促她赶紧休息。看着平月华房门阖上,室内灯火熄灭后,霍融又在院里待了许久才往自己房中走去。
这一夜,他注定无眠,可这却是他二十三年来最开心的一夜,他的月姐姐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让他觉得他多年来的梦离他从所未有地近,他甚至在想该如何去讨好他的姨丈和两个表弟,平祈倒好说,姨母也一直十分中意他,看来他要把攻克的难点放在姨丈和平瑄两人身上了。
只是这样的夜晚,同样也有一人难以入眠。
永安宫内,李赫盯着手上暗卫传回来的调查结果许久,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跪着的青衣就是知道他家主子自刚才看了简报后就变得有些激动,从那放在膝上骤然握紧的手掌还有紊乱的呼吸都能看出,其实他自收到属下传回来的消息后也有些揣测,甚至能想见主子看到这些内容后的反应,毕竟事关灵溪皇后,主子没有不紧张的。
良久后,青衣听到上首的主子低声开口道:“她可有私下和梓清见过面或其他书信往来?”
“没有,梓清姑姑这三年未曾离开过王陵,除前几日见过自北疆回京的宁国公府霍世子外,也不曾与王陵外其他人见过面。”青衣回道。
“霍融?他去王陵拜祭过她了?”李赫状似随意地问道。
“是,霍世子回京前先绕去了王陵,祭拜过灵溪皇后,与梓清姑姑聊了一炷香时间才离开。”
“哦,霍融一向有心,朕为东宫太子时他曾做过伴读,与朕也有患难之交,因此也颇受她照拂,甚至霍融能投在廖战麾下也有她的缘故,记得霍融刚离开那几年她还时常挂念,想不到一眨眼都七年了……你说霍融这两日邀平家兄妹去私宅里小住几日?”
“是,昨日晌午在宁国公府用过膳食后出发,属下已让人跟着了。”
“恩,他们二人私下可又见面,见面时聊些什么,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另外,梓清那头也找人盯着,注意他们私下可有联络。”李赫咬牙吩咐道。
“属下遵命。”青衣答完便闪身离开。
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一人,李赫起身走入内殿,站在榻前许久,轻声说道:
“姐姐,可是你回来了?如果之前种种都是巧合,那梓清呢,呵呵……你终究还是心软的,但你最放不下的只有梓清么,还是你仍然怨我气我……没关系,这一次我定会把一切都做好,再不惹你伤心难过。”说完,轻扯了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神色。